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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89章 雙管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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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攤時劉嫂子忍不住朝清薇道謝,「勞姑娘費心了。」

清薇特意點出她是花了銀子去買的手藝,這樣一來,自然免了其他人眼紅。否則只看劉嫂子和清薇稍微親近些,便得了這樣的天大好處,免不了有人齊心不平。雖說那樣清薇也會有麻煩,她這樣說出來也是為了自己,但劉嫂子卻不可因此就不領情。

見她果然領會,清薇便微笑道,「嫂子再說這樣的話,就客套了。」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街口,正好從錢大郎的店門口走過,清薇便稍稍提了聲音,笑道,「若不是嫂子,我搬進來之後也不會這樣順利。說起來是我沾光才是。除了粥和饅頭,我回頭再給嫂子寫一個涼湯的方子做謝禮。這天氣一日比一日更熱,喝一碗涼湯正是時候。」

劉嫂子連忙推月兌,兩人一路說笑著,經過了錢大郎的店。

等她們走過去了,錢大郎才慢騰騰的從店里挪出來,目光陰沉的盯著二人的背影,半晌才收回來。

他從清薇方才的話中捕捉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她是將方子寫下來交給劉嫂子的!

接下來的幾日,劉嫂子和她的大女兒月娘都會在下午到清薇這里來學手藝。這樣一來,清薇的院子里,就從早到晚都飄著好聞的食物香氣,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做粥和饅頭都不麻煩,所以幾日功夫也已足夠。這天劉嫂子和月娘從清薇的院子里出來,面上都帶著緊張興奮的笑容。清薇今日說,明兒就不同她們一起出攤了,她們下午也不必再去。然後又將寫好的方子交給她們,如今就揣在劉嫂子懷里呢。

一路上劉嫂子數次想將那方子拿出來看看,但又怕給人瞧了去,便一直抬手按著胸口,看上去倒像是身體不適,讓路上遇到的鄉鄰們都忍不住多問一句。

這番作態,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十分明顯的。

錢大郎一看這兩人的模樣,就知道那方子在她們身上。于是便悄悄墜了上去。

當然,青天白日,又是在長壽坊中,他是不能做什麼的。于是他跟了一路,見母女二人進了院子,才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去找他家的男主人劉老黑說話。

劉老黑生得又高又大,有一把子力氣,如今是在木匠行做事,而且還是坊中鄉勇的頭目。

當是時,皇權不下縣,各鄉之中多是里長和各族耆老們共同主事。沒有衙門,自然也不會有捕快和軍隊,但鄉野之間,卻時常有野獸和匪徒出沒,因此各地不得不將青壯男子集中起來組成鄉勇,農閑時訓練,平日里則定期巡邏鄉里,確保安全。如果遇到意外,則立刻就能組織起來抗敵。

自然,這里是天子腳下的帝都,又是承平盛世,不可能跟鄉野之地比較,但這種規制倒是沒有改變,只不過鄉勇隊一直閑置著,既不需要訓練,也沒有巡邏任務而已。但饒是如此,劉老黑同衙門那邊也比旁人更親近。這也是劉嫂子底氣如此足,跟清薇一起做生意也不怕別人眼紅的原因。

這會兒錢大郎登門,劉老黑雖然心中詫異,但也沒有表現出來,笑著把人迎進屋。然後兩人東拉西扯,說了半天閑話,直到劉嫂子從內室出來,去院子里起灶開始準備晚飯,錢大郎才起身告辭。

劉老黑又一頭霧水的把人送出門,完全不明白錢大郎走這一遭是為了什麼。

于是這天夜里,一條人影模進了劉老黑家的院子里。

這條人影自然就是錢大郎。他白日過來,就是為了踩點,也是想看看劉嫂子把那方子藏在了哪里。他這人做生意做吃食上沒有天賦,倒是耳聰目明,劉家房子也不大,里外只隔著一層木壁,劉嫂子在屋里的動靜,注意些就能听見。雖不能猜個十成,心里也有了一點底。

所以他便趁夜來了。畢竟這種事宜早不宜遲,過了明天,誰知道劉嫂子會不會覺得不安全又把方子藏到別的地方去?

