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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圖謀

鳳靡初進了房,見景帝儀坐在那張羅漢床上,盤著腿,抓著筆不知道在畫什麼,他走到屏風後邊換下官服,又從桌上拿了剪刀剪了燭芯,燭光霎時明亮許多,「只怕太後此後會記恨小姐。」

「有沒有這件事太後都會記恨我,我進過宮請安的,是他們自己不見我,何況也沒說不許我離府。」太後本來就不喜歡她,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和顏悅色是裝出來的,一旦皇帝歸天,第一個翻臉不認人的肯定就是那老太婆,「朝廷里是沒有永遠的敵人的,你和陸家也算勢不兩立,但這一次有共同的目標,不也相互利用得很好。」

他知道香囊是陸家給的,便日日配合的佩戴在身上,故意叫人人都瞧見,就是想誰順推舟。都不想十皇子登上帝位,都打算利用老六,倒天衣無縫唱起了雙簧。六皇子哪里斗得過他們兩的老謀深算,也只能像扯線的木偶任由擺布了。

「小姐如何猜到陸家並不打算依附六皇子?」

「難道你們在眾皇子里面里挑挑揀揀,不是在選對自己最有利的?別可和我說什麼憂國憂民,不是為一己之私而是為天下大道,為國泰民安。」景帝儀說著,都覺得這種虛偽的忠言听著叫人發笑。

陸賦原先選的是老九,老九出身好,母妃家世顯赫,外公豹國公手上又有兵權,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就是太好了,所以不好控制。這陸家肯定背後出謀劃策不少,老九若是乖乖听話,何至于就因一個計卿澄早早斷了皇帝夢。

顯然不怎麼拿陸家當回事,就因為手上籌碼太多太好,除了陸家還有其他靠山,也就不會一心只仰仗陸賦一人,即便真是由陸賦親手送上皇位,日後也是過河拆橋的。

陸賦謹慎,吃過一次虧後,定不會挑條件差不多的老六,反而會選些條件不好,但會听話的皇子輔佐,若是成了大事,才能凸顯陸家的重要。

鳳靡初走近,發現她在畫皇宮四扇宮門,畫完後便擱了筆,食指敲著桌面,目不轉楮的看著。這是皇宮第一道屏障,卯時開,戌時關,景帝儀喃道,「皇帝估計已經留了傳位的詔書,若不依他的意思行事,那就是大逆不道。但若十皇子在登基之前就死于非命,那就另當別論了。」

到時皇帝已經歸了西,繼位的人選只能由太後和大臣們重新商定,其他的皇子就又有了翻身的機會。

鳳靡初笑,「十皇子回到帝都也有些日子了,可惜近來發生事情太多,小姐一直未得見過他,十皇子的才情秉性倒頗有湛王遺風。」

遺風?他又沒見過她高祖,怎麼會知道十皇子和高祖像不像,「不會一會兒又告訴我十皇子是高祖轉世的吧。」

鳳靡初也坐到羅漢床上,「小姐若是見過就會知道我沒有半分夸大。」

景帝儀心想如若真像他所說,那她倒真想見一見,前提是老十能活過明晚。她想起之前崔護設宴為十皇子接風洗塵,崔護這個人做不來虛以為蛇那套,可見真心結交,方穎壽也說過,鳳靡初崔護十皇子,這三人關系不錯。

十皇子沒去守陵之前,也常穿著便服和他們去茶館喝茶听書,算是臭味相投。

她問,「你要見死不救?」十皇子是眾矢之的,她雖也還看不出陸賦打算將誰送上皇位,但箭頭定是對準了老十的。

曹洛端了晚膳進來,都是廚房備好的,雞絲銀耳,紅燒赤貝,那道糖醋鯉魚廚子在做了,鳳靡初起了興味,反問,「小姐猜呢?」

她都沒見過十皇子,不知道鳳靡初是真誠相交,還是把他當另一個沮誦,「即便是十皇子死了,或者詔書丟了,各懷鬼胎都想各自選定的人坐上皇位,這一吵也是要吵很久吧,鳳哥哥,我和你玩個游戲吧。」

