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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醒來時,身體有些冷,我第一反應是怎麼會覺得冷,因為當我月兌離自己的肉/體是靈魂狀態時,我發現靈魂是不會感覺冷的。

我的眼楮睜開了一點,光芒涌進來,我閉了下眼才再次緩緩睜開,然後我再次感覺到了**的沉重。

「小露。」

有人喊我,是個小女孩的聲音,我完全睜開了眼楮,入眼就是一個散著頭發的十一二歲的女孩看著我。

女孩走近,手伸出來踫了踫我,她眼中有著很濃重的無措和彷徨,還有一絲歉意,她說︰「小露,對不起,昨天我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

我看著她,迷茫的開了口︰「姐姐?」

我認出了她,她是我的堂姐夏綰綰,只是年齡對不上。

我的堂姐當年與我被分開收養後,因為收養的兩家人都在錦城,所以亦未斷開聯系,堂姐大我三歲,與庭生同年,所以斷不可能是現在這個小女孩模樣。

我向下一跳,發現自己坐在了一架破舊的秋千上,我又去看周圍,地上草木衰敗雜草叢生,四周的牆壁白/粉掉皮,顯出了一股老舊冷硬的破敗。

我認出了這里,幸福之家,一家基金管理會贊助的公益福利院。

這家孤兒院的員工憑心而論,算是負責,但是福利院中總是時時刻刻充斥著悲哀的氣息。這是在所難免的事,因為這里的每一個孩子都極度缺愛。在這樣的環境下,即使我只是在這里呆了半個月,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露。」夏綰綰走過來拽住我的胳膊,她面色焦急,眼圈一紅就落了淚,「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你別生氣了,你還不明白嗎,這世界上我們就剩彼此一個親人了!」

我腦子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以為我是在做夢,看夏綰綰哭的這麼真實傷心,我便去擦她的眼淚,結果堂姐癟著嘴含著淚花躲了過去,她說︰「你手髒。」

緊接著堂姐大概覺得這話不妥,委屈的冒了個鼻涕泡︰「爸媽說要講究衛生,我不是故意嫌棄你。」

然後,我想是因為堂姐提到了自己的父母,這下她就真的哭出來了,因為按著現在的時間線,我們的父母就在不久前死掉了。

我覺得這夢過于真實了,干脆憑著自己的意願拉著堂姐的手,沉默的按著記憶尋到建築物中的廁所,我踮著腳開了水龍頭洗干淨手,在衣服上擦干了去給夏綰綰擦眼淚。

夏綰綰哭了會兒,哭夠了又去拿了些廁紙狠狠擤了鼻涕,然後她發現了不對。

她問我︰「你怎麼不哭?」

我很沉默的看著她,夏綰綰後退一步,她一直是敏感的,我很驚訝的听見她遲疑著問我︰「你……是誰?」

我看著她,我想這個夢太真實了,夢里的夏綰綰也不該說出這種話。

于是我意識到——這大概不是夢。

從我有意識來,我觸模到的眼淚的潮濕,人肌膚的溫熱,這些真實的已經超出夢境。

于是我抬起手放到嘴邊狠狠咬了一口,牙齒穿透了柔軟溫熱的肌膚,緊接著鮮血染紅了唇和牙齒,然後順著手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上。

夏綰綰再次後退,眼中出現了明晃晃的驚恐,她這次直接小聲的、短促的尖叫了一聲,但馬上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皺了眉松開嘴,想了想,罵出了聲︰「媽的,疼死了!」

原來不是夢太真實,而是這就是現實,我回到了八歲那年,我再次回到了被顧家領養前的時光。

夏綰綰那一聲尖叫短促而小聲,並沒有引來工作人員,她的眼淚好像被我的舉動嚇回去了,轉身做出了想跑的動作。

但是她還是沒有跑。

她跑去撕了長長的一段廁紙,抽泣著托著我的手,將衛生紙包住我的傷口,然後摁著開始止血。

夏綰綰說︰「小露,你是瘋了嗎。」

我只能沉默,這一切太過于超現實主義,而前世的我是典型的精致利己主義,絕對的無神論者。

那些我從來不相信的東西如今在我身上成了真,我的價值觀與世界觀瞬間崩塌消亡,現在我除了沉默,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來。

夏綰綰抽了抽鼻子,她一手墊著衛生紙摁著我手上的傷口,一手牽著我往外走,我就乖乖的跟著。

我的大腦正在飛快的運轉回想這個時間段的事情,但可惜人實在是一種很健忘的生物。更何況我把一生的念念不忘如數貢獻給了我與顧庭生的一點一滴,現在讓我想八歲那年在孤兒院的事情,我真是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夏綰綰見我沉默,她便自己說起來︰「小露,即使你瘋了我也不會丟下你的,你放心,爸媽沒了,姐姐會照顧你的。」

