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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桃花

桃花,這一種東西,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是能讓梁一見到它就想起了姜朝的存在,但現在卻早已今時不同往日,看著它能想起他的人已經不再是她了。

此時的梁看著桃花,第一個想起的人或物,早已變成了一個渡口,以及那幾個男孩和女孩楚孤、祁玖、唐夢瀾和長平公主。

梁永遠記得那一天,那一個渡口之上的桃花林里,唐夢瀾和長平公主對祁玖所有愛慕的眼神與無望的痴情,就算到了今時今日,她都依然還是記得那麼清清楚楚,沒有一點的褪色。

以至于到了日後的年年歲歲,梁每當看見桃花,心底就都會莫名的浮上一絲沉郁和煩悶,世間無論怎樣努力,最終都是無果的感情,為什麼就會那麼多呢?

無論他們付出了怎樣的痴心、怎樣的真情,最後為什麼依然還是只能得到絕望?

雖然梁已經不會再為了姜朝心疼,可她卻依然還會為了自己曾經的那段無望心酸。

前院絲竹聲聲,纏綿溫柔的曲調就連藕閣之內都能听的到。

盡管此時已是深夜,可前面的燈火卻依然恍如白晝。

今晚的秦和山莊有些特殊,因此裘媽媽也就不再掐著時間讓梁上床歇息了,畢竟在這麼喧雜的情況之下,梁就算上了榻,那她也不可能睡得著啊。

不過事情有弊就有利,雖然前院的喧囂聲吵得人睡不著覺,可因此梁和梁雍也就能在今夜被照得通透的荷塘里待到此時此刻。

這也算得上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喜訊了,梁雍為此更是高興得在木舟上蹦跳了好一會兒,嚇得青茼趕忙就把他抱在了懷里,嚴令禁止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夏夜,涼風習習的吹拂在了荷葉之上,粉白色的荷花在風中搖曳。

青粉之間,一只只船頭掛著拳頭大小夜明珠的木舟停緩在其間,把夜色之下的荷塘照耀得明亮通透。

瑩潤的光芒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柔和的就好像溫潤的白玉一般,淡淡的就灑在了一圈一圈蕩開的漣漪之中,美得如夢如幻。

「雍兒,你想茂哥兒了嗎?」

正趴在梁懷里,伸手去夠旁邊那支一看就很是飽滿得蓮蓬的梁雍,被梁問得忽然就是一愣,好半晌之後才猛地點點頭,說道︰「當然想了,三哥要是也在這兒的話,那就好了。」

「嗯,雍兒這麼喜歡茂哥兒啊?」梁笑了笑,細白的指尖就輕輕地掐了掐梁雍的臉蛋。

「喜歡啊,三哥就像姐姐一樣,陪雍兒的時候從來就都沒有過不耐煩,雖然嘴上從來都是這不要、那也不好的,可最後三哥卻也總是順著我的意走,但凡是雍兒想玩的,三哥就都會陪著我一起玩,就像姐姐一樣。」梁雍說到這兒,倏地就頓了頓,然後又加了一句,「不過姐姐放心,雍兒最喜歡的還是娘親和你。」

「是嗎,那真是謝謝了啊。」梁好笑的彎了琥珀色的眼。

「不客氣、不客氣!」梁雍卻一臉大氣的揮揮手,然後就又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支蓮蓬之上,思索著是不是得向青茼求助一下了。

梁雍和梁茂能合得來,梁是高興的,畢竟日後他們若能在步步詭譎,一念懸崖一念天堂的朝廷之中相互扶助與相互依靠,那也是一件極其有利之事。

終歸雍兒是鎮東大將軍府梁家的宗子,爵位承襲肯定是落在了他的身上,而梁茂若也想從仕,那就只能走科舉這條路,但那可是千軍萬馬的獨木橋啊,如果最後梁茂真的闖了出來,有榜上提名得那一日的話,梁也是希望他們還能像此時此刻一樣,對彼此仍是那份純粹的赤子之心。

而此時此刻,梁就不由得的想起了一個人,那人也是讓她十分嘆為觀止的存在。

在豪族高門之中,還能有那樣一個喜怒哀樂全都表現在臉上的人,肚子里也藏不得一點彎彎繞繞的直腸子,梁突然就有點想念她了呢。

唐夢瀾。

算一算日子,其實從潁川送去雁蒙的書信和東西也該快到了吧?真不知道那小霸王收到她的去信時,到底會是怎樣的一個表情呢?

