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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荷姑那邊,正午將近,便到了郁府。果然不出意外,府門口沒有一人相迎。

「老太爺,您再喝一口。」一位穿著黑底繡梅花褂子的女人,端著一碗乘著黑乎乎藥水的碗,正一勺勺地往那靠在床上的老人口中灌,她精致的眉頭擰成一團,不難看出眼中的不耐。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大兒子都成天不回家了,她這做大兒媳的還得每天伺候著,有時候,老太爺對大兒子發牢騷,她還得溫順地听著。

好不容易將藥喂完了,梅氏正要將碗放下,她的貼身婆子程媽媽就走了進來。

「大女乃女乃。」

「干什麼?」梅氏不耐煩地把碗擱在一旁。

老太爺眼皮抬了一下,咳了兩聲。

程媽媽附在梅氏的耳旁,小聲說道︰「莊子上那位沒有回來,說是病重,荷姑一個人回來的。][].[].[]」

「不回來也好,省的給家里添晦氣。」梅氏翻了個白眼。

「青染,青染……」老太爺突然從帳子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

「哎呀,老太爺,」梅氏心情越發不順,這老東西做什麼都想著那小賤人,自己生的兩個女兒也是郁家的嫡女,樣貌才行那也是百里挑一的,可偏偏老太爺誰都不寵,「您那寶貝孫女沒回來看您。」

「咳咳,咳咳……」老太爺劇烈地咳了起來。

梅氏又忙不迭地為他拍背,同時又示意程媽媽可以退下了。

那程媽媽走到門口,看見來人,頓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喲,這不是荷姑嗎?好大的風,把你從莊子上刮回府里了。」

「程媽媽。」荷姑對著她行了禮,雖然心里厭惡她,但面上的禮數還是做足了。

「嗯,大女乃女乃在里面同老太爺講話,這會兒你就別進去了,到那邊亭子上歇著吧。」

「是。」

程媽媽眼皮也不抬,哼了聲便走了。

直到過了晌午,荷姑才同老太爺見著面了。

「姑娘也想回來看您的,」荷姑溫和地笑著,「今早都出了門了,突然頭暈,不得不又返回去,我想留下來照顧姑娘,可姑娘偏說不讓,說她心里放不下老太爺,非遣了我來城里,我便托了鄰里照看,一個人來了。」

老太爺听著,點點頭,笑著說道︰「我自個兒的身體自個兒知道,雖說病怏怏的,可一時半會死不了,你讓青染不要擔心。倒是青染啊,她身體不好,爹出門游學,娘又去的早,她伯母又容不下她,若是我再硬朗些,當年她也不會被她伯母送去莊子上養病了。」

「老太爺,話也不能這麼說,姑娘在莊子上這幾年,身體倒是長好了,過的也暢快。」

「是嗎?我還記得,莊子上的屋子已經有十多年沒有修繕過了,是不是很破舊了?」

「也不是,上凌村有很多戶農家的房子都還沒我們的好,再說了,老屋有兩座套房,里面寬敞,就我和姑娘兩個人住,也夠住了。」

「荷姑啊,」老太爺嘆了口氣,「把青染交給你,我是真的放心,你這麼淡薄,又看得開,真是和晴娘一個性子啊。」

「老太爺,您言重了,荷姑哪能和二女乃女乃比。」荷姑連忙擺手說道,想起二女乃女乃,眼眶又不覺濕潤了,忙擦著眼淚,生怕老太爺看見又不好了。

「你是晴娘從娘家帶來的,晴娘把你教的好,」老太爺說著,不由微微笑著,「我記得,青染今年冬天便要滿十三了吧,你放心,等到過年我便讓她伯母接她回來。」

荷姑不敢接這話,搓了搓手,岔開了話題,「大姑娘快出嫁了吧?」

「听她娘說,好像是明年開春就要嫁了,是年家的嫡長子,和我們家也門當戶對。你看,這些事我都還弄的明白,我還沒老糊涂是不是?」

「老太爺說的是。對了,姑娘有封信給您。」

「是嗎?青染如今會寫幾個字了?我記得她離家的時候,都六歲多了,才剛學會寫自己的名字,經常被兩個姐姐嘲笑。」老太爺話雖是在批評,語氣卻飽含疼愛,連一旁的荷姑都听得出來。

