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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曾幾何時

如果無頭男尸真的是忽必汗,大唐的黑鍋便是背定了,聖上的著重點應在如何處理兩國關系上,如果無頭男尸不是忽必汗,他們自然用不著著急。

于秦冉而言,幕後之人的游戲,倒值得她去探尋,策劃者究竟想展示一副怎樣的畫作?

可她的不著急,落在聖上眼中就成了賣關子,秦冉見他沒耐心了,便指著地上的那灘血詳細解釋起來。

「相對來說,人血的腥味特別重,帶咸腥味,羊血里有股子羶味,雞血會比較騷,豬血則臭一些,因為我經常接觸到尸體,憑借經驗,我認為尸體身下的血液可能不屬于死者。」

沒有先進的科技手段,破解案子,大多數確實是一半靠經驗一半靠猜。

「蒙國王子沒死?!」

芝林露出驚訝的表情,問了一句,他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血應該不是人血,但不代表這無頭男尸就不是忽必汗。」

她的話似一盆涼水,把人從頭到腳澆個透。

秦冉語閉,屋子里再一次安靜下來,幾人不約而同陷入沉默,如同一塊壓在胸口的大石,壓得人愈發喘不過氣來。

雖說她暗指這具無頭男尸就是忽必汗,然而,聖上轉念一想,便朝尸體靠近一小步,食指指向血泊中的男尸,繼續問道。

「既然不是人血,這具尸體也不一定就是忽必汗!對吧?凶手肯定是為了掩飾死者的真實身份,不然他殺了人,為何還要故意倒一地非人的血。」

「凶手倒這一地的血……」

她的話說了一半,幾人一起抬頭,屏住呼吸。

「他覺得好玩覺得有趣,非要弄個人過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皇宮里殺人,死者還是他國王子,凶手所作所為必定早有預謀,凶手選擇去做的每一步,皆有其必然性,早早預謀,精心操作,當然,我們不能排除偶然性,比如恰巧見到一只對他狂吠的惡狗,他順手殺了它,又臨時起意,特意把狗血澆在忽必汗身上……」

「狗血……如果他是故意為之,是不是在說,忽必汗身上留的是狗的血,罵他是雜種狗?」

這分析越說越遠,靳左的臉都快繃不住了,聖上更是眼帶疑惑看著她,大理寺寺丞就是這般胡言亂語得來的?

只有角落里的芝林,沒有人發現,在秦冉說完最後一段話時,他渾身冷不丁一抖,急忙低了頭,臉上血色全無。

至于秦冉,她繞過尸體,撿起血泊中的銀釵,將它與記憶中的那支釵子作對比,一瞬,秦冉的目光深邃起來。

「銀釵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見她盯著釵子愣神,聖上開口問道。

前面一進屋,聖上和芝林便皆有注意到銀釵,不過因它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再者,它又泡在血泊中,兩人心照不宣沒去提那銀釵。

血泊中的銀釵如此明顯,比起凶手遺忘在此,大家更願相信這是凶手故意留下。

「聖上,這故事不短,您先听听馮少卿和錦尚書的建議,再做判斷。」

話音一落,聖上抬頭,只見一公公跑進院子嘴里說著大理寺少卿、刑部尚書已到。

…………

…………

太極宮,兩儀殿。

聖上身坐龍椅,一手攤開放在右腿上,一手拖著下巴,手指摁在太陽穴的位置,他看起來相當頭疼的樣子。

面對殿內幾位激烈討論著如何應對此次突發狀況的近臣,聖上干脆閉上了眼,眼前黑乎乎一片,他的腦海里不自覺冒出一個場景先前,馮韞和錦言之趕到後,不待他開口,秦冉主動回避的一幕。

