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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為你值得(重要)

雪花零落,天地素裹。

廣場平坦的路面鋪了四指厚的雪毯,恰好蓋過腳背,身負玄鐵鐵鏈的女子不緊不慢走著,她走向廣場中央的一處高台,高台上一名手持大刀的劊子手靜候多時,他等著砍下她的頭顱。

高台兩側,各有一排弓箭手時刻準備著,若她有任何反抗之舉,格殺勿論!

正對高台的大殿外,李晟坐在龍椅上以勝利者的姿態蔑視一切,他身旁一群臣子站在玉階上看著遠處,一些心懷歉意卻又自身難保的大臣只能低了頭,不忍去看女子即將遭受的酷刑。

秦冉去年至長安,大至尸解案,小至失竊案,遠至十年懸案,近至謀財害命一案,秦冉的出現,令想犯罪的人事先都得掂量掂量,這便使長安城去年的治安成為十年內最好的一年。

她做了好事,今日卻要遭砍頭。

臨近高台,秦冉見有九步階梯。

剛踏上一步,身後的士兵推了她一把,粗生粗氣罵道。「老實點!」

一個踉蹌,秦冉險些摔倒,待她起身回首冷眼瞥向那士兵,一面握緊他不著痕跡塞到她手中的一根鐵絲。

把她帶到高台上,士兵一腳踹向她的後小腿窩,秦冉順勢面朝大殿跪下。

她跪下前,那名士兵隨即輕聲提醒一句。

「別用內力。」

玄鐵鐵鏈由極北之地的玄冰鐵煉就而成,用在犯人身上,會使寒氣侵入五髒六腑,但它並非無堅不摧,若用內力強行將其震碎,身體會受到極大傷害,正是所謂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鐵鏈將她的雙手束縛于身後,劊子手站在她的身側,她面朝李晟等人,後背便空無一人,秦冉跪在地上,把鐵絲捏了個形狀插入鐵鏈鎖心,細細搗動。

至于那士兵,他下了高台,徑直走向一側末端的弓箭手,在那人耳邊說了些什麼,原本比好姿勢的箭手迅速將弓箭交給士兵,退到他的身後去。

士兵望向高台上的女子,她高束的發絲稍微有些凌亂,隨著凜冽寒風飛舞,她雖雙膝跪地,但依舊是那副鎮定自若的神情。

感受到熟悉的目光,秦冉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微微搖頭,示意她暫且莫動。

「行刑」太監尖著嗓子,宣布開始血祭。

劊子手挪動腳步,他舉起大刀,對準女子的後頸。

殿外重臣紛紛緊閉上眼,僅李晟目不轉楮盯著秦冉,他要親眼見證她人頭落地的一幕。

「咻」

一支利箭劃破空氣,以不可逆轉之勢襲向殿前正中央的李晟。

李晟本有武藝五識靈敏,他眼疾手快一把拉過身邊的太監擋在身前。

射箭之人力道十足,那箭從太監左眼進後腦出,距李晟鼻尖唯一寸之遠!

瞬間,李晟心跳都停了幾拍,他驚得汗如雨下。

與此同時,另一支箭緊接著飛射而來,李晟猝不及防,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支利箭穿入他的大腿,箭向後的慣性一點不減,李晟不得不往後一仰。

「就留個瘸子給你們做皇帝!」

高台處那邊,秦冉忽然起身,側身一踢,竟將劊子手踢飛三丈遠!

待她轉身,秦冉已見士兵連射而出的第二支箭插入李晟大腿,殿外立即混亂起來,大臣四散逃走,太監囔著請御醫,士兵首領則指揮著對兩人進行圍剿。

秦冉一起身,弓箭手紛紛把箭頭對準了她。

拉弓,放箭

秦冉站著沒動,她利用那根鐵絲,輕而易舉打開鐵鏈,扔掉玄鐵鐵鏈,她突然往前沖了幾步,一個躍然起跳,在空中畫出完美的弧形。

秦冉在空中一扭,手里連著做了個‘抓’、‘握’以及‘前推’的動作。

一時間,無人發現,先前射殺李晟的那名士兵所在位置往前的一排弓箭手,于剎那間,統統被一把自己會‘飛’的匕首隔斷喉嚨。

高台東邊的弓箭手全滅!

這邊,朝她射來的長箭卻沒有一根射中她,因為她的動作實在太快,明明先前還在高台上,一眨眼的功夫,她已到廣場中間。

弓箭手們立馬跟著轉移箭頭方向,此次前後夾擊,他們一定能射殺她。

然而,發生了更詭異的事。

弓箭手們見秦冉對著他們張開了雙手,舉到斜上方,她手繃緊十指,往下一壓,弓箭手眼前的畫面仿佛靜止一般,他們見著箭筒里的箭飛了出去,隨即,尖銳的箭頭筆直插入他們的胸口。

弓箭手們倒下時,似乎能見著她冷漠一笑。

高台西邊的弓箭手全滅!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秦冉已消滅當前最大的威脅,她回身去尋剛才給她塞鐵絲、射殺李晟的士兵靳左,靳左反手拉住她的手。

