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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 明路

衛婉不知道皇帝宣她過來做什麼,干脆就一路慢悠悠地走過來。

等到了御書房門外的時候,才見到一個身材高大,相貌英挺的陌生男子站在廊下,一開始仿佛是在看她,但是待她走近了,卻垂下了頭去。

不但再也沒有朝她看上一眼,甚至沒有向她行禮。

衛婉眼底就閃過一絲不滿。

雖然陪著一個瘋狂的皇帝,孤孤單單地住在這時時讓人感覺空曠寂寞的皇宮里,別的東西她得不到,可她從來就沒缺過尊榮這種東西。

如今在宮里見到她,卻不行禮的人,還真是少有。

可能是跟在皇帝身邊久了,滿眼暗沉,衛婉心底就對這個敢于藐視她的人充滿了惡意。

衛婉儀態端方地越過了他,直接進去跟蕭紹昀告狀。

「皇上,門外那人是誰?他見了臣妾也不行禮,這是誰家的公子居然這麼大的臉面?」

衛婉笑盈盈地跟皇帝道。

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惡意一覽無余。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御筆,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衛婉。

「你,當真不認得他?」

衛婉覺得皇帝的神色十分古怪,就在腦海里仔細地搜尋了一遍。

自從招魂過後,她的腦子里是多了一些影影綽綽不屬于她的記憶,可是無論是那些記憶,還是她自己的記憶里,都沒有這個人的影子。

皇帝的反問也讓衛婉心中警鈴大作,她試探著回了一句︰

「臣妾……臣妾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覺得他似乎有些面善,但細想,似乎又……」

遲疑而苦惱的語氣讓皇帝一瞬間就心軟了。

罷了,明知道成歡是換了一個人,前塵往事想起來的並不多,何必為難她?

皇帝就執了她的手,溫言道︰

「記不得也就罷了……」

說著,就轉頭朝著御書房門外高聲道︰

「徐世子進來吧。」

皇帝語氣溫柔,衛婉卻是驚得倒退了一步︰

「徐成霖?」

她瞬間明白了。

難怪皇帝的語氣這樣古怪要是真正的徐成歡見了她的胞兄,她會怎麼樣呢?

她可能回歡天喜地地撲過去,可能會抓著他掉眼淚,但肯定不會像是她這樣,不僅漠然視之,還想要向皇帝告狀!

衛婉望著身姿挺拔走進來的徐成霖,幾乎想要掩面逃開她只不過是略略一得意忘形,就干了這麼一件蠢事!

可她還是死死地克制住了自己,站在原地沒有走開。

這段日子秦王府的人都不在京城,付寒也沒有來找她的麻煩,她幾乎過得有些如同皇帝一般渾渾噩噩了,她這一刻無比清醒地想起來,自己並不是真正的皇後,不是真正的徐成歡!

她衛婉只是秦王府的一顆棋子!

徐成霖在皇帝面前站定,屈身行禮,心頭最初的波瀾已經歸于平靜。

皇帝拍拍衛婉的手︰

「皇後先去昭陽殿等著朕吧,朕跟徐世子說完話就回去。」

衛婉以為皇帝會讓自己上演一出兄妹情深,听到這話,雖然意外,但還是平靜地屈膝行禮,走了出去。

待到衛婉的身影消失,皇帝才開口︰

「徐世子是不是很驚訝?」

皇帝不等他說話,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朕跟你們說過,朕會把成歡找回來,只是你們都不信,從前安竹林出現的時候,你不信,那如今這個皇後,你信嗎?」