梁好笑的輕點了點額頭,想到自己送去了她最不喜歡的那一箱得書籍時,梁就忍不住的揚了揚粉白色的唇瓣。

記得那時唐夢瀾還曾一本正經的和她說,最討厭的東西就是讀書時的表情,那可真是深惡痛絕啊。

可偏偏她的西席還是盧景先生。

那時她的糾結,梁現在想起來都還忍不住的想笑,真不知道那唐家的小霸王此時在雁蒙城過得如何,還是像在建安時那般無法無天,幾乎誰的面子都不賣,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嗎?

梁想,大概是的吧!除了祁玖外,又還有誰、還有什麼事是能夠讓她委屈的呢?

梁把懷中又想外再伸伸手努力一把的小老虎給拎了回來,佯怒的拍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後,就把青茼喚過來了。

放手任著梁雍和青茼到一邊去搗騰,反正有水性不錯的青茼陪著現在也不是旱鴨子的梁雍,梁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倒是一旁的念湘看了就笑道︰「小姐你就慣著他們吧,原本就都是好玩的,現在可好,聚在一起更是要無法無天了,裘媽媽都念了小姐好幾次了呢。」

梁無語,「裘媽媽這就是偏心了呀,明明胡鬧的是雍兒和青茼,怎麼會來念叨我呢?」

念湘好笑道︰「那還不都因為是小姐慣的呀,四爺除了小姐的話以外,還听誰的?就連關媽媽都時常要來向小姐求援,可小姐就這樣任著四爺和青茼搗騰,裘媽媽不念小姐你念誰?」

瑩瑩的光芒之下,是裊裊的茶煙升起,念湘就坐在梁的身邊,為她斟茶。

而就在一片夏季蟲鳴,與前面傳來的柔婉絲竹之聲中,梁卻好似無奈的撫額笑道︰「雍兒愛玩,青茼也坐不住,他們倆一大一小的聚在一起,我要真時時都拘了他們,那才真是有大麻煩了呢。」

一想到青茼在旁可憐兮兮的看著她,然後雍兒就在她身邊歪纏不休的情景時,梁都能苦笑出聲。

旁邊的念湘明顯也是想到了一模一樣的景象,頓時也是和梁露出了一般無二的笑容,「也是,要真拘了他們,那房子都能被他們給纏倒了。」

梁和念湘相視一笑,而前面的喧囂聲卻依然只大不小,因了山莊里的燈光太盛,所以此時梁仰頭,也是看不清多少星辰的。

雖說今夜可能是梁他們到達潁川以來最吵鬧的一個夜晚了,但也不知為何,現邊有著梁雍和青茼在那兒胡鬧,一旁又有念湘在靜靜地煮茶搖香,滿目瑩潤通透的光芒之下,又有青粉的荷花荷葉在微風之中緩緩搖曳,淡淡的荷花香味也就混雜在了茶香之中,漫出了無邊的幽柔和溫婉之情。

這是一個月色如洗的美麗夏夜。

……

……

自那晚的宴會過後,祁瑜也不知道是吃錯了藥還是怎麼了,竟已有好久都沒再來秦和山莊閑逛,像是以往那般,每隔兩日就一定會登門拜訪的事情,更是再沒出現。

要不是出去采辦的人回來說,見到過祁瑜和姜朝在城中走動的話,那估計梁都要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早已經回建安去了。

盡管不清楚這次祁瑜又是唱得哪一出戲,可他和姜朝不再時不時的就來秦和山莊膈應她了,梁還是十分開心的,並且也壓根就不好奇,他的反常與金大人他們到底有沒有關系。

成帝的賞賜現在是都送到了,梁老爺子該做的表面功夫也全都做完了。

那此時他們一行人就與梁家沒什麼關系了,梁樂得每天帶著梁雍在秦和山莊周圍閑逛,而這也真是都多虧了祁瑜,要不是他不再來叨擾了,那他們哪敢這麼閑散?