錢大郎不被長壽坊的人喜歡,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年輕時曾跟著街上的閑漢們混,諸般好事不學,壞事倒學了個十成十。後來他老爹死了,回家來繼承了店面,又娶了妻,這才收斂起來。樸素的街坊們面對回頭是岸的鄰居不能說出什麼不是,但心里多少是有些防備他的。

所以這溜門撬鎖的勾當,錢大郎做得十分順手。

只是才進了屋,還沒等他辯準方向模進內室,就听得一聲犬吠,然後自己就被撲倒在地,手臂上還被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撲撞得錢大郎渾身發痛,但他現在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暴露了!天殺的劉老黑家里什麼時候養了一條狗?!

……

第一聲犬吠響起時,清薇便從床上坐了起來。暗夜里十分寧靜,犬吠聲傳至此處已是隱隱約約,听不清晰。清薇微微側頭,凝神听了片刻,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才起床開門出去。

但出了院門,她低頭想了想,又轉身去敲趙瑾之的門。

趙瑾之職業形成的習慣,睡覺時也十分警醒,听見敲門聲便立刻醒了。開了門見是清薇,不由驚奇,「趙姑娘?你怎的還沒睡?可是出了什麼事?」

「趙大哥,我方才听見了犬吠之聲。」清薇壓低聲音道。她倒也很想做出驚慌失措之態,但要瞞過趙瑾之這種專業人士,清薇沒有信心,索性坦然以對。

趙瑾之還沒反應過來,「或許那犬只是睡著時被什麼東西驚了,想來不會有大事。」

清薇卻堅持道,「我听著叫得很凶,趙大哥還是去看看吧?萬一出了事,也好搭把手。」

趙瑾之這才回過味來。他又仔細的看了清薇一眼,她身上衣裳穿得齊齊整整,顯然不是夢中驚醒慌忙過來的模樣,言談口齒都十分清晰,看起來也不像是被嚇住了。

有問題,他想。這不像是擔心會出事,而是早知會出事。但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問,「在哪邊?」

清薇快速的看了一眼,往劉嫂子家的方向一指,「這邊。」

「我去看看。」趙瑾之當機立斷道。清薇既然來找他,想來當也不會是要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他說完往前走了幾步,轉頭見清薇跟了上來,又道,「你回屋去,關好門戶。」

清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將事情想了一遍,直到趙瑾之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這才慢慢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回去之後,她也沒有睡,而是就坐在房間里。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吵嚷的聲音低了下去,然後趙瑾之回來了。

清薇再次打開了房門,而趙瑾之也默契的出現在了牆頭。見清薇開門,他才將梯子搭好,從牆頭爬了下來。然後他站在清薇面前,沉默半晌,才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現一般道,「錢大郎潛入劉家偷竊,卻被劉月娘借來的犬咬傷,現在已經被眾人押著送官了。」

清薇知道他能猜到,但到這時,心中還是不可避免生出幾分緊張來。然而無論如何,錢大郎這個潛在的威脅解決,至少她的目的達到了。

清薇點頭道,「也好,嫂子去吧。」

送了劉嫂子出門,清薇回來便去井上打了水,將桑葚反復清洗數遍,然後在盆里壓碎了,兌水用紗布過濾出汁,然後取了昨兒買的面粉,用桑葚汁加糖和面。桑葚的顏色本來紫得發黑,但因為加了水,便沒有這樣深了,活了面之後,便只剩下淺淡的紫色,十分好看。

清薇將揉好的面用濕毛巾蓋住,放在一邊餳著。本來打算做些餡料,奈何家里沒有材料,只得罷了。等面餳了一會兒,她便將之均勻的分成小份,然後一個個的捏出花瓣的形狀,紫色的花朵整整齊齊的擺在案板上,看上去十分漂亮。

