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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馬球場上(二)

不由得張平細想,喬安那邊已是撈起這球,直接送到他的桿下,張平本就驚慌恐懼,兼之又是個急躁性子,此刻更是被激起了狠勁,再不細想,只奮力帶球向前,奔著那紅隊的球網直去,不待身後防守的喬安和傅東陽跟上便直接單槍匹馬扎進了那一片紅色頭巾之中。

這時看台上眾人的情緒已是極為熱烈,紛紛站起身來,望向場中。拿著千里眼不錯眼珠地觀察場中形勢的蘇嵐,早已淹沒人群,見得張平如此凶狠,卻吹起了口哨,那聲音竟是極為輕快。

「你看見什麼了?這麼高興。」一直安坐在蘇嵐身邊的蘇峻將嘴貼在她耳邊,在這喧囂人群之中,他的聲音似是從很遠地方傳到蘇嵐耳中。蘇嵐笑著側頭去看他,搖了搖頭,接著說了句什麼,雖是聲音不小,可蘇峻也並未听清,叫她再說一遍,她卻不再理會,繼續看著場中。

&lt張平沖勁極猛,那球一直被球桿以壓帶的方式控在地面,被牢牢鎖在馬月復位置,他另一只手則牢牢握緊韁繩,以極快地速度就向著鄭彧和沈毅二人而去,這二人本是左右合圍之勢,見他近到身前竟也絲毫不減速,被逼的只得退後。張平更是死命一夾馬月復,那馬竟是凌空躍起,就連看台上也響起一陣驚呼,場上其余十一人皆是一動不動,看他直接將那球送進紅隊網袋之中。整個場上似是安靜了幾秒,猛地爆發出劇烈的歡呼聲。

張平一手凌空揮動球桿,一手則緊勒韁繩,調轉馬頭。此刻計分的兵士則揮動藍旗,並敲響銅鑼,示意張平為藍隊斬下一分。場上人這時也都回過神來,紅隊更是一齊向著張平圍攏而去,張平在這滿場的歡呼聲中顯得極為興奮,一掃方才那惶恐,也將那一瞬激起的擔憂揮灑殆盡。

鄭彧直接探身去勾張平的球,被張平揮桿一擋,直接擋開。雖是避開了這一擊,張平身側卻是出了空檔,蕭文淵順勢去勾,張平又是以不符合他年紀的靈活扭身擋開,這時玄汐和喬安也到了這混戰之中。

這紅藍二隊也頗有象征意味,六爺與三爺親厚,九爺背靠東宮,這劃分隊員也基本是按照兩方的勢力來分,這十二人在場上較量,實則也是東宮與三爺之爭。蘇嵐扭了那千里眼,不看場上,卻是看向皇帝那一席。三爺早有籌謀,此刻便只是靜靜喝茶,偶爾低頭與王妃說幾句話,神色溫柔又安穩,除了唇色臉頰頗是蒼白,看不出半分昨日遇刺生死難料的模樣。太子則頗為昂揚,眼神都亮了幾分,不自覺流露出的輕快笑意,讓他有幾分頹唐的神色都明亮起來,竟叫蘇嵐覺著這人其實,挺單純的。

蘇嵐笑著搖了搖頭,將那千里眼收入手中,笑自己竟然覺得東宮挺單純的。

此時,場中傳來一聲馬的嘶鳴聲,那一聲,是淒厲的嘹亮,緊接著只听見一聲鑼響,而馬蹄卷起的黃沙將場中發生的一切與看台上的視線間隔開。

蘇嵐的手不自覺攥緊,將身子向椅背一靠,滑下去了幾分。

「來人!」場中不知是誰的呼喊瞬時響了出來,可那馬蹄卷起的砂石卻將內里的情形遮個嚴實,風聲呼嘯,連著這喊聲也被裹挾著吹走。

「怎麼了?」看台上的聲音傳入蘇嵐的耳中,「今日這風甚大,場上也看不清楚了。」

「快來人!」場上正中那一團馬匹四散開來,喬安當先沖出馬球場圍,向著一旁的禁軍大吼道,「太醫!快救人!」

看台正中視野最佳,李由、沈端這幾個有兒子在場上的立刻便站了起來,喬安亭也急急地看著弟弟那的動靜,不知是誰出了事。

「怎麼回事?」皇帝也被這場中變故驚動,沉下聲音問道,「沈琦,你去看看。」

這沈琦雖然姓沈,卻和清原沈家沒半毛錢關系,出身行伍,是皇帝身邊少有的不涉黨爭的純臣,從來都最受皇帝寵信,正因如此,此番皇帝特地將本不隨行的他調來御林苑就頗為耐人尋味了。

此時太醫也早已下到場中,沒多時沈琦便回了看台,他身後站在那看台御階上的正是六皇子納蘭瑾和九皇子納蘭珺,這兩個人並未上前,只站在那等著沈琦說話。

「陛下,是張指揮使墜馬了。」沈琦抱了抱拳道,「其余十一位都沒事,太醫說傷的不輕,此刻情況尚不明晰,已經著人用擔架抬了,由禁軍護送著到後頭去細細診治了。」

「平兒!」那邊張桓听了沈琦的話,一下子便跌坐在椅中,臉色慘白,直直地背過氣去。

「快去看看張大人!」皇帝也是一驚,連忙吩咐道。這眾人又是順氣又是掐人中,這張桓到底是緩了過來,跌坐在椅中,神色惶惶。

「臣請皇上為我兒做主啊。」張桓一臉的悲憤,對著皇帝道。

「老六,老九你們倆過來。」皇帝點了點頭,叫在那邊站著的二人上前,「場上怎麼回事?」

這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納蘭瑾才向前走了一步道︰「回父皇,張大人墜馬時,場面十分混亂。五六人都在爭搶那球,兒臣瞧著倒是鄭彧的桿子掃到了玄汐的馬腿,可不知怎的,最後,驚了張平的馬,將他直接甩了下去,後來,張平,似乎還被踩了幾下。」