夏綰綰這話說的很懂事成熟,拉回了我死命回憶的思維,我將目光分給她了一點。發現她一身衣服皺巴巴的,穿的也不甚整潔,她的頭發也有些油膩,披散著的頭發看起來並不好看是亂糟糟的披散。

然後我想起了一點點,福利院的水電都是非常嚴格控制著使用,想要洗熱水澡並非孩子們隨時就可以去洗,冬天每周只能洗一次,夏天女孩可以四天一次,男孩依舊是一周一次。

我嘆了口氣,過了十幾年的好日子,這簡直堪稱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喊道︰「姐姐,你過來。」

夏綰綰側過頭,臉上是詫異的︰「你恢復正常了,你肯開口說話了?」

夏綰綰這樣的說法,是有些夸張的,從爸媽死後我們進了孤兒院,我一直很沉默,但並非完全的不開口說話。只是一天只偶爾說一兩句話,就被他們夸張成了不說話。

我沒有什麼想解釋的,對著這個年齡的夏綰綰也實在沒有好解釋的,難道告訴她我活了二十六年死了,一閉眼又回到了八歲現在。這樣一說,夏綰綰听不听得懂,都要認定我是真瘋了。

我只是拉著夏綰綰來到走廊邊,走廊有半人高的台階,我讓夏綰綰坐在台階上,然後站在她身後撩起她的頭發,用五指做梳子先把她的頭發梳順了,再開始給她編麻花辮。

一直編到了發梢,我問她︰「綰綰,有沒有發圈?」

夏綰綰苦惱了,皺著臉說︰「沒有。」然後她又很認真的糾正︰「要叫姐姐,不可以叫綰綰。」

我想說我都二十六了,管你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叫姐姐,剛開始醒過來沒意識到,現在意識到了真是開不了口。但我沒說,我和夏綰綰緊接著都听到一聲輕輕的笑。

一只並算不上白皙溫軟的手橫空出現似的伸了過來,手心是一只帶著閃閃亮光裝飾物的發圈,發圈很漂亮,我一眼就看出了價值不菲,甚至懷疑那水鑽是真品而非塑料。

然後就是這只手有些粗糙、骨節也略寬大,但我順著這只手看向這個女人,這次我真的驚訝了,我認出了這個女人,她是林淑珍,是夏綰綰的養母。

我不記得夏綰綰被收養的日子是幾月幾號了,但我看見林淑珍,心中一驚,我想就是今天了,而隨著夏綰綰被收養離開,第二天我就被顧家收養。

我不知道我被顧家收養是不是開始了一生不幸的開端,若說是,可是我舍不得顧庭生。縱然這一段收養是顧家有目的的、堪稱不懷好意的計劃,但顧庭生則是這一段黑暗計劃中唯一的意外。

這是一個美麗而溫暖的意外,他是我生命中的得之我幸,也是我生命中不幸的最早開端。

林淑珍見我和夏綰綰都是呆愣愣的看著她,她就從我手中拿過夏綰綰的半成品麻花辮。

林淑珍的手比我巧,三兩下的系好了發梢,然後她一微笑,坐在了夏綰綰身旁,又拍拍自己身邊,說︰「你也過來坐。」

我神色復雜,沒有坐在林淑珍身旁,而是走到夏綰綰身邊,挨著夏綰綰坐了下去,夏綰綰很自然的伸出手攬住我,做完這些動作我們兩個都是沉默。

林淑珍先開了口,她眼中帶著好奇︰「你們是姐弟嗎?」

夏綰綰看著她,有些戒心,也有些好感,她輕著聲音說︰「是姐弟,不過是堂姐弟。」

林淑珍就有些奇怪了︰「堂姐弟一起進孤兒院……抱歉,你們是家中發生了什麼事嗎?」

夏綰綰就不肯說了,她絞著手指頭,低下頭,我發現她的眼淚真的很多,夏綰綰又默默地抽泣起來。

我便有些擔憂,這樣的孩子誰會喜歡呢,來孤兒院/領/養/孩子的人,孩子也是商品的一種。

身體健全是首要條件,其次便是長相可愛以及性格開朗,動不動就很哀傷的哭泣的孩子則很很難受到收養人的喜歡。

我對此表示很理解,換做我,我也不喜歡看一張總是哭泣的臉。

但是林淑珍和她的老公夏朝北不是普通人,這二人據我二十六年的記憶所知,他們夫婦一生三起三落,直到我離世前他們二人已經站穩了錦城餐飲大亨的地位。

除此之外,他們二人還是我除自己親生父母之外,見到過的最恩愛的夫妻。

林淑珍不育,至少在我離世時,她與夏朝北都只有夏綰綰這一個領養的女兒,並且我與夏綰綰聯系不斷,去過他家中。

我一生只有暗戀,未曾與人相戀,但我看到他們夫妻二人看著對方的眼神就知,那是愛情。

因為人這一生有三樣東西是藏不住的,那就是貧窮、咳嗽,以及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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