「如今,我的眼楮不好了,荷姑,你幫幫我念念吧。」

荷姑打開信,卻見信上只有歪歪扭扭的幾個大字,「老太爺,我在這邊一切安好。」看著看著,不覺輕笑出聲。

信上的字寫得很大,坐在床上的老太爺稍一探頭,竟也看得清楚,不由也笑了起來。

「你看,荷姑,這都快十三歲的丫頭了,字寫得還沒她大姐姐八、九歲時寫得好。」

「老太爺,大姑娘的才華在金陵城是出了名的好,誰家姑娘又比得上呢。」

荷姑邊說邊小心地將信折好。她不由想到,姑娘幼時身體不好,所以啟蒙得晚,盡管家里請了女先生,可是姑娘卻是五歲才開始學寫字的,上課也是斷斷續續,和家里其它兩位姑娘自然不能比。後來去了莊子上,姑娘的身體才慢慢好起來,荷姑便教她認字,姑娘也自己模索著練,還去村里的老秀才家借了很多舊書,一有空就看,這幾年進步已經很大了。

老太爺又問了很多郁青染的近況,荷姑都一一回答了。思量再三,她還是隱瞞了姑娘會釀蜜的事,其實,自從前年姑娘從河里被救起醒來,什麼事都記不起來了,但是卻突然會釀蜜,還有看書寫字的能力也增強了,塞翁失馬,也許這是好事吧。這話說出來,老太爺怕是不會相信,也罷了,若是讓別人听了去,還不知道會說什麼呢。只要姑娘好好的,便什麼都好了。

檀香冉冉,在這間略顯灰暗的房間里纏繞。窗子被推開了,一個穿著碧綠衣裳,梳著雙髻的丫頭立在那兒,聲音歡快悅耳。

「通通風,通通風,公子,您看這夕陽多美啊。」

隔著屏風,傳來低低地一聲,「嗯。」

「您都沒看到。」丫頭嘟著嘴,圓圓的臉,大大的眼,模樣可愛又討喜。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誰啊?」丫頭跑上前將門打開,「咦,錢掌櫃,您回來了啊。」

來人正是錢明。

「屏喜,表公子在嗎?」。

「在,您進來吧,去上凌村找杏花蜜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

屏喜回了屋,跑去了里間。

隨著車 轆摩擦著地面的聲音,屏喜推著一人出來了。

「錢掌櫃。」坐在輪椅上的男子微微一笑,聲音淡淡的,低沉醇厚。

「表公子,您看是不是這種杏花蜜。」錢掌櫃趕忙迎上前說道。

在看到青花瓷的花紋時,男子原本冷淡的眼神跳躍出了一絲火焰,天下的事兒真有這麼湊巧,她也喜歡用青花瓷小罐裝杏花蜜。

在聞到杏花蜜獨有的甜香時,男子蒼白的手,不由得青筋凸起,雙手握拳,閉著眼深呼吸幾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公子,莫非姑娘托夢給你說的,上凌村有故人釀得杏花蜜的事兒,是真的?」屏喜在一旁驚呼道。

男子沒有說話,指月復摩挲著冰涼的罐子似乎陷入了沉思。

「你們都下去吧,這事兒不許告訴姑母。」

「小的明白,所以小的在去上凌村之前,也去了下凌村,收蜂蜜的時候,也沒有一開始就說要杏花蜜,只是那上凌村不種杏樹,小的眼看家家都拿的其它的蜂蜜,最後才說了要杏花蜜,費了幾番周折才找到的。」

「我知道了,錢掌櫃,你去吧,」男子淡淡地說道,「屏喜,上燈,我看會兒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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