她,像是早看透了他的所有意圖。

一想到秦冉一副淡定的模樣,一想到她口中‘不短’的故事,聖上仿佛坐立不安,有些東西正在月兌離掌控,他愈發覺得自己看不透……而看不透的,不僅僅是她。

抬眸,聖上眼角余光掃向一旁的鄭國公宋世坤與安北軍大將軍華彥鈞。

「你怎麼看?」

聖上一出聲,略微喧鬧的兩儀殿靜了下來,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宋世坤。

「聖上,依臣看,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讓他們查!」

宋世坤面朝聖上,一只手則指向北方,他面容肅然,渾身透出一股凜然之氣,嗓音洪亮如鐘鼓。

「我大唐皇宮守衛森嚴,怎可輕易混入宵小之輩?昨晚的襲擊,今日的刺殺,說不準便是暗藏在外使中的刺客。」

說起留宿宮中的外使,宋世坤稍微頓了一頓,當初,連他都建議聖上不要如此決定,聖上會想不到這樣做會給大唐帶來多大的麻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宋世坤不願再說這事,他收了手,續道。

「為的不就是陷害我國,激起大唐與蒙國之間的矛盾?!說起矛盾……蒙國不是虎視眈眈我北方已久?」

聖上看看宋世坤,在心里一嘆,多年來他還是如此……

無奈一笑,笑中夾著只有聖上自己懂得的含義,他知道宋世坤一向屬于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一類人,各國間、朝野間的復雜,他哪里想得通透。

「華將軍?」目光一轉,聖上看向宋世坤身旁那人。

「聖上,正所謂兵不厭詐。」

跳過承認已發事實的階段,他在想怎樣處理眼下情況,常年與奸詐的蒙人打交道,他主張運用迂回戰術。

「對于此事,在調查清楚之前,我們切不可承認。」

「華兄?」宋世坤出聲,明顯不認同他的觀點。

默認,不等同于承認?

「鄭國公。」聖上搖頭,示意他先別說話。

宋世坤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臉撇到一邊去了。

「馮寺卿,錦尚書,你兩位見了那無頭男尸,說說看法。」

兩儀殿里幾人,唯有馮韞和錦言之一早進宮去外使院見了蒙國王子的尸體,兩人畢竟為官多年,聖上更信任他倆的實際經驗,而提前讓秦冉去一趟現場,也是聖上深知年輕人與官場老油條的區別。

年輕人,敢說敢做,老油條的彎彎繞繞,便多著去了。

一見被點名,官場天字號老油條大理寺少卿馮韞,立馬打起了官腔。「我這老頭子就不搶年輕人的活兒了嘛。」

聞言,錦言之看向聖上。

「回稟聖上。由于未能在案發房間發現有力證據,暫時無法根據現場情況做出相應推測,但微臣認為應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其一,案子應從尸體入手,尸體無頭,只以身著蒙國王子生前服飾來看,不能單純認定死者就是蒙國王子,可不管怎麼說,死了一個人,宮內不可能平白無故消失一人,死者身份照理說應不難辨認。當然,如果死者本身不屬于宮內,也給本案確定了方向。其二,如鄭國公所言,此事極有可能是他國陷害,因此,微臣認為,應立刻封鎖消息,禁止外使離宮,展開調查。」

「三日內,可有結果?」事關外使,不能無限期拖下去,聖上要截止日期。

錦言之瞅一眼笑眯眯的馮韞,應下,不過聲音有些發悶。

「可需京兆府出力?」

「聖上,知道的人越多此事風險越大。」錦言之雖知多個京兆府府尹分攤責任不是壞事,這節骨眼上卻不能馬虎,既然聖上只找來他們幾人,意思自然是不要節外生枝。

聖上滿意點頭,錦言之忍不住多問一句。

「御史台那邊?」

凡重大案件,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組成三法司聯合審理,馮韞和錦言之都在,而御史台大夫那老頭子病著下不了床,御史中丞宋天瞬亦外出不在長安。

聖上未開口,有人接了話頭。

「唉,那幫子文縐縐的儒官……別瞎折騰咯,這事兒搞清楚怎麼一回事再說吧。」

說這話的人,正是馮韞。

聖上看看馮韞,‘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他的說法。

就在這時,芝林突然靠近聖上,在他耳邊細聲說著,幾人見聖上臉色驟然一變。

「讓他們進來!」

殿內幾人紛紛抬頭,往門外看去,可未看見什麼,倒先听見一陣嚎叫,那人用蒙文摻雜著些亂七八糟的漢語哭訴著自己悲慘的遭遇。

來人一把鼻涕一把淚走進兩儀殿,一見殿里帶著奇異眼光打量著他的大臣,這蒙國特使抹去眼淚,立馬把臉轉向大殿上方的聖上。

「尊敬的唐國國主,縱使不是貴國殺害了我國王子,您也不能把我軟禁起來,不讓我回國報喪啊?!」

蒙國特使一出口,便是對于大唐的指責,龍椅之上的聖上剛一皺眉,緊跟著蒙國特使走進來的李晟怒斥。

「閉嘴!你這蒙驢瞎說甚話?」

李晟脾氣火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平時,幾位大臣覺得李晟這急躁的性子不好,今日對上此事,幾人忽然覺得挺痛快,眾人看向李晟,見他續道。

