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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軟榻纏綿

「抱緊。」二字一出,蕭玹手臂勒住新芽與舊枝交替纏繞的樹藤,胳膊和腰肢同時發力,一晃蕩,兩人隨著慣性的圓弧蕩向一側,若微的大腦根本沒反應過來,重力向下,差點筆直下落,好在蕭玹及時發覺,抽出一只手摟住她。

因抽了手,依托于整個人身上的重力似乎加大,蕭玹險些一起掉下陡峭懸崖。

凹陷之處存在一個小山洞,樹藤便將兩人送入其中,只是裂縫張開高度有限,蕭玹抱著她,後背擊在石壁上輕撞一下,齊齊向後倒去,雙腿卻露在峭壁與樹藤之間。

算是‘著陸’,劫後余生,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空氣變得稀薄,狹窄的空間里彌漫著曖昧之味,清香,微甜,還夾雜一點藥味。

出于‘熱心搭救’,蕭玹在將手附在若微後背時,放開樹藤的一剎那,他打算握住她的細腰以免壓住她,不料,意外來的那麼突然,手伸出,可並未握住她的腰,而是往上一點再上一點,一團溫熱且柔軟的東西將他右手填充、包裹,身體反應落後于意識,蕭玹的手捏了捏,腦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疾雷不及掩耳,迅電不及瞑目。疾雷不及掩耳,迅電不及瞑目。

她整個人撲在他的身上,忽然大喘氣,她今日還是撲倒了他!

雙手置于他的肩頭,稍稍用力,她翻身而起,縮在角落里坐著,不多時,蕭玹跟著起身坐在她的身旁。

山洞不高亦不寬,勉強有若微一臂之寬,欲站直了身子完全不可能,容兩人蜷縮著身子睡上一覺倒沒多大問題,于山崖三分之一處的位置,他們可以听見奔瀉水聲,遮住樹藤,聲音減少許多,若微坐了會兒,看向他。

「餓嗎?」。

「忍一忍,明日想辦法出去。」眼下,休息片刻,養精蓄銳,自然為上策,沒有吃食,只能安慰著她。

「哦。」她其實想問,你餓不餓,要是餓,人家有食物哦。

以為她餓得難受,打算再說兩句分散她的注意力,折騰半日,天色已不早,只要睡著,很快便是明日。然而,不待開口,他見她從懷里掏出兩個紅彤彤的果子,掏啊掏,掏出一個淺藍色布袋,掏啊掏,掏出一個暗紅色布袋,掏啊掏,竟然還有一個手掌大小的葫蘆?

「這個是你的,這個是我的。」攤開手絹,若微把藍袋子里白糖酥餅和紅袋子干牛肉分為兩份,再分給一個紅山果,推過去。「你若不餓,就留著明早吃。」

擦了擦果子,若微一口咬下去,見他不動,她打開葫蘆的木塞,飲起米釀甜酒來。

「哪兒來的?」香甜的味道飄進蕭玹鼻間,他咽下一口唾沫。

「宴會上順的。」扔掉果核,她靠在石壁上道。「你要不要來一口?」

搖頭,他把食物推回去。

「怎麼?」

「我不餓。」

拒絕就拒絕吧,若微也不在意,她都不知道被他拒絕過多少次了,一顆玻璃心早升級成了金剛石,幾口喝完葫蘆里的甜酒,她見他閉了眼,她也閉了眼,忽然,若微有些急躁起來,單手按住小月復。

「不舒服?」他掙了眼。

支支吾吾,仿佛欲言又止。

「不舒服。」再出聲,他肯定道。

「沒事,你睡。」撇過臉,她不願看他,太丟人了,怨自己沒事喝啥甜酒。

「若微。」

「哎呀!」瞧他一副要發火的模樣,本就焦躁,真話順著嘴縫就溜了出來。「人家想尿尿啊,你問什麼問?」

霎時一靜。

蕭玹清了清嗓子,看了她一眼,看了看洞外,側過身子朝內躺下,將外面留給她。

「忍住忍住。」堅決不做那種丟人的事兒,若微開始碎碎念。「憋住憋住。」

面壁,某人勾起嘴角。

一盞茶後,自我催眠睡著的姑娘被尿意弄醒,若微對著蒼天抓狂,欲哭無淚,回頭看了看蕭玹,猜測他真的真的真的睡後,她移動到邊上捋開樹藤,無奈接受事實——她就是一個凡人吶,凡人都是要尿尿的啊!