等清薇弄完了,將饅頭上屜蒸的時候,劉嫂子才慢騰騰的轉回來了。

院子里彌漫著一股甜香,劉嫂子不由心疼的道,「姑娘用了不少糖吧?」

清薇道,「既是拿出去賣的東西,自然要下足了料。客人們吃了好,回頭才會再來。」好東西就算價錢貴些,也總有人願意買。總比粗制濫造,吃過一次就不肯再來要好。

劉嫂子也不由點頭。話雖如此,但要她自己來做,卻是不會那麼舍得的。

又等了一會兒,清薇熄了火,將蒸籠抬了下來。劉嫂子揭開,看見花朵一般的饅頭,不由贊嘆道,「真好看!難為姑娘怎麼想出來?」又拉著清薇的雙手看,「更難為這雙巧手能做出來,真不愧是宮中出來的!」

清薇已經習慣了自己做什麼劉嫂子都推到「宮里出來的」上面去。這樣其實對她也有好處,經劉嫂子這麼一說,別人反倒不會多想了。因此她只笑著問,「嫂子看我這玫瑰饅頭能不能拿出去賣?」

「這個若不能,我看街上那些賣吃食的都該收拾攤子家去了。」劉嫂子立刻道,心中暗暗感嘆,自覺這大半輩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清薇見她臉上略露失意,便猜是想到從前做生意失敗的事了。

她心里本來就已經有了打算,這時用碟子盛了饅頭出來,遞給劉嫂子,一面道,「我有個想頭,說給嫂子听,嫂子別笑話我。」

「姑娘只管說。」劉嫂子拿了一個饅頭吃了,松軟香甜,不由得又拿了一個。

清薇道,「嫂子也知道,我獨自一人住在這里,總要謀個營生。別的我也不會,這點子手藝還勉強拿得出來,因此想著索性做點吃食的小生意。只是一來我不會做生意,二來一個人也忙不轉,因此想請嫂子過來幫我。雖然不是什麼大生意,但補貼家用想必足夠了。」

剛才蒸饅頭的時候,她已經數過了,今早收到的銅子,共二百三十一枚。刨去成本,賺一百三十一文。若每日都能如此,一個月也有四貫錢入賬。這還只是粥,若搭著賣些別的,比如饅頭之類,自然更多。且又只是早上,劉嫂子不至于忙不過來,她下午的時間也可以做別的。

自然,這樣的手藝活,苦些累些也是有的,但清薇從決定出宮,便知道會有這麼一日,雖然還不太習慣,但已經開始克服了。

劉嫂子聞言,又驚又喜,「姑娘此言當真?」

清薇開這個口,自然也是想清楚了的。不提劉嫂子這幾日的幫襯,單是方才幾次試探,清薇都覺得她是個實誠人。而且自己蒸饅頭的時候,她還特特避開,想來是怕看了自己的秘方去,有這份心,合伙做生意自然更讓人放心。

因此听劉嫂子這樣問,便含笑道,「我就當是嫂子願意了。」

「願意願意!」劉嫂子連聲道,「我也同姑娘說過,我原先也做過這樣的生意,只是沒手藝,做出來的東西沒人捧場,只得罷了。如今有姑娘的手藝在,別的事情,就都包在我身上了!」

清薇含笑點頭,並不因為自己有能耐,就看低別人。畢竟這些人生活在市井之中,見識經驗都比自己多,也懂得這里的規矩,比她自己去瞎撞要好。這也是清薇考慮合伙的原因之一。

譬如劉嫂子應下之後,第一個要提的就是,「姑娘若想在這街上安安穩穩的做生意,怕是少不得打點一番。咱們這里的街頭,是劉老大的底盤,他舅舅在衙門里做個吏目,有他照拂,地痞流氓也都不敢來鬧事了。只是免不得有人白吃白喝。幸而咱們做的是早點,那時這些人多半還未起身呢。就有一兩個,忍忍便罷了。」

若不是劉嫂子提,清薇是斷想不到這里的。當下問清行情,便取了銀子交給劉嫂子,讓她待會兒去打點清楚,明日就要開始做生意了。

接下來自然是商量合伙的方式,利潤如何分,誰負責做什麼,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要事先考慮到。

這只是清薇試水的生意,本打算分給劉嫂子五成,但劉嫂子堅決拒絕,只肯拿三成。畢竟無論材料還是手藝都是清薇出,她不過出個力,走到哪里也只算個伙計,幾曾見過伙計還能分錢的?清薇厚道,她也不願佔便宜。

