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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醉翁之意(二)

景帝儀道,「難道你不知道越想要得到什麼,越在意的就越不來。牧笙讓你順其自然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好歹也是我教出來的,醫術再不精,勉強也算是懂些醫理吧,等你不把這件後繼香火的事看得看得那麼重要,或許就如願了。至于賢妃,她的事我現在並不想管。」

平樂知道景帝儀不是菩薩心腸,不是那種贈醫施藥懸壺救世的聖人,她殺的人說不定比救的人還多,可她不是幫過五哥幾次麼。「就不能看在五哥的份上?」

「平樂,你知道我開張方子,從抓藥到煎藥再到藥送到賢妃那會經過多少人的手麼?」景帝儀慢悠悠的問,「又快到中秋了,你是覺得我很清閑麼?」

平樂心想景帝儀的日子不是繞著捉弄人轉就是繞著美食佳肴轉,無事就上街閑逛,逛膩了就在府里躺著,難道這不叫清閑?「這很中秋有什麼關系?」

「你以為我一個人管著鳳府的大小事,還要連同管著湛王府的大小事和你們陳府的大小事一起管很容易?按理說你和牧笙成親後,你就是陳府的當家主母,你們夫妻的開支用度應該是你好好管著才是,可是呢?我是不指望你點石成金生財有道,只要求你把你相公那點微薄的俸祿用對地方就得了,你在湛王府干活那段日子也該明白這財米油鹽可不是平白從天上掉下來的,結果這賬你怎麼管的,銀子月月入不敷出,用光了就問我這邊的賬房要。」

平樂低頭,她怎麼知道這銀子怎麼這麼不禁花,牧笙才把俸祿給她,才過了十來天她也不知道買了什麼就沒了。只好每月都問景帝儀這邊的賬房「借著」。

「我倒不是和你計較那點銀子,只是擔心將來有一日牧笙想回鄉,連馬車你們都坐不起。「景帝儀搖著扇,看到平樂頭越來越低,都要貼到桌上了。此時丫鬟送上透花餈和熱茶,平樂知道這是東市剛出的點心,听聞內餡是豆沙,外皮半透明狀掐住花形,很受帝都名門富戶的歡迎,供不應求似使得這道點心價格高昂。

平樂盯著透花餈,她一直想嘗嘗是什麼味道來著,只是幾日讓人去買都買不到。

景帝儀顯然看出她的垂涎三尺,捻起一塊先聞了聞,再小口小口的嘗。

平樂偷偷翻了白眼,明白自己只有看的份,她嘀咕,「那就再請個賬房唄。」

其實之前景帝儀有把陳府的賬扔給她管,只是她哪里會看賬,賬冊上的字每個她都認得,可是那些字合起來居然匪夷所思的她一句都看不明白。她有請過一個賬房先生回來管賬,哪知那個賬房不老實,見她不懂,這里添一點,那里少一點,私下吞了不少銀子,最後還是景帝儀讓白雪過來幫著查賬發現的。

「你想請人當然可以,但你自己是不是也要學一學,基礎的看賬總要會吧。牧笙忙著政事,他就算想管也生不出三頭六臂,這一塊只能你來把關。你若是又想像之前請了人回來就以為萬事大吉,什麼都扔給對方做,最後也只是再被騙一次。」

「婆婆的話媳婦听明白了,回去後定會好好學怎麼管賬。」

景帝儀點點頭,「這一次進宮,你定是有去探望太皇太後吧,听聞她老人家這幾年來苦心鑽研佛法,不見外人了,可有見你?」

「當然見了。」她現在雖然不是公主,進宮不再那麼便利,但她和皇上兄妹感情深厚,皇上召她進過宮幾次,她都有去想拜見皇祖母請安,前幾次確實都沒得見,不過這一次見了,「皇祖母精神不錯和我說了很多話。」

景帝儀笑了,「她自然是精神不錯的。太皇太後養尊處優,讓她在那麼偏僻冷清又遠離政治權利的宮殿里住了那麼多年,常年吃齋衣飾樸素也是難為她了。不過好在這樣的日子也快到頭了的,再忍忍就好。」

「婆婆怎麼能這麼說。」她听得出景帝儀話里的陰陽怪氣。

「為什麼不能,你皇祖母年輕時的豐功偉績我可是耳熟能詳,她扶持先帝建功立業,幫助先帝鞏固江山社稷,奪回權勢後第一件事就是將當初偽帝的余孽株連十族斬草除根,這大殿上每一塊磚可都是染過血的。何等的殺伐果斷,一點都不輸男子,你會沒听過?」

