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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她的態度太過散漫,切斯特頓皺起了眉,正要說話,卻被一陣哭聲打斷了。

聲源是旁邊那個個子小小的Omega。離得近了才能準確的發現,他看起來還像個小孩子,頭發柔軟散亂,用手背胡亂地擦著眼淚哭了起來。

「不要罰陸離同學嗚嗚——陸——陸離同學沒有錯——都是因為我——」

他的聲音也帶著點兒童的清亮的感覺,但陸離現在听了只覺得吵得不行,看他哭得那麼慘兮兮,又很快意識到如果跟他說「不要哭」換來的肯定是更大聲的哭泣,不禁微微皺眉。

但是她很快听到了一個溫柔的聲音說,「不要哭啦,好不好?學長也一定會理解是什麼問題的。你是好孩子呀?」

——是立花蓮。

他看起來很熟悉對待小孩子的方法一樣,屈起膝蓋彎下腰,溫柔而耐心的一下一下輕輕拍著那個Omega的後背。

「可是我不是孩子呀……」Omega一邊抽噎著一邊說,「而且,我也不是好孩子。請讓我哭吧——嗚嗚——」

立花蓮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倒是陸離一下子笑了出來。「倒是很明白自己麼。」

Omega哭得更加傷心了。

切斯特頓終于開口說話了。他判斷出那個Omega大概跟陸離只是偶然相遇,所以先看向了立花蓮,不帶任何表情地問詢道︰「這是你的暫時選擇的交往對象嗎,一個Beta?」

陸離漫不經心地說︰「不。我不打算對他出手。這家伙只是跟班而已。」

切斯特頓看不出來有什麼表情的變化,說道︰「我沒有干涉你私人感情生活的意思,只是提供一種意見。我認為輕浮混亂且不擇對象的感情關系不應當是一個優秀的人能夠做出來的事情。譬如你和你的——名義上的弟弟陸嘉樹的事情,你在這里引發的事情等等,綜合起來來看,顯然你達不到這一點。你需要一定的謹慎和自律。如果你拒絕這樣的干涉,我認為有必要重新衡量這樣的指導關系是否值得我付出過多精力。」

陸離的表情終于變了。那種漫不經心的神情漸漸隱藏起來,但她很快又掛上很淺的笑來掩飾這一點,「雖然我不贊成你的意見,前輩——這樣可不好。這個懲罰對我來說是很有效的。」

她往旁邊略退了一步,身後那個Alpha的樣子就展現在幾個人面前。受到短暫性信息素標記的Alpha大概是無比痛苦的吧?他現在狼狽地倒在地上,仍然拼命地抓著自己的衣領干嘔,臉頰發紅,大概是排斥反應讓他覺得苦痛而無法喘息。

陸離看見他的樣子,就覺得愉悅得要抑制不住上翹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低垂眼睫來遮掩這種情緒,同時說道︰「這位前輩要怎麼處理?」

「拉塞爾。」切斯特頓叫了他的名字,「等你覺得自己狀況平復之後先回到宿舍樓休息,我會向你的老師解釋你今天因為第二發育期過熱反應請假,但是等你恢復過來之後,請主動來找我來商議你的懲罰。」

身為一個Alpha,他很清楚正常的Alpha大概是不會有誰願意因為這種事情而被幫助的,所以也沒有提出幫他,讓他自己等到排斥反應過去之後回去休息等待暫時標記散去。

那個叫拉塞爾的Alpha果然對此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只是虛弱地點了點頭,已經疲憊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的樣子。

「陸離。」切斯特頓接著轉向她,「你單獨跟我來一趟。」

陸離于是對立花蓮揮了揮手,讓他不必再管自己,就跟在切斯特頓身後走了。

他們並沒有走多遠,就在圖書館側門口站住。

切斯特頓說︰「你這學期很重要一門公共基礎課和一門選修課,分別是通用語寫作與通用語詞語詞源探究入門,都是由馬克老師擔任的。顯然,我想你也已經知道他的背景,在林奇——先生的事件完全解決之前,他仍然會在課堂上刁難你,而你如果仍然像今天上午一樣想辦法來逃離課堂,這些時間都會變成浪費。我已經根據你的課表調整了時間,今後馬克老師的課請來圖書館找我,我會來負責對你的指導。」

他剛剛叫的膠囊浮梯降了下來,打開了內部艙門。兩個人站了進去,一路升到圖書館最高層的紙質書存放區,然後切斯特頓刷過終端認證,帶著她走進了內部。

之前陸離在指導手冊上看到過最頂層是需要一般教師及學生以上權限的,沒想到切斯特頓卻有這個權限。

內部是對于陸離來說甚至很有熟悉感的裝潢風格。溫暖的棕紅木質色調的書架上整齊地排列著年限不一的紙質書籍,外脊上燙金的名字在燈光下泛著光。除了中央的一大塊古老的圖書區之外,四周是分成一塊一塊的個人用區——看來那里就是有權限的人所在的地方了。

切斯特頓打開其中一塊個人用區,里面像一個小型的起居室,有可以暫眠的沙發床,書桌、衣櫃,衣架上掛著一看就知道主人是誰的深棕色大衣。

進入內部,切斯特頓大概在書架上撿了幾本書出來,壘到一起擺在她面前,說道︰「這是這個學期的評卷老師喜歡的風格的作品。這學期的通用語寫作的主題是文學創作,題材不限。」

