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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珍重

襄遠伯昔年不過仗著從龍有功,先帝許了世襲三代的功名。

如今眼看祖宗余蔭已盡,府里依然不思進取,卻異想天開,想走溫婉的路子。

周若素立起身來,不卑不亢斂禮回到︰「妾身惶恐,妾往年教女,做人當恪守本分,不能逾規妄為。婉婉雖貴為郡主,不過是內宅女子,有何德何能敢上辱聖听,隨意妄言朝政?」

一番話連敲帶打,分明指責襄遠伯府沒有規矩。老伯夫人氣得渾身打顫,再也做不得那幅慈愛和藹的模樣。一個忍不住,抓著手中茶盞就往周若素身上慣去。

一杯熱茶兜頭澆落,飛濺的碎片不偏不倚砸在周若素的額頭,劃出尖利的傷口。正室里亂成一團,周若素蒼白的臉上,殷紅的血珠漸漸蜿蜒下來,又淌成一溜血線。

周若素如今不是府里的丫頭,而是襄遠伯抬起來的平妻,老伯夫人生怕擔個苛待的名聲,再沒了往日底氣。她趕緊命人將周若素抬回房中,又吩咐速去外頭請個郎中。

周若素捂著流血的額頭坐在地上,由著眾人七手八腳將自己抬上春凳。她腦子有些發暈,心間卻豁然開朗。

想要和離尋不到理由,何妨激得襄遠伯府里對自己大打出手?拼著挨上一頓拳腳,換自己往後的自由,的確是一件劃算的事。

回到自己房里,匆匆趕來的大夫替她包扎了傷口,院子里支起藥爐,小丫頭拿著扇子在爐上煎藥。周若素想得迷迷糊糊,心里頭只覺得越來越敞亮,她在藥香里慢慢睡熟。

秦恆歸期已定,走之前放不下溫婉,特意來含章宮與她做別。瞧著溫婉眉眼盈盈如望穿秋水,自然萬般牽掛。

何心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秦恆將隨身的玉佩解下,鄭重放入溫婉掌心,又殷切囑咐道︰「咱們各自珍重,冬日苦寒好生添衣。待來年春暖花開時再重逢,便可共賞花好月圓。」

溫婉頻頻點頭,大大方方收了玉佩,將挽成同心結式樣的荷包系在秦恆腰間,又俯子將他微皺的衣襟撫平。

猶豫再三,溫婉輕輕說道︰「殿處水深火熱之中,有些事還須早早謀劃。傅清風有縱世之才,屈居太子東宮的確大材小用。若機緣合適,還請殿下斡旋,將他安排進金吾衛中,東宮日後也多條臂膀。」

秦恆一早便在琢磨此事,與顧晨簫夜夜清談,聊的最多的其實便是各國撲朔迷離的形勢,還有各自的處境。

想要與秦懷抗衡,便須一步一步分薄他的勢力。溫婉的建議與顧晨簫的看法不謀而合,更堅定了秦恆的心思。

如今康家掌控著大半個金吾衛,連禁軍與五城兵馬司都能伸進手去,若建安京中有變,首當其沖的便是建安帝與秦恆兩人岌岌可危。

溫婉的話中意思深遠,瞧著秦恆低頭沉思,心里不由暗生忐忑。

兩人雖日漸情深,卻終究缺了前世身為夫妻的默契。這般急切地想要替他運籌帷幄,不曉得秦恆是否會心生誤解。

溫婉再喚一聲殿下,秦恆含笑抬起頭來。他的鬢角在晨風中微亂,驚散月華的風姿依舊挺拔,款款向溫婉伸出手去︰「你一片真心為我打算,我十分感激。你的話,我會認真考慮。」

兩人在含章宮外分手,溫婉瞧著秦恆高而瘦長的身影漸漸遠去。一襲月白瑞雲龍紋的金線大氅華美而清貴,偏就穿出了幾分孑然獨立的風采。前世與今生不停交織,說不出是難過還是心疼,淚水漸漸漉濕了衣裳。

十月初五,秦恆攜建安使團告辭出城,崇明帝與慕容親率文武大臣在十里長亭相送,顧晨簫也特意來送他一程,約下來年春日再敘離情。

天氣漸漸轉冷,康南使團歸期將近,卻遲遲沒有能夠啟程。

原來西霞宮內流言如火,已然愈演愈烈。皇太後中毒已是板上釘釘,又不曉得是從哪里吹來的一股風,竟傳出太後娘娘所中的巨毒來自苗疆,君妃娘娘出身苗裔,與這場後宮紛亂月兌不了干系。

朝中大臣議論紛紛,背地里謠傳康南使團名為歸期未定,實則被崇明帝暫扣,出不了皇城。

彤雲閣與寧輝殿兩處,君妃娘娘與顧晨簫的的吃穿用度不缺,宮人們卻分明疏離了許多,生怕惹禍上身。

香復侍侯著君妃娘娘晨妝,笑著將外頭听來的話一五一十復述了一遍,听得君妃娘娘宛爾輕嘆,臉上露出莫測的神情。

她命香復為自己重新盤了發髻,以兩枚赤金點翠的梳篦挽在發間,又披了件玫瑰紫妝緞狐 褶子大氅,便去鳳鸞殿見楚皇後。

真相尚未查清,自然撲朔迷離。流言愈演愈烈,多少雙眼楮盯著彤雲閣,君妃娘娘渾然全不在意,施施然盛裝穿行在西霞宮中。

那金黃與真紫交織的凜冽氣勢,還有一雙杏仁美目中隱忍的怒氣,都似在述說著這位康南一品貴婦難以抑制的暴怒。

小丫頭將此情此景報到郭尚宮面前,郭尚宮自謂天遂人願,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場後宮冤案經她之手,好似風助火勢,一切都照著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卻哪里想得到這般順風順水,分明是楚皇後與君妃娘娘這兩位私下聯手,躲在暗處替她推波助瀾,好將宮內的千禧余孽一網打盡。

慕容薇和顧晨簫的婚期最好定在明年初秋,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兩國自此便是兒女親家。為著西霞損失些許的名聲,君妃娘娘十分樂于成人之美。

楚皇後運籌帷幄,與君妃娘娘聯手布局,眼看著就要收網,心情十分舒暢。

兩個同是做母親的人,就著御膳房新制的點心,飲著君妃娘娘自康南帶來的瀾滄古茶,和風細雨一般,仔細討論著一對兒女日後的佳期,君妃娘娘臉上何曾有半點方才的盛氣凌人?

唯一的分歧,便是君妃娘娘娶媳心切,楚皇後卻擔心女兒尚未及笄,心上不舍得早早分離。她想與君妃娘娘商議,可否將婚期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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