小溪緩緩淌下山崖,姑娘久久轉身,滿臉通紅。

…………

月至頭頂,若微在子夜剛過時,醒來。

「好冷。」打了個冷顫,若微一個激靈被冷醒,左右手搓著自己的胳膊。「怎麼會那麼冷?」

隨口一說,抬眼,她見到了答案。

若微靠著石壁眯眼睡著,而蕭玹先是怕她尷尬則側身朝內躺著,此時,側躺的他縮成了一團,渾身上下不停顫抖著,陣陣寒氣自他身散發出來,如同一台制冷機,愣然一瞬,她靠近他,落手于他肩頭。

「蕭玹,蕭玹。」推了好幾下,他悠悠轉醒,哼了一聲,可依舊顫著。

「你冷是不是?為何那麼冷?」

「不不用管我。」話音極小,出聲費力。

「怎麼能不管你?有藥嗎?我喂你吃藥啊。」

「睡吧。」閉眼,蕭玹縮成很小一團,似乎可以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她眼前。

「我怎麼睡?」她生氣了,他總這樣,當初習慣了他的脾氣,若微才明白越風說話的習慣是向誰學的,她就這樣直愣愣看看著他,動也不動。

「月初寒癥發作,習慣。」知她沒動,他道。

「睡吧。」若微凝眉,不再問,若有藥他早吃了,該是那年雪地里留下的病根,就跟他時常咳嗽一般,若微心疼至極,不過,他肯和她解釋原因,倒足以令她開心了。

月兌下自己一層外衫,搭在他身上,隨之,若微躺在他的身後,伸了手抱住他。

多一點溫暖,總能驅走一些嚴寒。

仿佛置身于和煦陽光下,溫暖而舒適,迷夢中,心尖染上三月鶯時才有的愜意,又如同被一汪暖泉所圍繞,柔軟、親切,霧氣氤氳,他不知身在何處,可他分明感受到一雙屬于女子的手,從身後抱緊他,不自覺移動至細膩的肌膚之上,將其握在掌心。

他知道,定為她。

念頭一晃而過,蕭玹睜開眼眸,眼前一片綠影,她的翠綠外衫。

手心忽然變得滾燙,他的心逐漸熾熱起來,何時起,他不反感她的觸踫,甚至從心里接納了她?意識里,蕭玹認為她是可以和十三、越風一般,同樣值得信任的人,可有些事情暫不適合讓她知曉,具體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因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回蕩,警告著他——別讓任何人靠近。

心扉,緊閉。

不願吵醒她,小心起了身,他將外衫搭在她身上,視線卻停留在她的左手手肘間,眸子的暖意瞬間消失,似乎蒙上一層薄薄冷氣,右手手臂已有一條巴掌長的疤痕,而他眼前,她的左手被利刃劃破,皮肉分離,不出血未結疤,傷口周圍仍紅腫了一圈。

掏出樣式普通的純白瓷瓶,撒了些白色粉末,蕭玹取出懷里干淨整潔的方形絲巾,折了兩折,欲替其包扎,看一眼她的睡顏,他輕輕牽過她手腕擱在自己腿上,模樣極為認真,幾個轉息間,又像經歷了整整一刻鐘,蕭玹終于系了個滿意的結。

「謝謝。」當他拉過她的手,她就醒了,可他太投入,竟未發現她的呼吸早已不均。

「該剛過辰時。」蕭玹側臉,伸手撈開樹藤形成的簾帳,放眼眺望。

陽光落在她的肩頭,若微穿上外衫,擦了擦不那麼新鮮的紅山果,遞給他,跟著向外看。

「樹藤挺結實。」猶豫一瞬,他接過果子直接咬下去,滿口的香甜,恰巧抑制住心口的一絲煩躁,觀察一陣,他續道。

「我們要這樣下去嗎?」。探頭瞧了瞧,他們仍處在山崖之上,離崖底急速奔流的河水不近,若要順著樹藤而下,的確風險不小。

「你看。」指著一處石縫,他道。「我先去,那里可落腳。」

「我們再」順著指尖看去,大概四米開外的地方有較寬縫隙,如果能夠安全到達,停穩,他們興許跳上另一棵更加結實的樹,可她想說‘再想想其他辦法’,因為她隱隱覺得不安,發揮著想象,保不準那茂盛樹葉里會藏著一條毒蛇之類的東西,但蕭玹顯然就是行動派。