「快走,有重兵。」

盔甲士兵本于偏殿外候命,這邊一有動靜,那邊立刻派了人過來,又因是重兵腳速較慢,秦冉靳左兩人很快離開了廣場。兩人配合默契,殺敵不少,可人海戰術實在惹不起,宮內幾萬人,宮外幾萬人,他們想要逃出宮去並不容易。再加上金羽衛叛變,熟悉皇宮各個角落的金羽衛侍衛能輕而易舉找到兩人停留的痕跡。

「你怎麼樣?」見靳左似乎有些不舒服,秦冉快速掃一眼周圍。「不行,我們得找個地方先躲躲。」

昨夜背部受傷,今早又在太極殿鬧了一場,剛才運用內力殺了兩排弓箭手,秦冉覺得有些疲憊,可她總覺得靳左狀態還不如她。

「來。」跑著,靳左忽摟住她回身一閃,藏進一處幾乎無法發現的兩牆間的壁層。

兩人未動,耳邊已響起追兵的腳步聲。

壁層窄,僅夠兩人貼著緊靠在一起,里面光線昏暗,秦冉甚至無法抬眼看清他,外面腳步聲不停,秦冉便把臉靠在他的胸膛上。

她閉眼,調整呼吸。

貼上他胸口的一瞬,她似乎感應到他的心跳有所加快?

沒來得及睜開眼,一股血腥味躥進她鼻里,秦冉以為是自己後背的傷口不知在什麼時候裂開了,而靳左倒無外傷,可他在事先應受了內傷。

待追兵跑遠,靳左沒有握刀的手輕輕一動,拉了她的手,他緊貼後壁錯身往里走,秦冉跟著他往里走。

「七歲時,我發現了這個通道。」

秦冉低聲問道。「通往哪兒?」

「御膳房。」

未變得強大時,靳左時常挨打、挨餓,被打了他不得不努力反擊學會以牙還牙,挨餓時,他只好違反規則偷偷溜出去尋吃食,反正被知道了都是會被懲罰,他索性偷吃到了御膳房。

帶著秦冉熟門熟路回到許久未來的地方,兩人坐在灶台下,往肚子里塞些吃食。

包括御膳房,宮里宮女太監都在昨日給李晟抓起來關在了一起,屋子里便有一些現成食物,秦冉吃了些冷食,見靳左只是看著她不吃。「你不餓?」

「旁邊院子是尚醫署,我去尋些止血藥。」靳左頗有幾分不舍的將視線從她臉龐離開,他說完起身去了隔壁。

她不知,她就是他的止痛劑,無她,真的難以撐下去。

至另一間屋子,合上門,靳左支撐不住順著門板滑落在地,掏出懷里剩下的幾顆藥丸,一口全吞下。稍緩過氣來,又怕待久了引起秦冉懷疑,他摁住月復部一側,悶哼一聲站起,走向櫥架拿了兩壺烈酒。

南邊小屋是御膳房值夜宮女的住所,靳左閃身進了屋,打開櫥櫃找到針線剪刀等物。

月兌下外層衣衫,靳左昂頭飲了足足半壺酒,才解開內層衣衫,將棉布沾酒擦拭月復部的傷口,口子實在太大,靳左咬住一塊抹布,一面顫抖著用繡花針縫上月復部右側的口子,才縫幾針,靳左已痛得眼前昏花。

「這邊!」

追兵跟丟了兩人,上面下令采取地毯式搜索,不一會兒士兵折回查到了御膳房。

靳左咬破舌尖,令自己清醒過來,急忙剪掉線頭,他合上衣衫。

追兵似早有埋伏靜靜守在門口,靳左一出門已被包圍,他便同半院子的人打了起來。

秦冉听到響動,沖了過去,又是一場惡戰。

兩人都給無窮無盡的士兵消耗不少體力,難免都受了傷,秦冉再次耗費三成功力解決掉御膳房附近的士兵,然而更多的士兵趕向這里,秦冉兩人只好繼續隱藏。

「我引開後面的人,你躲進困住忽必汗的密室里,我們在密道里匯合。」

「不,我去引開他們。」秦冉斷然拒絕,靳左額頭止不住的汗水,他遲緩的動作都在告訴她,他受了極其嚴重的內傷。

「你是不是傻?他們要抓的人是你不是我,我逃走比你容易。」

「不行……」

話未說完,眼前的場景使兩人都用不著再爭執。

背叛聖上的金羽衛出現了,金羽衛共計千人,以百人為一隊,昨晚換班之際,兩名被李晟收買的高級侍衛帶領旗下侍衛毒殺了前一輪值班的三百侍衛,後一輪值班的三百侍衛交給了李晟處置,剩下的人尚在宮外。

而靳左所在隊伍的兄弟,皆已被人毒殺,控制住金羽衛,李晟輕松實施他的宮變計劃。其實,聖上前幾日在柔妃寢宮出事時,靳左已猜測出金羽衛出了問題,只是沒想到,李晟的動作那麼快。

眼下,近百訓練有素的金羽衛,絕非普通士兵能比,靳左、秦冉二人要如何應對?