兩人你推我讓,商量起來自然就快,不一時便都定下了。清薇還寫了文書,兩人各簽字畫押,才算完成。

……

趙瑾之下了值,照舊領著手底下的小兄弟們去尋模吃的。

這些年輕子弟大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年紀小也沒有存錢的想頭,有多少便花多少。羽林衛的俸祿不低,所以在吃上就更肯花錢。京城里幾個有名的酒樓都被他們吃遍了,如今固定去的只有綴錦樓和小張樓。綴錦樓的東家和廚子都是南人,因此食物口味偏于清淡鮮甜。所以他們更多時候去的是本地人開的小張樓,這里的菜滋味更足。

然而今日,趙瑾之吃著小張樓招牌的紅燒肉,卻總覺得差了些味道。

比自己昨日吃的差遠了。

因此吃了兩口,他就放下了筷子,只端著酒杯慢慢啜飲。眾人見了不免驚奇,「趙大哥今日怎的斯文起來了?再不動筷,這紅燒肉可就沒有了。」大老爺們,吃東西都是用搶的,這時候可沒人管趙瑾之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趙瑾之搖頭,「你們吃吧。」

心中再次後悔昨日那些話太過。在趙瑾之看來,清薇固然行事有瑕疵,但在她這個年紀,又是個小姑娘,已然十分難得了,自己那番話說來是為她好,卻著實不中听。

不過,為著昨日那一頓飯,他從小張樓出來,回到長壽坊時,並未直接回家,而是轉去了另一個方向,找到一戶人家,抬手敲門。

外號「劉老大」的壯漢今日叫了幾個兄弟在家中飲酒作樂,听到敲門聲,頗不耐煩。開了門正要罵,抬眼看到趙瑾之那張臉,腰都跟著彎了幾度,面上露出討好的笑,「什麼風把趙將軍吹來了?您老人家快請進,快請進。」

趙瑾之往里看了一眼,擺手道,「就不進去了。今兒過來是找你說幾句話。」

「趙將軍盡管吩咐。」劉老大立刻點頭哈腰的道。

他能在這長壽坊里抖威風,說起來是因為他舅舅在衙門里,實則是因為趙瑾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鬧得太過,他都不管。劉老大平日里對他自然也就敬著。今日趙瑾之主動登門,著實讓他詫異,心中還不免有些惴惴。

趙瑾之道,「最近坊里可有什麼事?」

「托您老的福,都好,都好。」劉老大說著,絞盡腦汁想了幾件小事出來,說明在自己的管理下,長壽坊什麼問題都沒有。

趙瑾之點點頭,又道,「看好你手底下那幫人,別什麼人都上去招惹。」

劉老大連忙點頭答應。趙瑾之扔給他一串錢,然後便轉身走了,留下劉老大一個人在原地撓頭,這趙將軍過來一趟,到底要說什麼?難不成就是叮嚀幾句,給自己送錢?

眾人便都放下心來,紛紛夸贊她仁義,不忘本雲雲,又有人問她往後要做什麼。清薇只含糊的說沒有定下來,得先教會了劉嫂子這邊再考慮,于是眾人也不再追問。

收攤時劉嫂子忍不住朝清薇道謝,「勞姑娘費心了。」

清薇特意點出她是花了銀子去買的手藝,這樣一來,自然免了其他人眼紅。否則只看劉嫂子和清薇稍微親近些,便得了這樣的天大好處,免不了有人齊心不平。雖說那樣清薇也會有麻煩,她這樣說出來也是為了自己,但劉嫂子卻不可因此就不領情。

見她果然領會,清薇便微笑道,「嫂子再說這樣的話,就客套了。」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街口,正好從錢大郎的店門口走過,清薇便稍稍提了聲音,笑道,「若不是嫂子,我搬進來之後也不會這樣順利。說起來是我沾光才是。除了粥和饅頭,我回頭再給嫂子寫一個涼湯的方子做謝禮。這天氣一日比一日更熱,喝一碗涼湯正是時候。」

劉嫂子連忙推月兌,兩人一路說笑著,經過了錢大郎的店。

等她們走過去了,錢大郎才慢騰騰的從店里挪出來,目光陰沉的盯著二人的背影,半晌才收回來。

他從清薇方才的話中捕捉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她是將方子寫下來交給劉嫂子的!