平樂道,「我是有听過,但這樣的事歷朝歷代都有,皇祖母她這麼做是為了穩定江山穩定人心,後來她退居後宮也沒再過問前朝的事了,不過就是一位慈愛的老人家。」

慈愛這個詞用得當真是好,「慈愛的老人家會讓你到湛王府做賊麼?」

平樂結巴道,「你,你說什麼,我听不懂。」

景帝儀島,「過去的事,我也懶得和你翻舊賬。平樂,你要慶幸當初牧笙有看住你,沒讓你進我房里亂翻。你知道的,我最討厭別人沒經過我同意動我的東西,一旦我發現了,只是砍掉你的手腳,這樣的處罰都是輕的,你說我真要砍你手腳的話,你那位慈愛的祖母會出來阻止麼?」

平樂不假思索,「當然會,皇祖母是最疼我的。」

「這麼疼你,當初先皇要廢掉你身份時,她怎麼不以死阻止,先皇以仁孝治天下,你皇祖母若是以死相逼,先皇定會有所顧忌的。承認吧,她是很疼你,只是你在她心里絕不是第一第二的位置。」

「後宮不能干政,皇祖母就算再疼愛我,父皇下的聖旨,她也不會去違背的。再說,皇祖母已經說了,過一陣子她會勸說皇兄恢復我的身份的。」景帝儀要挑撥她和皇祖母的關系,她才不上當。其實她對公主的頭餃已經不在乎了,現在這個官家夫人她已經做得很知足了,她是受不了景帝儀這樣說她的親人。

「皇上自小就不受先皇重視,兄弟姐妹之中也就是你在他還龍潛深淵郁郁不得志時與他真心相待,他對你這個妹妹與對其他兄妹自然是不同。只是當初你的身份是先皇廢的,如若立馬恢復難免落人話柄。可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只要有人牽頭,要讓你當回公主不是難事。」

「婆婆到底想說什麼?」剛剛還在說皇祖母,怎麼突然又說到五哥。

景帝儀問,「皇上召見你時,你有沒有在皇上面前說我如何虐待折磨你?你我關系如何惡劣,你有多不喜歡我?」

「……」

景帝儀看她眼神躲閃,平樂屬于心直口快,口沒遮攔,肯定是有抱怨的,「怎麼,敢做不敢認麼,你不喜歡我,正好我也不喜歡你相看兩厭,下次皇上再召見,你可以繼續說。」

平樂奇怪,正常人知道自己被說壞話,不是應該翻臉吵架掀桌子麼,景帝儀卻讓她繼續說,是當真無所謂,還是某種試探。

景帝儀笑,「我與你說話時已經很是照顧你的理解力了,哪一回損你罵你是拐彎抹角的?連諷刺挖苦都盡量說得通俗易懂,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是試探。你就照做吧,當是個皇上閑話家常,以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哦。」平樂當做听明白了,不明白也要裝明白,不然景帝儀又會說她笨。

「這點心味道不錯,一會兒你帶一些回去。」平樂聞言還來不及高興,景帝儀又補了一句,「是讓你帶回去給牧笙的,不是給你的。」

平樂磨著牙假笑,「是的,婆婆。」

……

鳳靡初擱了筆,看了一遍奏章,確定無誤後將奏章合上放好。抬起眼就見景帝儀正愛惜的擦拭著玉簫。他的書房,也就這一位敢在此吃零食,看閑書,做任何她想做的,「不知什麼時候小姐能只為我一人吹奏一曲?」

景帝儀頭也不抬,「我不是說過麼,樂和畫一樣得講靈感講心情。」

鳳靡初輕聲道,「倒可惜我沒有陸公子那般的運氣。」

如若她沒听錯,這是一句牢騷吧,還是一句帶著酸味的牢騷。她曾給陸存熙吹奏過一曲,都多久的事了。

景帝儀停下動作,回頭看他一眼,這個人連吃味都吃得十分深沉,面上是看不出的,「鳳哥哥,你聞到麼,好酸啊?」

鳳靡初從容的回應,「可能是夜里吃了糖醋魚的緣故。」

只有糖醋魚?明日讓廚娘做道酸豆角,估計都不用加醋了。景帝儀擦好了玉簫,放回盒子里,「公務忙完了?」

「忙完了。」

她拍拍自己的肩,嬌滴滴的道,「鳳哥哥,給我捏捏吧。」

夫人的命令不敢不從,鳳靡初過去給她按摩肩膀,「听說今日平樂有來過。」

景帝儀閉起眼,享受他不重不輕正好合適的力道,「是來過,婆媳間推心置月復的交談了一番,不過沒坐到半個時辰她便回去了。」

鳳靡初笑,估計是被景帝儀氣走的,「平樂也算難得了,宮中長大卻保留了一顆赤子之心。」

「所以她才總說鳳哥哥你是好人。你會用華麗動听的詞賦包裝她的傻里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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