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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注意到,在說到「有些事情」這四字時,李玄度的神情變得極淡。

「隱堂,吾所欲也,何樂而不為?」他淡然地說著這些話,身上散發出一種寒涼的氣息。

秦素專注地看著他。

認識李玄度這麼久以來,這還是頭一次,秦素從他的身上,看出了一點皇族子弟的氣勢。

那種淡然與寒涼,是融在骨血里的。

這便是皇族血脈與芸芸眾生的不同之處。因為,真正高貴的皇族,從不會頤指氣使,那是心里沒底的人才會干的事。

手中握有絕對權力的人,不會在明面上咄咄逼人。無論說話還是行事,他們表現出來的,通常是一種冷。

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如同巨樹看向腳下的野草。那種絕對的力量上的強弱對比,會讓強者連不屑一顧這種神情,都不屑于表現出來。

所以,在絕對的強者面前,你能夠感受到的,只會是淡漠。

而此刻的李玄度,便是如此。

「到得此時,我終是信了,李郎,果是皇子。」秦素輕笑著掩唇說道,眼底的哀涼卻未散盡。

被至親之人拿來利用,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秦素的眼神黯了黯,唇邊漾起了一絲苦笑。

如果忽略兩個人身份上的懸殊,她與李玄度,還真是像到了十二分。

同樣地被放逐,同樣是在更大的利益面前,成為了掌握權力者犧牲的籌碼。

那一刻,雖然他們隔開了一些距離,可秦素卻覺得,她與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接近。

看著秦素淺淡的笑靨,李玄度的眉眼間,便又漾起了溫柔的笑意。

「早在十五歲時,我便明白了一個道理。」他的語聲並不響亮,然每個字卻都帶著種奇異的力量,「命運或可更改,人力卻有窮盡。所謂生,不過是于有涯之時,做歡喜之事。所謂逝,不過是輕鴻踏雪,不留痕跡。」

說到這里時,李玄度將視線凝在了秦素的身上,水波般的溫柔,自他的眸底流轉而來,一如他溫潤的語聲︰「所以,在我眼里,阿素一個人,便遠勝于這世間的一切。我願娶你,也是因為……我喜歡你。」

秦素怔怔地看著他。

她覺得有點動彈不得,半邊身子都酥麻了。

被一個身份高貴的絕世美男如此深情地說喜歡,饒是兩世為人,她也無法保持絕對的清醒。

風里像是染了酒意,讓人有了種願沉醉不醒的錯覺。

有些微醺,有些暈眩,更多的,則是一種難以描摩的歡喜。

她簡直就止不住唇角的笑意。那怕她一再提醒自己,不可失態,可是,心里的歡喜是那樣地滿溢著的,那笑意自己要漫上來,她根本無法控制。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素才听見了自己微帶沙啞的聲音︰「李郎……是認真的麼?」

「自然。」李玄度說道,眸底柔情幾乎能叫鐵石也化成水波︰「如今,就看阿素想要如何了。」

不知為什麼,從他的眼神中,秦素又看到了那種哀怨的神情,就好像她秦素是個負心女,而李玄度則是被她始亂終棄的痴情漢。

秦素忍不住再度抖了抖。

這妖孽功力見長啊,如今這眼神也是變幻萬千,簡直叫人招架不起。

「我……」

才說了一個字,李玄度驟然上前,一把將秦素攬在懷中,低聲道︰「我知道阿素在擔心什麼。你不用擔心,事情其實很簡單,只消我拿下隱堂,一切便有了不同,到時候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他有些急切地說著這些話,語氣中竟帶了一絲惶惑,仿佛生怕秦素拒絕一般。

秦素心頭微動。

前世時她也並非沒听過動人的情話,比李玄度說得更好的大有人在。

可是,卻從沒有一人能像他這樣,讓她心動。

此念一起,秦素便忍不住想要哀嘆。

完了完了,她知道她這是要掉進妖孽挖的坑里去了。而更要命的是,她的心底里越是清醒,她就越發能夠感覺到那種陷落的迅速,簡直就超出了她能控制的範圍。

她不相信這世間所有的情話。

包括李玄度的。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

不相信歸不相信,可她就是愛听啊,不僅愛听,還听得一顆心怦怦跳個不息,就像八百年沒見過男人似的,整個人都快要化成水了。

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秦素很想要掐自己一把,讓自己清醒起來,卻終究舍不得。

有這個力氣,倒不如再好生多掐別人幾下,比如李玄度的瘦腰。

于是,秦素很用力地在李玄度的腰上捏了幾把,隨後頹然地嘆了口氣。

與其說李玄度心悅于她,不如說,是她自己先把持不住了,而既有了這個念頭,那她還等個什麼勁兒?

先上了再說。

秦素飛快地說服了自己。

連生死都可堪破的一代妖妃,又何懼于為情所縛?縛便縛了,她還就不信了,她使出渾身解數,還縛不住這個山野里長大的//雛//兒?

再退一萬步說,就算有朝一日紅顏老去、色衰愛馳,那她也會早早備下幾碗毒藥,到時候甜言蜜語哄這妖孽喝下去,為民除個害、降個妖,也算是造福于天下萬民,阿彌陀佛。

在腦中擬定了幾種下毒的辦法之後,秦素面上的笑意便濃了起來。

「那依李郎的意思,你是真心的?」她甜甜問道,唇角翹得高高地。

李玄度卻不曾听出她言語中的別意。

他稍稍離開了秦素一些,正視著她的眼楮說道︰「絕無虛言。」

「好,那我就等著李郎來提親。」秦素笑著說道,重又撲進他的懷中,臉頰緊貼著他的胸膛,很是沒臉沒皮地說道︰「我現在不管是抱你、掐你還是親你,那可都是天經地意的,李郎不可笑話于我。畢竟李郎貴為皇子殿下,開了尊口與我口頭約定了婚事,我便當你已然先下過聘書了。青天在上、厚土在下,這山里多少鳥獸魚蟲都听見你的話了,李郎往後可不許抵賴。」

李玄度忍不住又彎了唇。

分明知道她在打著鬼主意,那雙明眸里的算計他也能看得清,可他就是覺得,這樣的她,真真讓他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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