接下來的幾日,劉嫂子和她的大女兒月娘都會在下午到清薇這里來學手藝。這樣一來,清薇的院子里,就從早到晚都飄著好聞的食物香氣,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做粥和饅頭都不麻煩,所以幾日功夫也已足夠。這天劉嫂子和月娘從清薇的院子里出來,面上都帶著緊張興奮的笑容。清薇今日說,明兒就不同她們一起出攤了,她們下午也不必再去。然後又將寫好的方子交給她們,如今就揣在劉嫂子懷里呢。

一路上劉嫂子數次想將那方子拿出來看看,但又怕給人瞧了去,便一直抬手按著胸口,看上去倒像是身體不適,讓路上遇到的鄉鄰們都忍不住多問一句。

這番作態,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十分明顯的。

錢大郎一看這兩人的模樣,就知道那方子在她們身上。于是便悄悄墜了上去。

當然,青天白日,又是在長壽坊中,他是不能做什麼的。于是他跟了一路,見母女二人進了院子,才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去找他家的男主人劉老黑說話。

劉老黑生得又高又大,有一把子力氣,如今是在木匠行做事,而且還是坊中鄉勇的頭目。

當是時,皇權不下縣,各鄉之中多是里長和各族耆老們共同主事。沒有衙門,自然也不會有捕快和軍隊,但鄉野之間,卻時常有野獸和匪徒出沒,因此各地不得不將青壯男子集中起來組成鄉勇,農閑時訓練,平日里則定期巡邏鄉里,確保安全。如果遇到意外,則立刻就能組織起來抗敵。

自然,這里是天子腳下的帝都,又是承平盛世,不可能跟鄉野之地比較,但這種規制倒是沒有改變,只不過鄉勇隊一直閑置著,既不需要訓練,也沒有巡邏任務而已。但饒是如此,劉老黑同衙門那邊也比旁人更親近。這也是劉嫂子底氣如此足,跟清薇一起做生意也不怕別人眼紅的原因。

這會兒錢大郎登門,劉老黑雖然心中詫異,但也沒有表現出來,笑著把人迎進屋。然後兩人東拉西扯,說了半天閑話,直到劉嫂子從內室出來,去院子里起灶開始準備晚飯,錢大郎才起身告辭。

劉老黑又一頭霧水的把人送出門,完全不明白錢大郎走這一遭是為了什麼。

于是這天夜里,一條人影模進了劉老黑家的院子里。

這條人影自然就是錢大郎。他白日過來,就是為了踩點,也是想看看劉嫂子把那方子藏在了哪里。他這人做生意做吃食上沒有天賦,倒是耳聰目明,劉家房子也不大,里外只隔著一層木壁,劉嫂子在屋里的動靜,注意些就能听見。雖不能猜個十成,心里也有了一點底。

所以他便趁夜來了。畢竟這種事宜早不宜遲,過了明天,誰知道劉嫂子會不會覺得不安全又把方子藏到別的地方去?

錢大郎不被長壽坊的人喜歡,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年輕時曾跟著街上的閑漢們混,諸般好事不學,壞事倒學了個十成十。後來他老爹死了,回家來繼承了店面,又娶了妻,這才收斂起來。樸素的街坊們面對回頭是岸的鄰居不能說出什麼不是,但心里多少是有些防備他的。

所以這溜門撬鎖的勾當,錢大郎做得十分順手。

只是才進了屋,還沒等他辯準方向模進內室,就听得一聲犬吠,然後自己就被撲倒在地,手臂上還被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撲撞得錢大郎渾身發痛,但他現在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暴露了!天殺的劉老黑家里什麼時候養了一條狗?!

