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稷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他看見她滿臉的內疚和悔恨,也看見她內心的驚惶和不安,她就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羊,茫然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他就這麼自然地上前去抱住了她,想盡力給她溫暖和庇護。
這麼小小的一個人,剛剛擁入懷里時還僵硬顫抖,漸漸的就溫順了下來,柔軟而溫暖。
「我,我好了。」懷里的人兒發出細如蚊蚋的聲音。
司馬稷卻不想放開這份溫暖,他又將她抱緊了些,須臾才不舍地松開。
「你听我說完,好嗎?」。他耐心地問,雙手扶住她的肩。
陳木槿平靜下來,也覺得自己太極端了。那說書先生口中的魏將軍是何等光明偉岸之人,怎麼會做這等宵小之輩的腌之事。
她有些慚愧地抬頭看他,點點頭道︰「好,是我太激動了。」
司馬稷安頓她坐好,給她倒了一杯茶,才繼續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是我沒有先跟你說明白,才讓你誤會了。」
「你可還記得,我與那張巡司說的話?」他問道。
陳木槿回憶了一下,點頭稱是︰「你說你與魏統領有約。」
「沒錯,這個魏統領就是魏朔,魏將軍的嫡子,我和他約定好先讓他見見小石頭,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他姐姐的孩子。所以,這才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情。」司馬稷緩緩說明緣由。
陳木槿又窘迫了,既然早有約定,又何須搶人,她真是唉。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誤會了,對不起。」陳木槿態度良好地道歉。
「有誤會解開就好,那關于這件事你怎麼想?」司馬稷還是要尊重她的意見。
她才鬧了個大烏龍,此時若是不答應倒也不合適了,況且這是關系到小石頭命運的大事,務必要謹慎些才好。
她這麼想著,斟酌著開口︰「我是覺得可以一見,但是這事畢竟關系小石頭的命運,我認為還是要先征求他的同意才行。若是他不願,那也是勉強不得的。」
司馬稷沉吟了一下,贊同道︰「是該如此,那就還是麻煩你多加勸解了。」
陳木槿松了口氣,她還怕司馬稷不認同呢。
「哪里就麻煩了,要不是大哥你費心想著,只怕小石頭這孩子的就只能跟著我們受苦了。」
司馬稷望著她純淨如水的神情,心中涌上復雜的情緒,他攥緊了手,使勁兒壓抑住自己的心情,背過身去,將畫像交到了她的手中。
「木槿,這畫像原本就是應該屬于小石頭的,麻煩你交給他吧。」他對她說,卻沒有看她的眼楮。
陳木槿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她接過畫像,兀自欣喜︰「小石頭一定會很驚喜的!大哥,謝謝你!」
「謝什麼,走吧,我送你出去。」
司馬稷一直將她送到抄手游廊的盡頭,才停下,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木槿,對不起,我沒有跟你說實話,但是若有一天你能明白我的選擇,自然會懂我現在的心情。
「黑狐,備車吧。」司馬稷對著空氣吩咐道。
「是,主子。」不知何處傳來應答。
司馬稷背著手,遙望天空,現在已經黃昏了,太陽也降下了威力,黃澄澄地掛在天邊,染紅了流雲和飛鳥。
淺淺嘆息從嘴邊溢出,被風帶走。
陳木槿腳步輕快,直接就去了小石頭住的院子。
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鄔航在院子里練劍,一把普普通通的鐵劍,被他舞的如同神兵利刃一般,流光飛舞,劍氣環身。
「小師父!」陳木槿出聲喚道。
鄔航早在十步以外就知道她來了,只是劍氣已出,若是貿然停下,只會反噬自己。他將這一勢做完,才漸漸收了氣。
「你怎麼來了?」他問的不客氣,卻已經將她讓進了院子。
「我可不是來找你的,小石頭在嗎?」。她習慣了小師父的惡劣態度,直接開門見山。
為了方便照顧,鄔航、胥冠兒和小石頭住在一個院子里,屋子相隔。
「在屋里,你手上拿的什麼?」他一眼就看見了她手上的畫卷,直覺告訴他,這東西並不屬于她。
陳木槿略帶神秘地笑︰「不告訴你,這可是好東西!反正也不是給你的。」說著還顯擺地舉起來晃了晃。
下一秒,畫卷就到了鄔航的手里,畫卷驟然展開,美人忽現。
「誒!小師父你太過分了!」陳木槿撲過去,欲搶回畫卷。
鄔航臉色一變,抓了陳木槿的領子就回了屋,將門緊閉!
