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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餃子

虞若詡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你說什麼?」

喬桓焉低聲道,「當時我們無法進城,只有聚集在城西郊外,實在是餓得不行,只有白天一起沿街乞討,晚上窩在破廟里休息。」

「過了幾天,我們發現有一個男人鬼鬼祟祟的躲在破廟門口四處張望,像是在偷窺我們似的。我以為他想偷我們好不容易討來的飯錢,便找了幾個人一起把他給綁了。」

「綁了?」虞若詡有些驚訝,「然後呢?」

「那人瘦弱得跟個秧雞似的,自是經不住我們的逼問。」喬桓焉說道,「沒過多久他就坦白了,說自己是定遠侯派來清點人數的。我們還在他身上搜出了侯府的信物。」

「清點人數?」虞若詡越听越糊涂。

喬桓焉點頭道,「沒錯。他說定遠侯叫他來看看災民的人數,還說侯府準備好好處置~我們。」

虞若詡倒吸一口氣,「好好處置」的意思是……

「當時大家都不明所以,不知道侯爺和朝廷是什麼意思。我當時有些奇怪,就問他為何要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口,而不是直接進來亮明身份。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人身份倒是可疑。」虞若詡說道。

「沒錯。」喬桓焉笑了笑,「看他不肯老實交代,我們只有繼續用拳頭招呼他。後來他終于肯說實話了——定遠侯準備把我們燒死在西郊。「

「大家頓時炸開了鍋,連行李都不要了,直接沖向西城門,要求守衛放行。聚集在其他地方的災民也隨大流涌向城門口,又听說朝廷要殺我們,說要一起把城門推開。「

虞若詡沉默,對于百姓們而言,定遠侯的命令就是朝廷的命令。

她知道衛元禮射殺災民的行動是定遠侯和朝廷默許了的,可要將災民燒死在西郊……她倒是從未听說過。

虞若詡抬起頭,一字一頓道,「可是你不信,對嗎?」。

喬桓焉目光深邃,「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一切實在是太巧了……可當時大家都亂成了一鍋粥,沒人肯听我的話。「

「後來你是怎麼發現的?「

「那個居心叵測的男人突然消失了。「喬桓焉恨恨道,「西城門那邊鬧得血流成河,我眼睜睜地看著家人慘死卻無可奈何,只有被那些守衛帶去西郊皇莊。當時為了防止那個男人逃跑,我還特意叫了幾個稍微壯實一點的兄弟看住他,可後來,那幾個兄弟全部被一刀捅死,那個男人也消失了。」

「那個男人是故意的。」虞若詡輕聲道,「故意散播謠言,引發災民嘩變。」

喬桓焉冷哼了一聲,「我千方百計地打探他的消息,發現他根本不是定遠侯府的人。之後線索就斷了,我一直都尋不到他的蹤跡,直到半個月前,我在並州城內看到他的背影。「

「什麼?!「虞若詡皺眉,」你看到他了?「

「其實隔得太遠了……我也沒看太清楚,但是感覺特別像。「喬桓焉回憶道,「他當時一晃而過,我連忙跟過去,卻什麼都沒找到。」

「我就在並州城里找了很久,實在是毫無頭緒,就想著去戰場上看看,說不定他是鮮卑人,溜回草原上去了。「

虞若詡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那麼急切地想上前線。

喬桓焉低頭失笑道,「不過可能性也不太大,那人長得過于弱不禁風,一副從來沒吃飽過的樣子,鮮卑人素來生得粗獷,想想都不太像。「

虞若詡沉默了片刻,說道,「這件事,你跟世子爺說過嗎?」。

「沒有。」喬桓焉淡淡道,「雖說世子爺和定遠侯不同,但他畢竟是梁家人,我不放心。」

「那你不怕我跟他說?」虞若詡笑了笑。

「我告訴小姐,是希望小姐把這件事轉告給虞大人。」喬桓焉目光炯炯,「就算侯爺當時沒有把我們燒死在西郊的打算,但後來在城門,他也是默許那個統領射殺災民的,本質上並沒什麼差別……可虞大人不一樣,我盼著有一天,虞大人能夠壓住定遠侯一頭,最好把整個梁家都連根拔起。」

虞若詡看著他的眼楮,心里「突」地跳了一聲,「你說什麼?」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喬桓焉低聲道,「那個男人背後肯定還有一股勢力,而且看上去他本來打算把民怨引到定遠侯身上……所以,那股勢力肯定視定遠侯為敵。而虞大人想要對付梁家的權勢,倒是可以從中借一把力,設計一個狗咬狗的局。」

虞若詡對喬桓焉的分析驚嘆不已,「你倒是把朝局看得很透。」

喬桓焉……日後絕非池中之物。

「小姐過獎了。」喬桓焉說道,又恢復了尊稱,「小的乃一介莽夫,無權無勢,所知之事實在有限。但虞大人不同,只求虞大人在最後,能給枉死的災民們一個交待。「

虞若詡若有所思,「我自會回去跟爹爹說的。「

說罷,她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月兌口而出,「那裴長遠……「

她還記得,當時裴長遠也是那群射殺災民的劊子手之一,說不定喬桓焉的家人死于他的箭下,而現在,他和喬桓焉也算有一點交情……那他知道嗎?