曹洛擺好碗筷,想著景帝儀說的游戲怕且不會是男女之間打情罵俏追逐打鬧之類的,都說娶妻求賢,只是這女子完全跟賢惠沾不上邊的。

鳳靡初笑問,「什麼游戲?」

她將畫紙燒了,若真動了作亂的念頭,肯定會選禁軍交班的時候,「禁軍的職責就是保護皇帝,如果宮里出事了,一撥調去平亂,一撥肯定留在皇帝寢殿寸步不離。你若是有辦法讓你的‘故人’把守在皇帝寢宮前的禁軍調走。我就幫老五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不需你們再吵吵鬧鬧,也算幫你們免去一場干戈。」

若是要名正言順,那就是要在詔書上動手腳,「哪怕皇上寢宮前的禁軍被調走,殿內總還是會有宮女太監服侍。」

景帝儀拿起一根筷子,先沾點菜汁嘗了嘗,要還是像中午吃的那些那麼寡淡,她想她在鳳府真住不了太久,「鳳哥哥若有辦法調走那些禁軍,我就有辦法調走殿內的宮女太監。」

……

皇後跪在蒲團上,手里撥著佛珠誦讀著往生咒。她禮佛時,宮女都是守在殿外。當今聖上自登基為帝二十余載,夙興夜寐,勤政愛民,從未有一日不臨朝听政,可就在今日,太後命人傳話,皇帝需臥床靜心修養,這幾日的早朝撤了。

皇後心里惴惴不安,佛珠越撥越快,線終于是斷了。

景帝儀踩住一顆滾動的珠子,撿起來,可惜了這上好的綠松石,有了裂痕,「這算不算不祥之兆?」

皇後對于她的闖入,較上回顯得平靜多了,宮中守衛森嚴,但上回見過景帝儀易容,要逃是侍衛的眼楮是輕而易舉,皇後將佛珠一顆顆撿起來,「姑娘怎麼就不肯放過本宮。」

景帝儀將手里的珠子遞給她,「不是我不放過你,是皇帝不放過你,他想要你的命,就算是他死了,他還是能吩咐其他人去辦。我開門見山吧,我有個法子,能叫我們大家都活下來。」

皇後將珠子都放到香案上,雙手合十朝觀音像拜了拜。她並不像太後參與前朝的朝政,對權利政治也毫無野心。但這不表示她就是毫無才智見地的深閨婦人,「姑娘的法子是大逆不道的吧,本宮不會做的。」

景帝儀背著手,在殿內踱著步,「是不是大逆不道,要看皇後怎麼想。你以為我要在皇帝身上動手,他只剩一口氣了,大羅神仙都救不了。我不是對付他,我是要對付太後。」

皇後不想攪和進來,世間所有皆是夢幻泡影,她看清了,「姑娘忘了麼,本宮是太後的佷女,你找錯人了。」

「我是在和皇後推心置月復,何況當著菩薩的面,我倒不信佛的,可皇後信,所以不要說假話。你對太後一絲埋怨責怪都沒有麼?她也算拆散了你的姻緣,害得你困死在這深宮里,你雖是皇後,可有名無實。所有權利都握在太後手里,太後只會為自己想為皇帝想,如果她知道你和陸平昭的事,你以為她還會顧念你是她佷女麼。」

皇後敲起了木魚,「都是命數,跟太後有什麼關系。」

景帝儀輕輕的嘆了聲氣,任她在巧舌如簧,對皇後也算是甘拜下風了,一口一個命數,「太後對我笑里藏刀,皇後應該看得明白的。一旦十皇子真的繼位,他感念太後的恩德,對太後肯定是有求必應,到時一定幫著太後對付我。最可憐的就是牧笙和平樂,他們才剛成親,連孩子都沒有。可你覺得太後會因為平樂放過牧笙嗎?」

皇後停住了手,她很清楚景帝儀又是在拿陳牧笙,拿平樂要挾她,她欠陳家滿門的人命,一輩子念多少往生咒都是償還不清的,「本宮不想插手這些事,只想這麼了卻殘生,與青燈古佛相伴。」