……

第一聲犬吠響起時,清薇便從床上坐了起來。暗夜里十分寧靜,犬吠聲傳至此處已是隱隱約約,听不清晰。清薇微微側頭,凝神听了片刻,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才起床開門出去。

但出了院門,她低頭想了想,又轉身去敲趙瑾之的門。

趙瑾之職業形成的習慣,睡覺時也十分警醒,听見敲門聲便立刻醒了。開了門見是清薇,不由驚奇,「趙姑娘?你怎的還沒睡?可是出了什麼事?」

「趙大哥,我方才听見了犬吠之聲。」清薇壓低聲音道。她倒也很想做出驚慌失措之態,但要瞞過趙瑾之這種專業人士,清薇沒有信心,索性坦然以對。

趙瑾之還沒反應過來,「或許那犬只是睡著時被什麼東西驚了,想來不會有大事。」

清薇卻堅持道,「我听著叫得很凶,趙大哥還是去看看吧?萬一出了事,也好搭把手。」

趙瑾之這才回過味來。他又仔細的看了清薇一眼,她身上衣裳穿得齊齊整整,顯然不是夢中驚醒慌忙過來的模樣,言談口齒都十分清晰,看起來也不像是被嚇住了。

有問題,他想。這不像是擔心會出事,而是早知會出事。但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問,「在哪邊?」

清薇快速的看了一眼,往劉嫂子家的方向一指,「這邊。」

「我去看看。」趙瑾之當機立斷道。清薇既然來找他,想來當也不會是要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他說完往前走了幾步,轉頭見清薇跟了上來,又道,「你回屋去,關好門戶。」

清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將事情想了一遍,直到趙瑾之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這才慢慢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回去之後,她也沒有睡,而是就坐在房間里。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吵嚷的聲音低了下去,然後趙瑾之回來了。

清薇再次打開了房門,而趙瑾之也默契的出現在了牆頭。見清薇開門,他才將梯子搭好,從牆頭爬了下來。然後他站在清薇面前,沉默半晌,才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現一般道,「錢大郎潛入劉家偷竊,卻被劉月娘借來的犬咬傷,現在已經被眾人押著送官了。」

清薇知道他能猜到,但到這時,心中還是不可避免生出幾分緊張來。然而無論如何,錢大郎這個潛在的威脅解決,至少她的目的達到了。

那就是每日早朝之前,住在東西兩側的官員吏目紛紛走出家門,前往皇城開衙的時候。

——皇城廣大,除了帝王起居的後宮之外,佔地更多的是前朝議政的宮殿及百官處理政務的各官署。除了極少數幾個衙門之外,在京官員幾乎都要在此辦公。而官員們自然不能事必躬親,許多事情須得交給下面的吏目們去做,如此一來,數量更加龐大的小吏們,反倒是皇城之中的主體。

而這些人身家不豐、絕大多數都是靠苦讀出頭的小吏們,因為考不上進士只能謀個這樣的差事,自然也住不起御街東側的房子,絕大多數都住在御街西側。

所以每天早上,寅時過後,便可見身著官服的各品階官員和吏目們紛紛從家中走出來,然後在御街兩側的廊廡下匯集,前往皇城。除了極少數騎馬乘車坐轎的官員之外,其他絕大多數都混雜在一處,這時候不看服色,甚至很難區分出各自的品階。

不過,在這里擺攤的小生意人們,雖然地位不高,卻都有一雙利眼。莫說是穿著不同的服色,就是一樣的衣裳,他們也有辦法分出哪些是口袋里寬裕會買東西的,哪些是囊中羞澀想蹭便宜的。做到極致,甚至能夠將每日從自家攤子面前經過的官員認個大概,叫出名姓來。

——正如趙瑾之所說過的那樣,能夠到這里來做生意的普通人,幾乎都是心思活絡,有自身打算的。就像劉家和馬家將孩子送到清薇這里來,希望他們長長見識,說不得能謀個將來一樣,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打算。

甚至不需要這些官員們格外提攜照拂,只要走出去,說出「某某大人」「某某相公」在我家的攤子上吃過東西,那就是十分值得夸耀的事,街坊們也都肯給幾分臉面,做生意也不會有人刁難。

因為存了這樣的想頭,又加上往來的不管哪一個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貴人,所以「和氣生財」四個字,便是這些生意人最真實的寫照。張阿牛也是這些生意人之中的一個。

