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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柏筠這話可不是說笑的,第二天就跑到郁府來找郁青染了。

郁青染還在松鶴堂,听郁軒分析江柏筠為什麼會以自己的名義借糧給田莊。正听到起興處,江柏筠突然冷不防地就打開門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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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柏筠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哦」了一聲,一把抓住郁青染,「走,帶你去個地方。」

郁軒臉色黑沉沉的,起身攔在他面前,「柏筠,你以後要帶染染出去,記得要先寫拜帖,畢竟染染轉眼就要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注意分寸。」

江柏筠笑著點點頭,「我又不會帶壞了小佷女。」

郁青染輕哼一聲,掙月兌開來,「我下午就要回莊子了,你要帶我去哪兒?」

江柏筠湊近她的耳朵,低聲說道︰「去看荊雅彤的=.==第二任丈夫。」

荊雅彤是死了丈夫的寡婦,人雖精明干練,無奈潑辣刁蠻的名聲也在外傳的很響,她回娘家的這些年,其實剛開始還是有上門來提親的,不過大多都是死了妻子的老頭,或者家境並不富裕的老光棍,荊雅彤哪里瞧得上這些人,自然全部推月兌掉了。時間久了,上門提親的自然也越來越少了。

要說荊雅彤本人不想嫁出去,那純粹是在說笑。畢竟她年紀一天天大了,膝下又無子,娘家的產業根本沒她的份兒,婆家又早就失了聯系,她就是把荊家管的再好,把弟弟弟媳吃得再死,等到以後佷兒大了娶了媳婦當家了,她也老了,什麼忙也幫不上了,到時候還不被佷兒媳婦給趕出來啊!所以有時候她就在想,活了大半輩子了,自己到底得到了什麼?以後的依靠又在哪里?

她開始悄悄關注起那些有錢的老鰥夫了,以她的身份,當然不可能嫁一個窮光蛋,當然也不可能嫁一個十幾二十歲的大好青年。她就想找一個有兒子的老鰥夫嫁了,畢竟她這個年紀要想生育也很難了,只盼著到時候她死了,也有個掛名兒子來給她送終。

可是有錢的老鰥夫雖有,人家也看不上她啊!他們都覺得,隨便買幾個漂亮的小妾回來養著,都好過娶荊雅彤一個半老徐娘回來供著好。他們覺得,人活到這把歲數了,家底也還不錯,能逍遙就逍遙點,何必討個沒趣娶個母老虎回來受氣啊!

荊雅彤的婚事也就這麼高不成低不就地拖著了,偏偏她又心高氣傲,別人問她是不是不打算再嫁了,她就會梗著脖子,很硬氣地回人家「老娘現在住在娘家吃得好睡得好,干嘛要找個婆家受苦受氣,去吃那份苦啊!」人家就尷尬地笑了笑,走開了。

郁青染跟著江柏筠到了荊府,七轉八拐地進了小竹庵,兩人躲在茂密的竹林後面,透過縫隙,悄悄地打量著。

荊雅彤坐在石凳子上,一身淺黃的墜絲薄紗衣,耳上是流珠垂釣的珍珠耳環,妝容淡雅精致,整個人仿佛一枚寧靜的古玉,透著小家碧玉般的溫潤感,和平時那個張牙舞爪,不可一世的荊家姑女乃女乃簡直判若兩人。

她翹首以盼,似乎在等著什麼。

「那個男人要來了。」江柏筠小聲說道。

過了一會兒,一個中等個子戴著黑色皮帽的男人快步走了過來。兩人似乎客套了一番,在石桌前相對而坐。

「那個男的叫石僑,是揚城的一個生意人,家境不錯,膝下有一個兒子,他原配死了也有幾年了,家里只有兩個小妾,府上人事比較簡單,而且他本人外形和氣度也非常不錯,很符合荊雅彤的要求。」

郁青染不由回頭看了江柏筠一眼,他怎麼連人家想找個什麼樣的人都知道啊!

「這個石僑,是你介紹來的吧?」郁青染問道。

江柏筠點點頭,沒有否認。

這次見面似乎雙方都很滿意,沒多久就傳來了荊雅彤要成婚的消息。

老太爺撫掌感慨道︰「我還一直擔心彤丫頭以後沒有歸宿,現在看起來也算是有個好的結局了,揚城也不遠,逢年過節回來探親都是可以的。」

蔡康一邊收拾著殘余的棋盤,一邊附和了幾句,突然又話鋒一轉,「老太爺,荊家那未來的姑爺石僑,听說還是江公子的好友。」

老太爺音調上揚地「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柏筠這小子干的好事。」

荊雅彤的親事定了,她再看向翠環的時候,目光也不自覺地柔和起來了。

「弟妹,」她輕輕開口,斟酌了一下,從手腕上褪下碧玉手鐲,「以後見面的時間也少了,這個權當做一點念想吧。」

翠環面無表情,慢慢地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荊雅彤竟也沒有惱怒,兀自說著︰「也許你永遠都不會懂我是怎麼想的。像我這樣的女人,活到這把年紀了,無夫無子,一無所有,還要寄人籬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荊家其實從我出嫁那天起就不在是我的家了。你看我自私,看我潑辣,其實我只是不想讓你們覺得我在這個家一點地位都沒有,我真的,真的」

荊雅彤邊說邊「嗚嗚」地哭了起來。

翠環靜靜地看著她,看了會兒,徑自轉身走了。

荊子聰一直呆在荊雅彤那里。畢竟荊子聰對他姐姐是有很強的依賴性的,當初荊雅彤出嫁的時候,荊子聰還年幼,听到姐姐要離開家了,就哭得稀里嘩啦的,如今他大了,雖不至于像當年那般,但心里也是萬分不舍。

荊雅彤坐在燈下給荊子聰縫新衣裳,燭光映照著她的側臉,投下一片光暈,莫名的讓人溫暖。

翠環一個人在房里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想著荊雅彤說過的話。想了會兒,索性起身點了蠟燭,給郁青染寫起了信。

「時光這個東西真可怕,它不僅能使人犀利,也能使人溫和。」

可她寫完這句話,卻再也不知道寫什麼了,明明心里還是有很多想法的,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當郁青染拆開這封信的時候,猛然間也是感觸良多。

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是永恆不變的,外界總是會刺激著個體做出相應的反應。當荊雅彤惶恐不安的時候,她只好把自己變成一只刺蝟,哪怕已經傷害到最親的人,為了維護可憐的安全感和存在感也在所不惜。所幸她已經遇到了那個能讓她把自己的刺都拔光的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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