「你很清楚太後的為人,也清楚她真的是做得出來的。皇後,我也算是救過你幾次性命吧。今世的債不在今世了還要留到你所謂的來世麼?」

皇後搖頭,「本宮與皇上有夫妻情分,哪怕皇上要殺了本宮,也是理應受的,可是為妻為臣都不能做危害江山社稷的事。」

危害江山社稷,她細細咀嚼著這幾個字,總不會把她當妲己了吧,她是挺能禍害人的,但還未弄死哪個忠臣良將吧,陸平昭也算不上啊,「朝中那群人,各有各的心思,除非十皇子有皇上的才智謀略,否則你覺得他壓得住麼。背後即便是有太後撐腰,太後在朝中確實有幾個心月復,只是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官職,權利不大,能起什麼作用?」

皇後道,「太後既是當初能幫助皇上穩定朝政社稷,自然日後也能再幫助新君開創太平盛世。」

景帝儀笑她想得太過天真,「太後老了,眼花耳聾,或許心思還清明吧,可你覺得她難道還能像年輕時,學那漢朝的呂後在朝堂上听政嗎,即便她想也力不從心了。十皇子在外守陵,還未來得及在朝中培養勢力,如若他坐上龍椅,那就要一個人孤軍奮戰。還記得豹國公犯上作亂的事麼?」

皇後想起豹國公造反,她雖沒出宮親眼見到那慘況,但听聞帝都城血流成河,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就是不想再出現豹國公這等事,本宮才不能助紂為虐。」

「我說了這麼多皇後還是不明白麼,要坐上龍椅不算難事,要坐得安穩高枕無憂才叫難。朝中黨羽勢力太過復雜,不是十皇子這種才剛回到帝都無黨無派的人控制得了的。你真當朝里那些老臣子是良善之輩麼,處理不好,帝都怕就要三日一小亂,五日一大亂。」

皇後面色蒼白,知景帝儀不是危言聳听,自古爭奪帝位都是如此這般慘烈,遠的不說,偽帝那場動亂還歷歷在目,「如若十皇子控制不了,本宮一婦道人家又能有什麼辦法。」

「皇後沒有辦法,我有啊。一個皆大歡喜的辦法。」她湊近皇後耳邊,輕聲道,「對外既能安定朝政,對內于我于皇後于眾人都無威脅。我繼續吃喝玩樂,皇後也能繼續吃齋念佛。」

皇後想知她的目的,「姑娘想本宮怎麼做?」

她要她做的簡單得很,太後是不會對她設防的,「只是想請皇後在適當的時候把皇上寢殿內所有服侍的人都支開就得了,其他的都不需要皇後去做。」

「姑娘如若不是要對付皇上,為何要將殿內服侍的人支開?」

景帝儀突然問,「五皇子性情溫和又廣納善言,皇後覺得他有沒有帝王之相?」

皇後吃驚,「你要偷天換日。」

「我既然請皇後幫忙,也沒有瞞著你的道理,開誠布公。一是信你不會忍心看著眾皇子因為帝位兄弟相爭骨肉相殘,二你對余美人也是心中有愧吧,你幫了這回,欠我的欠五皇子當是還清了。就連陸平昭的事我也會為你守口如瓶。」

「五皇子難擔大任。」並不是看輕了誰,也沒有厚此薄彼,只是五皇子太過懦弱,做個閑散的王爺足夠了,要做天子號令群臣,缺了主見魄力只怕會反過來,被人挾天子以令諸侯。

「皇子里有誰是能擔大任的?條件都差不多。皇上這些年既放任陸家勢力做大,又重用鳳靡初孫明這些人,無非就是讓他們制衡。只是這格局隱隱有些月兌離他的掌控了,才在快死的時候又想到用我這招美人計。」如意算盤倒是打得響,可也要看她願不願意。

皇後懷疑道,「以姑娘和鳳大人的關系,姑娘是為鳳大人做說客麼?」

景帝儀撫著花瓶里裝飾用的今晨才采摘的鮮花,顏色艷麗嬌艷欲滴,花瓣已經是完全打開了,透著真真沁人心脾的香氣,「太後陸家和我的恩怨,皇後也是清楚的,就算不是五皇子,我也絕對不會讓他們挑的人坐上皇位的。」

她有她自己的考慮,並不會因為鳳靡初,就盲目的跟著選了。

景帝儀停了停,慈悲的面容,嘴角溢出一縷陰鷙的笑,「像我這等自私自利的人,總要防患于未然。若是威脅到我了,我總要先想著顧著自己的命,就再無暇顧及其他人的命了。到時候他們也就只能如皇後這般,自己嘆一句命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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