「小心吶。」見他扔了果核,拉住樹藤翻身往下,若微只剩一句話。

若微不知他哪兒來的勇氣,手腕繞住一圈樹藤,便往下一點一點挪動,他若無其事,像是野外攀岩的專業人士,而她看得簡直就是膽戰心驚,念著他本就瘦,身上沒有幾兩肉,此時倒成了他的優勢,苦澀,漫上舌尖。

樹藤仍結實,支撐蕭玹下了將近一米的高度。

若微的後背已經濕了,緊貼石壁蔓延生長的樹藤晃動起來,頂端的細小碎石‘撲撲’落下,她見他停住不動,待一時而靜,蕭玹忽然抬頭看向她。

「抓住!」來不及思考,若微撲了出去。

音落,藤斷。

就算他再輕,樹藤承受著一個大活人應有的重量,也有失控的時候,若微伸出大半個身子,雙腿還在洞里,她又快又準地抓住蕭玹的手臂,可經不住他下落的力道,兩人便齊齊墜落山崖,不算特別高,可足以使兩人缺胳膊斷腿,現在的若微巴不得自己從崖頂摔落至底部,畢竟,‘粉身碎骨’比‘半死不活’要好。

有時候,現實並無想象中殘酷。

「噗通」一聲,兩人一同掉入湍急河水中。

以為該重回地府,不料生死簿上書‘時辰未到’,若微自嘲一番,立馬將手里本抓得緊緊的手臂,拽得更死,因為蕭玹不會游泳啊!

「我會游游泳,咳咳。」河水流速極快,她被嗆了兩口水。「你拉著!」

‘旱鴨子’下河的確挺慘,蕭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可感受到她抓得越來越緊的手,他又冷靜下來,听見她說話,他偏頭看見一根橫在崖邊的粗壯樹根,他伸手去勾。

抹掉臉上的水,若微努力揮手游動。

「好。」學著她的樣子,蕭玹別扭地游了兩下,兩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被沖走,並且拉住那根樹根。「怎麼辦?」

沒經驗歸沒經驗,但蕭玹懂得根據情形去分析,他們身處的河水兩岸基本上沒有‘岸’,狹窄的河水間,兩側皆為懸崖,只是他們落下的崖更加陡峭而已,不可能再爬上去,而就算手中抓住的樹根再能撐,他們也不能一直呆在水里泡著,所以,他問起她的意見來。

「你別放手。」讓他拉緊樹根,怕手滑,若微改為一手摟住他的脖頸,一手回到水下。

不知她要做什麼,蕭玹只能讓她摟住,任憑河水拍打,將她的柔軟撞擊在他的胸膛之上,耳邊有著她溫熱的呼吸,凝神,告訴自己,事急從權。

「給我你的手。」

說完,蕭玹見若微舉起手來,一根深綠色帶子纏繞指間,愣然一秒,他辨別出那是她的腰帶,他不知,她在水底快速解開自己的腰帶,她將用一根二指寬的帶子纏住他的手和她的手。

如同,纏住他和她的一生。

「若微?」不解,他道。

「逆流不可,順勢而為。」擔心他離開自己,若微便將兩人綁在一起。「走吧,我們要在一起。」

無論生死。

「會被淹死。」她準備跟著水流的方向,試著游出去,他承認這是目前為止唯一可行的方案,他相信她,但他並不相信自己。

「蕭玹,你不知道其實你知道你一直都相信我。」游動中,她回首道。

無人知,就算共同經歷風雨且知根知底的十三和越風,蕭玹皆無絕對信任,只因他連他自己都不會完全相信,一個喪失部分記憶的自己,他都不信,時刻懷疑,不停質疑,這樣的他竟一直都相信著她?然而,听見她的話,那一秒,渾濁河水中的她的神情,眸子里的堅定,使得他放了握住樹根的手。

然而,听見她的話,那一秒,渾濁河水中的她的神情,眸子里的堅定,使得他放了握住樹根的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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