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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第二道婚旨

慶國公府正院西次間里,慶國公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低頭垂淚,慶國公則是在炕前踱步,良久,方才停在妻子面前,「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慶國公夫人抽噎著,「妾身原本以為她和福哥兒兄妹情深,福哥兒死的慘,她心疼傷心,是她身邊的嬤嬤不敢隱瞞,悄悄的來跟我交了底,原來福哥兒與她早有了肌膚之親,福哥兒允了她,說與公主大婚後,就跟我說此事,將她收房,日後她就待在府中,公主婚後住在公主府,等上個一年半載,再稟明公主讓她敬茶,誰曉得,誰曉得,福哥兒命薄!」

慶國公氣不打一處來,怒目圓瞪似要吃人,把慶國公夫人嚇得不敢動彈,她與慶國公相差十來歲,自成親後,老夫疼少妻,幾曾這般對待嬌妻過,見妻子嚇得不敢說話。

他方抬手用力揉了揉臉,「胡涂,真是胡涂啊!這種事,你怎麼就應下了?福哥兒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尚公主,可跟尋常娶妻不一樣,那是君,我們是臣,福哥兒是打算先斬後奏,你也縱著他。」

慶國公夫人嘟著嘴咕噥了幾句語焉不詳的話,慶國公撫著胸口,幸虧福哥兒去了,尚公主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否則這事還真不知如何收場,可想到此樁禍事能避開去,全是因為兒子意外身亡之故,慶國公不免又有幾分傷心,畢竟是嫡子,又是自己手把手帶大的,想到這兒,不免又瞪了妻子一眼。

當初她姐姐帶著孩子來依親,住了小半年就想要搬出去,是妻子一意強留,這才讓張家那丫頭對兒子起了心思,也不知兒子的死,是否與她有關,他忽地一凜,少年男女陷入情網時,總是容易忘乎所以,也許在外頭時,兩人也不知避諱的親近,而讓有心人看在眼中,進而循著這蛛絲馬跡,查到了事實原貌……

兒子之所以慘死,會不會,會不會是宮中之人下的手?

若是如此,那皇上知不知道呢?

如果今天兒子要尚的不是十三公主,而是其他幾位公主,這駙馬婚前與人有染,甚至珠胎暗結,興許都不是事,然,兒子要尚的是十三公主,是皇上最疼寵的女兒!

唉!慶國公再次嘆息,起身離去。

慶國公夫人抹著淚,已經不敢說話,待慶國公走了,她身邊的嬤嬤方才低聲稟報,「姨太太在外候著要見您。」

「請她進來。」慶國公夫人舉帕拭淚,張夫人來得很快,秀麗的臉上只有僵硬的線條,與養尊處優被人嬌寵一輩的妹妹不同,外甥慘死的消息遠不及知道女兒未婚懷孕的打擊來得大。

她早就知道,女兒生就國色天香,性子溫婉,男人見了她,沒有不臣服裙下的,這也是為何當初,她會千里迢迢帶著兒女進京投靠妹妹,同時也是,她提出要離開國公府,妹妹一開口留,她便半推半就的留下來的原因,她怕離了國公府,她一個女人護不住女兒。

雖然有兒子在,可他一個舉人,在這遍地權貴的京城里,實在是不夠看。

她不曾盤算親上加親,因為她太清楚了,世子需要找一個娘家背景雄厚的妻子,否則他這個世子可能坐不到順利成為國公的那一天。

女兒有什麼,除了皮相之外,她沒有任何優勢,就算在京中與那些千金小姐們結交,人家看在她親姨母是國公夫人的份上,對她多有優待,再有就是希望她能在世子面前,替她們說幾句好話吧?

張夫人低喟一聲,然後深吸口氣,緩步走向坐在炕上垂淚的妹妹,看到慶國公夫人臉上的淚時,她的眼角微微緊縮了下,似對傷心的妹妹感到不舍,不過再吸口氣,揚眉抬起下巴,她已從憐惜妹妹的姐姐角色,轉換到為女爭取最大權益的母親。