「裴兄弟?」喬桓焉有些不明所以,「他怎麼了?」

虞若詡一怔,看來他們還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連忙擺手道,「沒……沒什麼。」

她想起裴長遠談起喬桓焉時贊許的神色……還是先不戳破比較好。

只是她沒想到,半年前的那場慘劇,背後竟然還有一股勢力在操控。

那個人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一半,災民嘩變之後,各地對梁家怨聲載道,以廣陵為首,時不時就會有聚眾鬧事的事情發生,而那些鬧事的人都嚷著清君側,除梁家的口號。

她不禁陷入沉思,那個身材瘦弱的人……到底是誰呢?

下午的時光好像很短,她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打理著寒蘭,似乎沒過多久,梁瑾就回來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虞若詡見他回來,連忙迎上去。

「今天是小年夜,我和楊將軍商量著輪流值守,所以下半夜還是得去趟軍營。」梁瑾拉著她進屋,見那株寒蘭已經被她裝進了花盆,擺在窗台上,眼中浮出笑意,「喜歡嗎?」。

虞若詡心疼他軍務辛苦,卻也不能說什麼,只有幫他倒了一杯熱茶,「當然喜歡。久聞寒蘭大名,卻從未見過,這次還要謝謝你。「

「不要客氣,這也是我巡視的時候意外所得。想著放在軍營里面也是暴殄天物,還是拿給你養著更好。」梁瑾抿了口茶,笑眯眯地說道。

虞若詡看著他,問道,「對了,你喜歡什麼口味的餃子?我這就去給你做。」

梁瑾認真地想了想,「我喜歡白菜餡的,要是里面能放些香菇的話,更是再好不過。」

虞若詡笑道,「這天寒地凍的,哪里來的香菇?「

梁瑾有些苦惱,「好吧,放些蝦仁也可以。「

虞若詡懶得理會他,站起身來,「你先坐著歇會兒,我去包餃子。「

廚房的下人已經把材料都都準備好了, 好的面皮攤在一邊,虞若詡的右手不方便,所以只能讓下人幫她把餡和好,她挽起袖子開始熟練地包起來。

她記得小時候,每年的小年夜,她和虞若卿都會跟在娘親和爹爹身後,看他們包餃子。雖說閬中流行吃湯圓,可娘親偏愛水餃,爹爹也便著她的性子,自己也學了包餃子的手法,親手做餃子給娘親吃。

見自家父母忙得熱火朝天,她和虞若卿自然也不甘寂寞,圍在爹爹和娘親身邊,像模像樣地學了起來。

她學得很快,沒過多久就能包出一個像樣的餃子了。可虞若卿好像不太擅長這個,老是笨手笨腳的,幾乎看不出餃子的模樣。虞若詡當時想去幫他,可虞若卿固執地推開她的手,下唇抿得緊緊的,「我是哥哥,不能輸給妹妹。」

虞若詡連忙說道,「沒關系的,哥哥不要介意。」

她還記得,當時只有四五歲的虞若卿,滿身都是面粉,連臉上都抹了一塊白印子,看上去有些狼狽,可一字一句像是在說最為鄭重的誓言,「我要是連這個都做不好,以後要怎麼保護你?」

她記得娘親听到這句話,頓時笑靨如花,「若卿真是個好孩子。」

思及此處,虞若詡停下手里的動作,泣不成聲。

過了這麼多年,她連娘親和哥哥的臉都記不太清了。可是他們說過的話,為她做的事情,就像是刻在她腦海里一樣,揮之不去。

「若詡?」梁瑾的聲音傳來,虞若詡回頭,淚眼迷蒙之間,只見梁瑾匆忙走到她身邊,一臉緊張地問道,「怎麼了?是哪里受傷了嗎?還是哪里痛?」

虞若詡搖搖頭,聲音哽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梁瑾被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嚇了一跳,又問不出什麼緣由來,只有笨拙而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別哭。」

虞若詡驀地想起,梁瑾好像最不擅長安慰別人,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哭泣,也算是難為他了。

「我沒事。」虞若詡穩了穩心神,攤開手說道,「剛剛看到手上的傷疤,突然覺得自己好丑,所以忍不住哭了。」

梁瑾一時語塞,被她這個理由說得哭笑不得,忍不住低頭看了看她的手掌。她的雙手依舊白皙,手指和掌心沾了不少面粉,可依舊能夠看到好幾條醒目而猙獰的刀疤,像是蜈蚣一樣蜿蜒在她的手心。

他嘆了一口氣,伸出手覆住她的傷疤,「那你就不要看,也不要想。」

虞若詡笑了笑,「你就不能換句話來安慰我?」

上次小皇帝的壽辰,在乾寧殿的後殿,他也是用這句話來安慰她。

梁瑾頓了頓,想了半天,眼神里閃過什麼,還沒等虞若詡看清楚,梁瑾突然將她擁進懷里,低聲說道,「我不知道說什麼,所以只能這樣了。「

虞若詡被他擁抱在懷里,一時有些發怔。因為怕手里的面粉沾在他的衣服上,她只好雙手微微張開,「梁瑾!「

「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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