「你先別叫,這畫是誰給你的?是不是司馬稷?」鄔航一臉嚴肅,刀刻般的眉峰高高揚起,眼眸如墨夜般漆黑。
陳木槿見他如此緊張,覺得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頭。
「他讓你帶著畫來找小石頭?」鄔航又問。
「是啊,小師父你怎麼了?奇奇怪怪的,難道你認識畫里的人?」陳木槿疑惑地問他。
鄔航卻沉默了,他將畫卷好,重新遞給她。
陳木槿更是一頭霧水,伸手要接畫卷,卻沒有拽過來。鄔航緊緊攥住了畫卷的另一頭,十分鄭重地對陳木槿說︰「陳木槿,這個話我只說一次,你听好,以後我也不會再說。司馬稷這個人遠沒有你想象中的簡單,他的身份也並不單純,你不要因為他救過你就輕信于他,凡事自己留個心眼,江湖最險惡的不是刀劍,而是人心!」
說完,他將陳木槿送出了門,將畫卷往她手里一塞,又當著她的面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陳木槿呆若木雞,今天是怎麼了?不僅事兒趕事兒,連人都不大正常了,她雖然驚嘆于小師父的洞察力,但是她依舊不相信司馬稷會害她。不過,小師父怎麼知道這畫卷是大哥給的呢?
算了,等事情落實了再跟大家解釋吧。
她甩甩頭,走向旁邊的屋子,叩響了門。
小石頭見是姐姐來看他,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一直都笑容滿面,跟前跟後。
「小石頭,來,先坐下,姐姐有個東西要給你。」陳木槿坐在軟榻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小石頭依言而去,興致勃勃地探頭看陳木槿手里的畫卷。
「姐姐要給我什麼呀?」
她將畫卷遞給小石頭,笑吟吟地說︰「拿著吧,有驚喜喲!」
小石頭咧開嘴笑,露出整齊的牙齒。
他解開繩索,一點點在膝蓋上展開畫卷,等畫卷完全打開的時候,他愣住了,就像被點了穴一般,一動不動。
陳木槿看他這樣也有點擔心,不由伸手環住了他的肩膀,低頭輕聲問︰「小石頭,這個人,你認識嗎?」。
小石頭過了很久才木木地點頭︰「這是母親。」
他伸出手,小小的指尖細細地撫模著畫中人的眼楮。
「母親說讓我先走,她會來找我的,可是我等了三天三夜,她都沒有來,姐姐,母親她不要我了。」
小石頭的聲音細細軟軟,帶著破碎的哭腔。
陳木槿心疼地將他摟進懷里,撫模著他漆黑的長發。
「小石頭,你的母親沒有不要你,天下沒有母親會不要自己的孩子。你母親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一定是的。」她安慰著懷里的小人兒。
小石頭抬起頭,大大的眼楮里噙滿了淚水,他問她︰「真的嗎?那母親為什麼沒有來找我?」
陳木槿用手抹去他小臉上的淚痕︰「也許是耽擱了,也許是走散了,不過都不要緊,姐姐今天來就是告訴你,稷哥哥已經幫小石頭找到外祖父一家了呢,小石頭想不想去見見他們?」
小石頭低下頭,想了想,悶聲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外祖父,母親說他們離我們很遠很遠。不過,只要姐姐說見,小石頭就去見。」
陳木槿緊緊地摟住小石頭,鼻尖泛酸,真是一個懂事到令人心疼地孩子,他的母親到底是處于怎樣的絕境才會離開這樣好的孩子。
她陳佳瑤二世為人,從來沒有過父母,她很明白那種沒有父母疼愛長大的苦楚。這個孩子如此地信任她,把這樣重大的權利都交給了她,她絕對不能辜負他的信任!
她捧起小石頭的小臉,認真地盯著他的眼楮說︰「小石頭,姐姐非常高興你能這麼信任姐姐,但是姐姐不想勉強小石頭呀,小石頭任何時候只要不願意,我們就走,好嗎?」。
小石頭認真的點頭,又摟緊了她的脖子。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陳木槿抱著小石頭出現在大門口,二人都披著黑色的斗篷,寬大的帷帽將二人的容顏隱匿在黑暗之中。
司馬稷提著一展馬燈,棲身在月光之下,清冷如月的眼眸此刻帶著一些暖意。他一如既往地淺笑著,對二人點頭示意。
陳木槿將小石頭先抱上馬車,不知為何,腦中又想起了鄔航說的話,然後她轉過身,看著司馬稷的眼楮,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哥,他相信我,我不能辜負他的信任。」
司馬稷眼眸深深,湊近了她耳邊,也低聲回應︰「我一定不辜負你。」
這句話的深意來得猝不及防,她立刻不自然起來,一轉身就利索地上了馬車。
司馬稷揚起一抹微笑,也緊跟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