「微臣,當然是信的,微臣看見她的時候,就如同看到從前的成歡……」

徐成霖跪在皇帝面前,眼眶漸漸濕了,聲音哽咽。

皇帝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每一個神情,終于確定他不是假裝。

前後兩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徐成霖在他面前紅了眼眶呢。

皇帝站起身,走過去,親手扶起了徐成霖。

「我知道你是成歡的兄長,你牽掛成歡的心與朕是一樣的,既然如今成歡回來了,那咱們就要君臣一心,從此保得成歡一世的榮華安穩,如何?」

徐成霖感激涕零地答應了。

「皇上能善待成歡,臣定然為皇上盡忠!」

等徐成霖走了之後,皇帝臉上的笑容才沉了下來。

劉德富小心地伺候皇帝披了擋風的大氅,才跟著皇帝出了御書房。

走過御書房廊下的拐角,正有小太監在牆角嚼舌根。

「按說這徐世子就是皇後娘娘的親兄長!」

「那皇上怎麼也不讓他們兄妹敘敘舊,就把皇後娘娘打發走了……」

劉德富只模模糊糊地听到這兩句,就立刻變了臉色,臉色煞白地小跑過去怒斥︰

「你們在這里胡扯些什麼!作死的東西!」

還沒等劉德富轉過身來為他們求情,皇帝就冷著臉開口了︰

「拖下去,杖斃。」

輕飄飄的「杖斃」兩個字出來,劉德富的腿肚子就軟了一軟。

皇帝身後跟著的侍衛卻像是習以為常一般,沉默地上前,拖著已經癱在地上的兩個小太監走開了。

劉德富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是老奴的錯……」

皇帝垂眸看了匍匐在地的劉德富一眼,陰沉中帶著冷漠︰

「劉公公,若不是念著你服侍了朕一輩子,朕決計不會原諒你今日的失職。若是再有下次,那就休要怪朕無情了!」

劉德富將額頭緊緊地貼在地上,大氣兒也不敢喘。

皇帝越來越嗜殺成性了,「杖斃」這兩個字動不動就從一個帝王的口中說出來,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皇帝收回最後一瞥,從劉德富身邊大步走了過去,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但是一層一層的憤怒還是從他心底翻涌而上

他憑什麼要讓徐成霖與成歡敘舊?!

若不是念著徐成霖前世對成歡盡了兄長之義,對他也忠心耿耿,他豈能容他到今日!

而今日能容他與成歡見一面,也不過是要他今生繼續好好為自己的江山繼續賣命而已!

今生,虛情假意的徐家人再也不要想與成歡親近!

走出宮門的徐成霖,臉上的動容與哀傷也在無人處盡數褪去,在皇帝面前偽裝的完美無缺的那張面具,瞬間碎裂。

她不是成歡。

即使長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即使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邁著同樣的步伐經過他的身邊,他依舊能一眼看出來,這只是一個相似的軀殼,並不是那個能讓他覺得親切的靈魂。

他妹妹的軀殼,已經永遠葬在了皇陵的地下,而這個衛婉,不管有什麼來歷,都不可能取代成歡。

徐成霖朝著京城外的西北方向看了過去。

他的妹妹,正帶著千軍萬馬,終將歸來。

一連幾日無戰事,蕭紹棠與白成歡也難得有那麼幾許愜意的空暇時光。

兩人卸了戰甲,輕裘緩帶地漫步在冀州的田野上。

北方多山脈,蒼茫的山野間已經逐漸現出冬日的蕭瑟。

披著出了雪白風毛斗篷的白成歡被蕭紹棠一路牽著,從軍營附近的山腳下悠悠然地走過去。

「日子過的真快呀,我記得我們離開京城的時候,還到處都是翠綠的呢,現在回來,就只剩下這些枯枝敗葉了。」

「你不喜歡過冬天嗎?」蕭紹棠很少听到她感慨天氣。

白成歡對他的問話很詫異:

「我當然不喜歡過冬天啦,傻子才喜歡過冬天!冬天那麼冷,穿的又像笨熊一樣,行動都不利索,哪里也不能去!」

「況且到了冬天,有錢人家的日子還好些,窮人們凍死餓死的可就太多了,就像去年冬天,一場大雪蓋下來,死了多少黎民百姓!」

听她這樣說,蕭紹棠心頭驟然柔軟。

他的成歡是一個多麼善良的女子,或許從前她不懂得民生疾苦,可她願意去體諒天下的眾生,殊為難得。

蕭紹棠就點點頭安慰她:

「你說的對,冬天確實沒什麼好,不過冬天很短暫,很快就能冬去春來,若是趕得上,我們或許還能在京城過年,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啊,真到了那一天,那就說明天下已經太平了,我也能夠與爹爹娘親還有哥哥相聚了!」

蕭紹棠沒有追問她說的爹爹娘親是指威北侯夫妻,還是白家的爹娘,只是望著她清澈的笑容,他在心底默默發誓,一定要早些拿下京城,給她一個太平盛世!