沒有人知道姐妹兩在屋里說了些什麼,當天只有慶國公夫人的女乃娘親自守在門外,外頭那些想探听消息的人,想破了腦袋,依然沒能探知一二。

直到慶國公進宮,隔日皇上賜婚慶國公世子與其姨表妹張清露,慶國公府正在辦喪事,乍然接到賜婚聖旨,卻不曾亂了分寸,擺香案迎接天使。

慶國公在前領旨,慶國公夫人則在庶媳們及孫女、孫媳們的環繞下,迎來了第二道給兒子賜婚的婚旨。

宣旨完後,奉命來宣旨的公公悄與慶國公道,「之前的那道聖旨……」

「給。」慶國公從懷里掏出一早從祠堂請出來,藏在身上的婚旨,將之遞給宣旨公公。

看著手里大紅灑金的婚旨,宣旨公公無限感慨,這道婚旨也是他來宣的,沒想到時隔數月,自己又來宣第二道婚旨,婚旨里的女方換了人,男方,卻已陰陽兩隔,真是叫人不勝唏噓啊!

朝中不是沒有人狠批此事,但是,幾位公主里頭,皇帝最疼嚴貴妃所出的十三公主,準駙馬死了,難道要叫十三公主為他守寡?就是已婚的公主也不興替故世的駙馬守著的,更何況這都還沒嫁過去呢!

因此雖然朝中對皇帝拿賜婚當兒戲的舉動很不以為然,可是人家慶國公的姨姐樂意犧牲女兒終身幸福,那也是人家的事啊!他們這些人縱使覺得慶國公府不厚道,竟然要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捧著牌位嫁人,也輪不到他們管不是?

案子還沒破,京城已經因為慶國公世子二度被賜婚,搞得沸沸揚揚的,可以想見,大家發現準新娘已大月復便便時,會是什麼情形了!

黎淺淺坐在艙房里,邊嬌里嬌氣的吵著要烤羊肉,邊看著劉二讓人傳過來的消息。

「教主,為什麼十三公主吵著要吃鵪鶉蛋,會被御史彈劾她嬌奢啊?」這個問題放在春壽心里很久了,可是她一直沒找到人問,听黎淺淺鬧著要吃這吃那,便趕緊拿出來問。

春江遞上白開給叫嚷一早上的黎淺淺潤喉,邊為春壽解惑,「其實這根本就是嚴貴妃的人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為的就是要讓趙國皇帝憐惜她們母子罷了!」

「不懂。」

「宮里的嬪妃吃什麼都是定例在,公主和皇子也是,想吃些額外的食物,如鵪鶉蛋,就得自己貼錢,鵪鶉蛋在宮中並不少見,宮中的主子們常常吃。」

「那為什麼……」

「嚴貴妃的目的不是女兒吵著要吃鵪鶉蛋,而是要讓皇帝知道,宮里頭關于她們母子的丁點小事,都會很快被傳到宮外,甚至是御史耳里,進而彈劾十三公主。」

這是……「要讓皇帝知道,有人針對她們母子,處處為難她們?」

「對。皇帝身為一國之君,怎會不知這鵪鶉蛋在宮中算不得什麼稀罕物,但在宮外,卻是極為少見。御史因此彈劾十三公主嬌奢,是以宮外平頭百姓的眼光來看,可在宮里,比十三公主挑食的比比皆是,不說公主,就是初承寵的嬪妃,也比十三公主更加挑剔。」

黎淺淺潤過喉,拿著本書頭也沒抬的說,「記得我們登船那天,在碼頭上听到的話嗎?」

「您是說那幾個商人?」

「嗯,記得他們說什麼?宮中麗妃愛吃荔,所以朱皇商讓他們從南楚千里迢迢的運送進京,可是因為慶國公世子一案,碼頭被封,他們運來的荔枝無法卸貨,全砸在手里了。」

「啊!」春壽愣了下道,「那麗妃愛吃荔,竟要人如此勞師動眾,彈劾十三公主的御史怎沒彈劾她?」

黎淺淺抬眼瞟她沒說話,春江卻是掩嘴笑了,「那個御史怎會彈劾她,那是她爹啊!」

春壽愣神了下,問,「麗妃的父親就是彈劾十三公主的那個御史?」

「是啊!怎麼了?」

「他女兒是個大人了,還那個樣,他,十三公主被他彈劾時,還是個孩子吧?」春壽有點語無倫次了。

春江為她整理了一下,「十三公主被他彈劾嬌奢,是在今年年初,麗妃是前年進的宮,因誕下皇嗣有功而進封為麗妃。她生的皇子那才真真叫嬌奢,別的皇子只有女乃娘三個,侍候的大宮女兩個,女官兩個,掌事嬤嬤一個,其余的內侍和宮女約莫十幾人。」