靳左看一眼秦冉,示意她尋機會沖出去,至于他,他要拖延時間換取喘息的機會。

「張庚、馮楊,你們為何要背叛聖上?」

「背叛?」同靳左說話的人是張庚。「我從未忠心于他,何談背叛?我是孤兒,可我從小根本不想過這種行走在生死邊緣的日子,不是生就是死,終其一生為了一個我痛恨的人活著,太累了,可他死了,我就自由了。」

靳左不想同他爭辯,若沒有聖上,他們這些人不早死了,這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道。

他面無表情,諷刺一句。「那你不趕緊去自由飛翔,堵我作何?」

「自然是用你二人換一世的衣食無憂。」

說罷,張庚面目猙獰,張庚、馮楊帶頭沖向靳左二人,相互廝殺,場面慘烈,一刻鐘不到,金羽衛死傷慘重,秦冉渾身上下都受了刀傷,而靳左更嚴重。

在兩人以為就得命喪于此時,二十多名黑衣人殺了進來,他們的目標是圍住秦冉靳左的金羽衛。

「姑娘,我們來晚了。」一名黑衣人靠近秦冉,說道。「宮內守衛森嚴,屬下一直進不來,折了大半的人才找到您。」

秦冉未寄希望在他人身上,可此時見有後援,她心底稍松,黑衣人應是宋天瞬的人。

「宋天瞬在哪里?」21

「主子昨日出了城。」黑衣人只知宋天瞬快馬出了長安城,再詳細的信息他暫時不得而知。「姑娘,我們善後,您先走吧。」

秦冉曉得黑衣人口里的善後是何意,留下這二十多人不異于送死,用他們的生命去換她的一條性命。

秦冉正搖頭,靳左湊到她身旁,有氣無力道一句。「從密道走。」

這時,秦冉才發現靳左臉色蒼白得可怕!

「靳左……你。」

「走吧,我不行了。」順著一側宮牆坐下,靳左的刀早扔在了一旁。

不知宋天瞬去了哪里,好在此時有人支援,只要一時拖住這里的金羽衛,秦冉就有機會進入附近的密道,通過密道,她就能順利出宮。

靳左覺之慶幸又含雜一絲苦澀,她終于可以不用他護著了。

「別瞎鬧。」仿佛見著他的生命正逐漸消失,秦冉不禁感到慌張。

他剛說的話,秦冉今日不是第一次听。

聞言,靳左嘴角往上,卻只能揚起很小的弧度,從她的三個字里,他听出了她的緊張她的在乎,他想笑得燦爛些,可惜他做不到,他連笑的力氣都沒了。

秦冉見他靠在宮牆上,一手摁住月復部,她急忙解開他的衣衫,一看,她驚呆了。

他的月復部右側,有個巴掌大的傷口,表面皮膚不知去了哪里,只見一片血肉模糊,秦冉甚至能清楚看見他的內髒,以及傷口邊緣一根青色的繡線。

一時間,秦冉想起先前他要去尚醫署拿止血藥,但在御膳房一間小屋前被圍住,是不是,他就是在那屋子里咬了牙用宮女的繡花針給自己縫傷口?

腦子里一浮現出那個畫面,秦冉既心痛不已,又內疚、自責,她為何沒有早點發現他受傷?!

「我……我們認輸,不跑了,靳左你別說話也別動,我找大夫來,你放心,你肯定沒事。」秦冉跪在他身旁,說話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我有辦法不讓李晟殺我們,一定有辦法,你……」

「你到底有多傻?快走,拖下去誰都得死在這里。」

「不不不,不會的,我不會,你……更不會。」

這時,黑衣人打斷秦冉。

「姑娘,走吧,追兵來了。」黑衣人也看見靳左的傷,知其已然不行。

「把她帶走。」

靳左對那黑衣人說著,秦冉卻緊緊抓住他的手,堅決不起身。

「靳左,這不值得。」

「為你,值得。」靳左累得睜不開眼,可他還是想睜眼看看她。

瞧她臉上掛了淚,靳左忽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染血的手伸進懷里拿了個銅鎖出來。「拿著,給我干兒子。」

語落,靳左緩緩合上了眼,就像睡著了一樣。

突然,一名同黑衣人打斗的金羽衛向後倒時撞向靳左,秦冉抽刀一砍,血濺了她一臉,侍衛倒在靳左旁邊,黑衣人催秦冉走,他們扛不住了,請秦冉不要辜負為她而死的人。

再回頭,秦冉去看靳左,欲斷腸,他為她死,她卻連替他收尸都做不到。

「我必定為你報仇!」握緊手中的銅鎖,秦冉頭也不回的離開,為靳左,也為身後為她犧牲的黑衣人。

秦冉不知她一走,靳左的手慢慢松開了。

「傻丫頭……我,只願,你……一生安好。」

他的最後一句,秦冉未能听見,因其消逝在了風里,隨著雪入了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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