要知道就在前幾天,梁還把梁雍就像防賊一般的藏得深嚴,一點都不敢讓他隨意去山莊外嬉戲的。

現在可好了,在祁瑜已經「消失」好一段時間之後,梁就解了梁雍的禁,只要他當天把功課完成,那就能出來玩耍,只要不超過一定的範圍,他想去哪兒都可以。

只是也不知道是最近天氣太熱,還是梁雍真的對水情有獨鐘,他一整天里不是膩在藕閣的荷塘里不走,就是待在這條秦溪之畔。

秦和山中流出的清澈小溪,附近的人們也就稱這條水面頗廣的小溪為秦溪了。

這倒是方便。

「姐姐,有魚,我們抓魚回去讓廚房做烤魚給我們吃吧,好不好?」

卷起了衣袖,卷起了褲腳,正在溪水里胡亂搗騰那些圓潤光滑得青石的梁雍,突然就高興不已的對著岸上的梁大聲說道。

「好啊,要是你能抓住的話。」不是梁想打擊那只小老虎,但抓魚可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而就像梁想得那樣,在之後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里,梁雍仍然是連魚尾巴都沒能踫到一下。

魚兒是多機警的動物啊,又是在水中,那滑溜的動作哪是那頭手藝生疏得小老虎能抓到的?

梁就坐在岸邊,閑閑的看著梁雍在水中不服氣的撲騰了好一會兒,直把衣服都快打濕,可卻還是兩手空空的時候,梁就笑著出聲了,「快點上來吧,那魚你是抓不到的。」

「不,雍兒一定能抓到的。」

但某個小人兒有時候就是倔得不行,不管梁怎麼說,他都就是不上岸,直到最後梁見到梁雍的衣服是真得全部濕漉漉的貼在了他的身上後,梁就也不客氣了,起身走到溪邊,讓兩個手上力氣極大的婆子下水,手一撈,輕輕松松地就把那還在不願掙扎的小老虎給拎上了岸。

「姐姐你干什麼啦,再給雍兒一點時間,雍兒肯定能抓到魚的,姐姐你不相信雍兒嗎?」十分不忿的抬頭看向梁,水珠順著他的動作就從那張精致的眉眼處滴落,梁雍氣呼呼的說道。

「信,我怎麼會不信你呢。」梁看著炸毛的梁雍,好氣又好笑的說道︰「可你看看你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就算現在是夏季,可也不能這麼任性吧?趕緊把濕衣服給我換了。」

梁帶梁雍出門,不管遠近都是要讓丫鬟們備著一套裳袍的。

此時在話一落地之後,念湘也就趕忙從小丫鬟那兒接過干淨的柔軟衣袍,一一遞給了梁。而梁雍雖然還有些不高興,可只要梁一沉下臉來,那他也就蔫了。

梁讓他抬手,他就抬手。梁讓他伸腿,他就伸腿,哪兒還有剛剛那好像被打擊到了自尊的憤怒小樣兒?念湘和關媽媽等人在旁邊都是看得暗暗發笑,可又都不敢笑出聲來。

一時之間氣氛自然就是安靜了下來,而梁雍卻從頭到尾都是微微嘟著嘴,小心的在觀察著梁的神情。

直到好不容易把濕透的外衫換下,然後又擦了擦滴水的柔軟長發後,梁雍才抿了抿小嘴的看著梁開口了,「姐姐,你是生雍兒的氣了嗎?」

「噗!」而直到這個時候,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憋笑的人才終于都大笑出聲。

就連梁都沒忍住,翹了粉白色的嘴角就掐著梁雍呆呆的小臉笑道︰「笨蛋,沒呢,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啊,姐姐你是故意嚇我的,還有你們,你們這群壞人!」

而等到梁雍終于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頓時就又炸毛了,張牙舞爪的就先向梁撲了過去,但梁趕忙捂著胸口,微微一蹙眉,梁雍就是一頓,然後小老虎就向著別人撲去了。

其他人立即就暗叫一聲狡詐,然後便就都笑著跑開了。

小溪邊登時就又是一陣陣的笑聲回蕩,而小溪里卻也好似是在響應這片歡樂,水花一朵一朵的就綻開了。

此時正是太陽最後一點余溫的陽光,灑落下來最是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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