他這個名字,倒有個十分傳奇的來頭。話說當年張阿牛之父進城務工,卻被人騙了銀子,只能兩手空空的回鄉。哪知走到半路,竟然撿到了一頭牛。旁邊並沒有人,這頭牛也沒穿鼻繩兒,顯然是無主之物。張阿牛之父上前一試,這牛就跟著他走了。他索性牽著牛返回京城,將之售賣。耕牛貴重,賣得好幾兩銀子,張阿牛之父便在京城賃了個房子住著,用這些本錢做起小生意。他在鄉下時,一手烤餅的絕活鄉里人都稱贊,想來想去也只能做這門生意。賣了幾年的餅,模著門道,就在這御街上弄了個攤子,專賣烤餅。傳到張阿牛這里,也算是幾十年老招牌了。

張阿牛烤出來的餅,外焦里軟,不似其他面餅那般一咬就一口渣滓,咽下去都在刮喉嚨,因此生意十分不錯。那些囊中羞澀的的低階官員和小吏們每日都會買上兩個。畢竟這東西味道不重,就是在衙門里吃也不要緊,最方便不過。

對張阿牛而言,烤餅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閉著眼楮都知道一張餅應該放在哪里,烤多少時間取出來。他的動作又麻利,一個人能當三個人用,甚至不需要出錢請人幫襯。然而今日,他卻頻頻走神,甚至烤糊了好幾個餅,大失水準。

蓋因從後頭巷子里傳出來的那股子香味,實在是太勾人了,讓早上只囫圇著喝了一碗粥的張阿牛只覺得月復中饑餓不已。

最後他將烤壞了的幾張餅胡亂塞進肚子里,這才略覺得好些,只是心里還是忍不住癢癢,若不是要守著攤子,都想到後頭去看看了。

許主簿送佛送到西,清薇定下了這個地方,跟張阿牛正好挨著,因此他也特意打過招呼,所以張阿牛知道,巷子里那位恐怕是有些來頭的,現在看來,手藝也不得了。

不單是張阿牛聞到了這味道,但凡是從這巷子口經過的人,都能聞到這香味。于是不少人在此駐足。說來也巧,張阿牛的攤子,將往里的視野遮住了大半,所以不少人左右看看,便會向他詢問,「這里賣的是什麼?好香!」

有許主簿的關系在,張阿牛也沒有攔別人生意的意思,笑眯眯往旁邊的招牌一指,「里頭就是,胭脂鹵肉!」當然,他這樣熱情,也很有可能是因為,那些問話的客人們問完之後,少不得順手買一張餅。

所以又一位熟客過來詢問的時候,張阿牛便多說了幾句,「今兒才開張的生意,我也也不知究竟是什麼樣的鹵肉,不過進去的人多少都買了,想來錯不了。不知道過了辰時還有沒有下剩的,我也去要些。一直聞見味兒,實在饞得很!」

這位客人姓邱,在翰林院坐館。明明是個文官,品階也不低,卻並不講究那些規矩,這些街邊小攤,他幾乎都吃過。人精嘴叼,如今他還肯光顧的,都是這條街上滋味最正、生意最好的幾家攤子。

邱大人順著巷子走進去,那縈繞在鼻尖的香味便越發濃郁了。正要邁步過去時,卻忽然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在這里,他不由張口叫道,「趙中郎,這可真是好巧,今兒沒去小張樓?」

趙瑾之一轉頭,看見來人,臉上輕松的笑容也收斂了,站起身客氣道,「原來是邱侍讀,點了卯出來用早飯?」

要說趙瑾之跟著邱大人的關系,說起來也極有淵源。趙瑾之自幼聰明伶俐,在讀書上極有天分,與邱庭波一樣都有神童之稱。像他們這樣的人,通常都是王不見王,各過各的日子。但京城那麼小,總有踫見的機會。而一旦踫見,不是相逢恨晚一見如故,就是你死我活互相看不順眼。而趙瑾之和邱庭波,很顯然是後者。

兩人都看不慣對方,筆桿子上不知來回掐過多少次,明嘲暗諷、指桑罵槐、含沙射影……什麼招數都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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