她頓了下,續道,「但麗妃的兒子,自出生就一直汰換女乃娘,換了近二十來個後,才定下了十個,說是她生產的時候受了驚嚇,皇子胎里虛弱,卻吃不進藥,最後只得命女乃娘服藥,如此女乃水里就有藥性。」

「其實這並沒什麼,皇家血脈嘛!又不是用不起,但是上頭有中宮所出嫡皇子在,麗妃的兒子就顯得太過了!就是嫡皇子都沒這等待遇,何況她一小小妃子生的兒子。」

「皇後卻沒有什麼反應,還縱著她要求皇商,為她一人從南楚運荔枝北上。由此可見,她若不是皇後的人,就是背後另有靠山。」黎淺淺若有所思道。

「不會是嚴貴妃吧?」春壽靈機一動沖口而出。

「怎麼說?」

「我瞎猜的。」春壽不好意思的擺擺手。

黎淺淺卻沒放過她,「說說看,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十三公主實際上並不嬌奢,真正嬌奢的人是麗妃和她兒子,她爹彈劾十三公主,難道就不怕其他人彈劾他女兒?她爹從誰那得來十三公主那些消息的?」

「這件彈劾案,真正得利的人是嚴貴妃。」黎淺淺提點她。

春壽撫掌,「對對對,真正獲利的人是嚴貴妃,所以麗妃應該是她的人沒錯,而且這件案子一出,正好可以撇清兩個人的關系。」

正說著,葉媽媽領著客船廚下的人進來了,「大小姐您點的菜都做好了,您吃看看合不合味。」

「嗯。」黎淺淺漫應一聲,接過她遞來的筷子一一試吃起來,只是吃沒幾口就吐掉拍桌痛罵。

廚下的婆子嚇得不敢動,葉媽媽忙柔聲哄著大小姐,春江和春壽兩個則動作伶俐的把桌上的東西給收拾了,小心的打量了黎淺淺和葉媽媽兩人,把食盒遞給婆子,「快走快走,趁大小姐沒發火之前趕緊走。」

「!」婆子接過食盒拔腿就跑,等回到廚下,又是一通抱怨及八卦,等她去耿護法房里送吃食和藥時,幾乎不用耿護法花腦筋套話,婆子就已經倒豆子般的,把他想知道的事全都說了。

婆子得了賞,回到廚房,忍不住跟同伴們說起此事。

「你們說,那位爺,怎麼對那大小姐這麼上心啊?總不會是對人家起了心思吧?」

「誰知道這些爺兒們腦子在想什麼?」洗菜的婆子忍不住道。

切菜的小丫頭則道,「我記得那大小姐的艙房,就在那位爺的樓上吧?也許是嫌人家吵到他了,才這麼關心那姑娘,就怕那姑娘那天連晚上也跟著吵。」

「哎喲喲!別說,那姑娘的嗓門雖是嬌滴滴的,可老實說,罵起人來,真像是連珠炮,一連串的沒斷過。」

黎淺淺現在沒在罵人,早在婆子離開後不久,就收工休息了。

「您看,那位耿護法幾時會來找您?」

「不用急,慢慢等。」黎淺淺笑,「如果他想不通,那也就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葉媽媽點點頭,「您想吃些什麼,媽媽去給您做?」

「我想吃小米粥,配媽媽腌的小菜。」

「好,這就去弄,您等等。」說完葉媽媽就出去了,春江端茶給黎淺淺潤喉,心疼的她一氣連喝了三杯茶。

「您這樣下去可不行,回頭得給您弄些潤喉滋養的茶品來。」

黎淺淺笑著應下,「等下船後再說,不過,耿護法讓我失望了啊!都這麼多天了,他還沒想明白?」

她都露出那麼多破綻了,他竟然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真是……「算啦!就算不跟他合作,也沒關系,反正他和黎爺之間已是解不開的結。」

「那咱們不就白走一趟了?」春壽愕然問道。

「怎說是白走一趟呢?耿護法被我吵得沒法好好休息,他的身體遲早要出問題。」

一旦出了問題,他就會把氣出到黎爺身上去,這個結只會越來越緊,就算其他護法發現情況有異,想要補救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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