又走了一段路,蕭紹棠就想帶白成歡回去。

今年北方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早,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都能變成白蒙蒙的霧氣,雖然還沒有到滴水成冰的天氣,但是寒風呼嘯,也開始猶如小刀子一般嗖嗖地從人的臉頰上割過去,生疼生疼。

蕭紹棠伸手將白成歡摘下來的風帽又戴了回去。

「這麼冷的天,你既然要出來溜達,這也溜達過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毛茸茸的風毛將白成歡的小臉緊緊地包圍在其中,看起來呆萌呆萌的,蕭紹棠就忍不住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他唇邊輕微的胡茬扎在她的臉頰上,帶著些微微的癢。

白成歡咯咯笑了兩聲,伸手推開他一個人跑遠了:

「我不回去!我還要繼續往前走!」

她的笑聲回蕩在山野間,清脆悅耳。

蕭紹棠正要追上去,轉頭瞥見天空中掠過的幾只鴿子。

他臉色變了變,快跑幾步追上了白成歡。

「歡歡,軍中的信鴿回來了,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

「回來了?是京城那個方向來的嗎?」

白成歡立刻停下了腳步,抬頭向陰雲翻滾的天空望去。

兩只白鴿已經精準的落在了軍營里。

等白成歡與蕭紹棠馳馬回到軍營的時候,袁先生已經拿到了上面的信,正前來尋他們。

「威北侯世子回來了,並且……已經在皇帝面前過了明路了……」

袁先生欲言又止,似乎話並沒有說完。

白城歡很是不解:「不是說好了他回來的事情暫時不讓皇帝知道嗎?」

她從袁先生手里接過了短短的信箋,親眼看了一遍。

蕭紹棠見她似乎是為了這個臉色不大好,就安慰道:

「無妨的,不管過不過明路,只要皇帝不為難他,都是一樣的。」

白成歡卻將手里的信箋遞給了蕭紹棠。

「不單單是過了明路,他還見了衛婉,他似乎也同皇帝一樣,把衛婉當成了徐成歡。」

蕭紹棠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也把信箋看了一遍,確定是付寒親手所書,眉頭也緊鎖了起來。

就是因為孝元皇後徐成歡的死,威北侯府才誓要與皇帝為敵,可要是徐成歡又活過來了,那威北侯府心思會不會動搖?

心里暗暗琢磨了一遍,蕭紹棠覺得不應該讓白成歡擔心這些。

他故作輕松的對白成歡道:

「你不必憂慮這些。就算他真的將衛婉當成了徐成歡,那又如何?你可別忘了,衛婉還是我們秦王府的細作呢!」

「可蹊蹺就蹊蹺在這里,父親是知道衛婉是我們的人的,他怎麼會不提醒哥哥呢?」

一天下來,白成歡什麼也沒做成,就為這件事情糾結了一整天,無論蕭紹棠如何勸解都沒有用。

哥哥是不是見了那個衛婉,就不相信她是他的妹妹了?

要是他也不認她了,她該怎麼辦呢?

直到傍晚,京城的方向又飛來兩只白鴿,白成歡的情緒才驟然間好了起來。

不得不說,徐成霖做了成歡十幾年的哥哥,還是了解自己妹妹的。

他就是怕白成歡萬一听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心里難過,特特向她解釋的。

白成歡看到他的理由,也高興萬分。

「我就說哥哥沒有這麼笨!他只是與皇帝虛與委蛇而已,他要與思賢成親了!」

看到白成歡高興,蕭紹棠心里也跟著高興,只是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嫉妒悄然涌了出來

「歡歡,你當真就這麼在意你的這個義兄?」

雖然他們如今兄妹相稱,可那到底也是個男人啊,歡歡怎麼就不怕他吃醋呢?

白成歡與蕭紹棠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早已經將他的心思了若指掌,听他別別扭扭的問出這話,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我當然在意他,可我更在意你啊!」

雖然明知道這可能只是成歡為了安撫他特意說出的甜言蜜語,蕭紹棠的心情還是瞬間陰轉晴了。

但是讓兩人心情更好的事情還在後面。

到了傍晚,三喜就興沖沖的跑了進來︰

「世子殿下!世子妃!袁京和趙文柏鬧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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