「忽必汗出了事,怎就賴在了大唐身上?蒙國特使,出了國,你可就代表了蒙國,一言一行,可得謹慎著點!」

「哼!」事已至此,蒙國特使可不怕什麼,大不了魚死網破,反正王子死了他回去也難逃一劫。「我說的就是大實話,王子在唐國皇宮里出了事,死得那樣淒慘,你們不準我帶回王子的尸首,不準我現在回蒙,難道還要將我滅口不成?唐國國主,今天,您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給蒙國一個交代!」

特使情緒愈加激烈,聖上反而冷靜下來。

他看著台下三人,除了蒙國特使,同樣激動的是李晟,太子李昊還是如往常的淡定。

先前,芝林已告訴他,李昊和李晟二人半路遇見囔著要見聖上的蒙國特使,便將他帶來了兩儀殿。關于蒙國特使,因黎明時分,蒙國特使發現了無頭男尸,嚇得暈厥過去,他醒來後立刻大吵大鬧,恨不得囔得人盡皆知大唐謀殺蒙國王子,兩國戰事即起!

「特使,請稍安勿躁。」

這時,太子李昊出面了。

「稍安勿躁?王子死了,我回國也將人頭不保,我怎麼可能稍安勿躁?!你們趕緊放我回去,並且馬上把凶手交給我!」

馬上交出凶手?

殿內的人都知道做不到,何況,故意為難人的蒙國特使,他給李昊來了個下馬威。

順著他的話,李昊接著說道。

「特使,你可有懷疑的人?」

蒙國特使是第一個發現無頭男尸的人,他又始終待在院子里,盡管房間不同,但他極有可能知曉一些對于破案來說非常重要的信息。李昊的問話,使得殿內幾人視線集中到了特使身上,尤其是刑部尚書錦言之,看李昊的眼光頗有贊賞之意,比起李晟,李昊才是能干實事的人。

一旁,李晟不著痕跡揚了嘴角,眼眸異彩一閃而過。

「懷疑?根本不用懷疑,殘忍殺死王子的人一定是那秦國小王子扎吉克多爾圖!」

蒙國特使信誓旦旦說著,把館驛的事情翻出來說了半天,將兩人之間大大小小的過節挖出來講了半天,最後才說到重點昨晚深夜,多爾圖去了他們院子,差點同忽必汗打起來!

…………

…………

離開兩儀殿,聖上讓馮韞、錦言之一路去了御書房。

一進屋,兩人見靳左和秦冉已在,聖上坐下,要馮韞拿個章程,不準打哈哈,馮韞笑眯了眼,開口便說。

「……生母身份卑微,秦國王子多爾圖在秦並未得到秦王多大寵愛,秦王近來身體不好,秦國王室各位王子早就蠢蠢欲動,其中,實力最強者為大王子,因此,此次來唐,多爾圖遭受了幾次襲擊,應是秦國已開始內斗,有人欲借此機會除掉多爾圖。」

「聖上,我們該順勢禍水東移。」

「哦?」聖上一時有些想笑,覺得場合不對,又忍了回去。

「昨晚,秦國王子多爾圖確實有去蒙國的外使院,就在忽必汗第一次遇見襲擊,襲擊者將一位蒙國侍衛的手臂砍掉後,有不少侍衛都看見多爾圖出現在院子里。」外使院的情況,馮韞已了解得差不多。「問他怎麼回事,他竟然說,出來看看熱鬧。這話,把忽必汗氣得掄起一方石凳擲向他。」

「你的意思是……」

「順水推舟。」一拍手,馮韞道。「既然蒙國特使認為是多爾圖殺了忽必汗,那不如先讓輿論導向多爾圖,我們該查的照查該辦的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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