陸離笑了一下,「還真是一听就讓人想要放棄的課。」

「你並不像是做不到。」切斯特頓說。

「但這樣的感情表達顯得很愚蠢。」

「感情本身就是情緒化的,你不能用愚蠢對此作出評價。」切斯特頓一邊說著,一邊單手扯開領帶,灰色的眼眸看起來好像帶著流動金屬一樣無機質的光芒。「但如果你堅持認為它愚蠢,就應該盡力避免自己在這個愚蠢的科目上留年。我不會強迫你背文學理論,只要這個學期內能寫出可以提交的作品就行。在達到標準之前我會要求你不斷修正。只要能夠達成這個目標,其他時間任由你自己決定——謹慎你的言行。浪費天賦是更愚蠢的行為。」

陸離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听進去他的話。

在切斯特頓看來,她好像一瞬間陷入了某種回憶當中。

倒流的時光洗刷去了她鮮明的色彩,使得她看起來蒼白安靜,像書頁里干燥精致的壓花,縹緲的視線掃在書籍與書籍之間。世界被注入某種無法感觸到的透明液體,而她是其中的浮游生物。隔著玻璃牆的距離,她透明得好像要消逝融化。

——在那之前需要抓住她。

像是打破那層玻璃,切斯特頓出聲叫她的名字︰「陸離。」

她轉過身來,濃黑的眼眸里好像染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懷戀與悲傷,就這樣要漸漸淡化去。

「抱歉,有點走神。」她微微笑起來,說道︰「你見過真正的四季嗎,前輩?」

切斯特頓說︰「天幕提供的四季已經足夠。」

「自我西來的地方,是有四季的,也有很多書。世界上總是有許多毫無必要但還沒有被撤去的東西。」陸離說,「毫無必要的墓星的四季是很美的。但我並不需要在那里的回憶。那里只需要面對不會評判你的冷杉和翠柏。如果能把那些回憶都推給別人就好了。」

「——不過,這麼說,也是毫無意義的軟弱而已。」這麼說著,她好像重新變成硬質的寶石,失卻了那種柔軟的色澤質感。

剛才那一瞬間,只不過是回憶起過去,明明還沒有感受到任何情緒,她就已然第一次自己捕捉到了具現化的異能的手法,並且領悟了一個全然嶄新的概念。

「幻境」——將自己所知範圍內的任何實物模擬出景象顯現給對方來起到擾亂心智等各種效果的能力,不只限于障眼法的級別。只要精神力足夠充足,在對方未曾識別的情況下,幾乎等同于虛偽的「真實」。

她低垂的視線掃過自己的手指——心中微微一動,走上前去覆手遮掩在切斯特頓的眼前。

他的眼前呈現出森林。

春日時曙光破曉,帶著淡紫紅色的縷雲擦過山脊與天空的邊緣。夏日悶熱的森林里伴著蟬鳴可以有整整一日的書能讀。秋天里萬山五色,紅葉好想要燃燒成沒有溫度的火。冬夜里在暖爐邊等待,深夜里會有大雪紛紛來訪,屆時耐心地听著爐火劈啪作響,直到清晨推開窗,就能看到素白一片的世界。穿著黑衣的僧人靜寂地掃開積雪,濕漉漉的黑色的小路延伸到院外——院外遠遠走來的那個人精致好看,黑色的長發垂下,探手要過來模一模他的頭發,又低聲說,「不必送我了。」

——畫面驟然變成了一片黑暗。

他听到陸離的聲音,低低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是真正的四季。我從你那里奪走了季節。從今往後,你看到的所有的風景,都會是我先給你展示的最好的重演。作為交換——這些記憶都交給你記著了。我要把它們都忘掉了。」

她移開了手。

切斯特頓看到她仍然是面無表情的冷銳的樣子,好像並沒有什麼感情的外泄。甚至還散漫地笑了一下,說︰「我去看看外面的書。」

說完,不等他回應,她就轉身離開了。

切斯特頓沒有追上去。他靜默了一會兒,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用搭在靠背上的毯子暫且遮掩住了自己,才捂著嘴唇,深深地出了一口氣。

她沒有發現。

她沒有發現——自己只是被踫到眼楮,就又痛苦又渴望地陷入許多妄想中,擅自興奮起來。為了克制這種情緒的表征,究竟要耗費多大力氣才能保證身形的不動搖。

這樣充滿歪曲的欲念與渴望的自己是多麼的不像樣子。

她沒有發現。

不能被她發現。

甚至這種**就要滿溢出來,被盛入可笑的所謂「傾慕」這種容器里。愚蠢得令人發笑的情感——但注意到了之後,自己竟然已經在這種感情之中。他感受到腺體血流鼓動,身體內部傳來帶著挫敗感的灼熱。

——就這樣做一個被信任的前輩最好。

這麼想著,切斯特頓緩緩地閉上了眼楮,回憶她鋒銳精致的面容與散漫冰冷的神情——肆意親吻的神情、沾染著靡靡的晶亮的水痕的唇色——手心的溫度和淺淡的皮膚上傳來的信息素的味道……

請奪走我的所有。請支配我。請斥責我的不夠克制、不知廉恥。請責罰我放蕩的**。

——他的手伸進了毯子里。同時,另一只手死死地堵住自己的氣息和聲音。

「……陸離……唔…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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