納蘭瑾說到後面,不住地去瞧張桓的神色,見他面色蒼白眼楮赤紅,聲音也就不自覺地低了幾分。

「陛下。」張桓揮退左右攙扶的人,一下子跪到地上,膝行到皇帝的桌案前,「臣請陛下做主啊!」

這時太子也神情激憤地起身,無視李由那不斷投來的叫他不要開口的目光,道︰「兒臣請父皇徹查此事!」說完,他的眼神直直落在納蘭瑞的身上。

皇帝嘆了口氣道︰「起來吧。叔永啊,先去看看吧。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張桓字叔永,此刻皇帝喚他表字,便是帶著安慰了。

張桓听了皇帝這話,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皇帝話雖說的綿軟,卻也不由得他再鬧下去,便也就在左右的攙扶下順勢起身。

「朕今日也乏了。」皇帝緩緩站起身來,「沈琦啊,著你全權查辦此事吧。叔永,若是張平醒了,立時叫人來報給朕知道。」

皇帝走後沒多時,蘇晉便也站起身來,蘇嵐和蘇峻忙起身送他。今日馬球賽蘇晉亦如往日,一言不發只是默默觀望,此刻卻頗有幾分意味深長地看著蘇嵐,只看得蘇嵐都有些心虛,才听他道了句︰「他若死了,你怎麼辦?」

蘇嵐聞言一愣,看向蘇晉,蘇晉卻是難得一笑,搖了搖頭,便在護衛的簇擁下離開了看台。蘇峻苦笑著看向蘇嵐,正欲說話,卻見那邊王鈺走了過來。

「我倒是要恭喜蘇大人了。」王鈺頗有幾分刻意地壓低聲音,「蘇大人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傷重尚能撐起這台大戲。」

「王大人說什麼呢。」蘇嵐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倒像是躲在了蘇峻身後,「沈大人可還沒走,您這話若叫他听去,我這身子骨可禁不起他那套的折騰。」

王鈺此刻顯然心情很好,倒也不惱,只自顧自地道︰「張平啊就是不自量力,也不年輕了,還下場折騰什麼。」

「倒是王大人會養生,年紀大了,便是認慫也不肯上場。」這邊正準備離開的九爺納蘭珺卻是冷冷開口,「如今倒是說起了風涼話。」

王鈺雖是氣惱,卻礙于對方乃是皇子,無法發作,可面色也是極差。納蘭珺向來是太子一黨,雖是未必和張平關系有多好,可到底是利益趨同,此刻發作王鈺也是自然。他說完這話,卻又是瞟了蘇嵐一眼道︰「場上混亂,本王也沒得證據說與你有關。可本王知道,你蘇嵐,月兌不了干系。」

「殿下真是冤枉隱之了。」蘇嵐一邊說著,便給了蘇峻一個眼神,蘇峻當即便扶住她的手臂,顯得她頗為虛弱。而那邊正和禁軍幾位都領說話的沈琦,卻一直在瞧著這邊的動靜。

「張平墜馬後的情形,我沒看分明。可他墜下去的時候,卻是確確實實驚了馬!為何那被桿子揮到的馬都沒驚,偏是他的馬驚了。」納蘭珺眸色一沉,聲音陡然抬高,似是故意要吸引周邊人的注意力,此時雖是散場,可大半觀賽之人尚未離去,「那可是張平用了幾年的軍馬,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驚了還將他掀下馬去!定是你動了手腳。」

「殿下何出此言?」蘇嵐卻是一笑,倒顯得頗為委屈,「我如何能動手腳?」

「誰人不知這御林苑乃是你的羽林衛所轄,軍馬皆放在你軍中的馬廄之中,你若是想在食料中下藥還不是輕而易舉!再者,明明該你上場,你卻借故換了蘇岐,這個中蹊蹺你怎麼說?怎麼偏就你隨扈三爺受傷了?」納蘭珺這話說完,周圍倒是起了不小的竊竊私語之聲,他這話著實說的頗狠也叨到了點子上。

「姑且不說那馬是不是被人下藥了,還有待查證。」蘇嵐也不動怒,仍舊是微笑,臉色卻愈發的蒼白了幾分,「殿下說本是我上場卻換了蘇岐,我也不知,怎的偏偏就是臣隨扈三爺遇刺!臣,也想知道,是誰行刺三爺。九爺這麼說,可是要指點迷津?」

納蘭珺被她這話問的頗有幾分啞然,他本意是要言語相逼,看她是否會露出破綻,可見她神情安穩,雖是有幾分氣惱,卻不見慌亂,不像是有半分的心虛,卻也不甚肯定自個的猜想。

「哼!」納蘭珺思及此處,便一甩袖子,轉身要走,卻也不忘給蘇嵐放句狠話,「不論你蘇嵐如何狡詐詭辯,這事定與你逃不開干系,你且等著。」

「臣也想奉勸殿下。」蘇嵐說這話時,眼神卻似是不經意地掃過了沈琦,與他正好四目相接,「這到底不是殿下自個的事情,這麼上心這麼激憤卻是何故。說句不好听的,這事查或是追責,也輪不到殿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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