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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76章 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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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彌漫著一股甜香,劉嫂子不由心疼的道,「姑娘用了不少糖吧?」

清薇道,「既是拿出去賣的東西,自然要下足了料。客人們吃了好,回頭才會再來。」好東西就算價錢貴些,也總有人願意買。總比粗制濫造,吃過一次就不肯再來要好。

劉嫂子也不由點頭。話雖如此,但要她自己來做,卻是不會那麼舍得的。

又等了一會兒,清薇熄了火,將蒸籠抬了下來。劉嫂子揭開,看見花朵一般的饅頭,不由贊嘆道,「真好看!難為姑娘怎麼想出來?」又拉著清薇的雙手看,「更難為這雙巧手能做出來,真不愧是宮中出來的!」

清薇已經習慣了自己做什麼劉嫂子都推到「宮里出來的」上面去。這樣其實對她也有好處,經劉嫂子這麼一說,別人反倒不會多想了。因此她只笑著問,「嫂子看我這玫瑰饅頭能不能拿出去賣?」

「這個若不能,我看街上那些賣吃食的都該收拾攤子家去了。」劉嫂子立刻道,心中暗暗感嘆,自覺這大半輩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清薇見她臉上略露失意,便猜是想到從前做生意失敗的事了。

她心里本來就已經有了打算,這時用碟子盛了饅頭出來,遞給劉嫂子,一面道,「我有個想頭,說給嫂子听,嫂子別笑話我。」

「姑娘只管說。」劉嫂子拿了一個饅頭吃了,松軟香甜,不由得又拿了一個。

清薇道,「嫂子也知道,我獨自一人住在這里,總要謀個營生。別的我也不會,這點子手藝還勉強拿得出來,因此想著索性做點吃食的小生意。只是一來我不會做生意,二來一個人也忙不轉,因此想請嫂子過來幫我。雖然不是什麼大生意,但補貼家用想必足夠了。」

剛才蒸饅頭的時候,她已經數過了,今早收到的銅子,共二百三十一枚。刨去成本,賺一百三十一文。若每日都能如此,一個月也有四貫錢入賬。這還只是粥,若搭著賣些別的,比如饅頭之類,自然更多。且又只是早上,劉嫂子不至于忙不過來,她下午的時間也可以做別的。

自然,這樣的手藝活,苦些累些也是有的,但清薇從決定出宮,便知道會有這麼一日,雖然還不太習慣,但已經開始克服了。

劉嫂子聞言,又驚又喜,「姑娘此言當真?」

清薇開這個口,自然也是想清楚了的。不提劉嫂子這幾日的幫襯,單是方才幾次試探,清薇都覺得她是個實誠人。而且自己蒸饅頭的時候,她還特特避開,想來是怕看了自己的秘方去,有這份心,合伙做生意自然更讓人放心。

因此听劉嫂子這樣問,便含笑道,「我就當是嫂子願意了。」

「願意願意!」劉嫂子連聲道,「我也同姑娘說過,我原先也做過這樣的生意,只是沒手藝,做出來的東西沒人捧場,只得罷了。如今有姑娘的手藝在,別的事情,就都包在我身上了!」

清薇含笑點頭,並不因為自己有能耐,就看低別人。畢竟這些人生活在市井之中,見識經驗都比自己多,也懂得這里的規矩,比她自己去瞎撞要好。這也是清薇考慮合伙的原因之一。

譬如劉嫂子應下之後,第一個要提的就是,「姑娘若想在這街上安安穩穩的做生意,怕是少不得打點一番。咱們這里的街頭,是劉老大的底盤,他舅舅在衙門里做個吏目,有他照拂,地痞流氓也都不敢來鬧事了。只是免不得有人白吃白喝。幸而咱們做的是早點,那時這些人多半還未起身呢。就有一兩個,忍忍便罷了。」

若不是劉嫂子提,清薇是斷想不到這里的。當下問清行情,便取了銀子交給劉嫂子,讓她待會兒去打點清楚,明日就要開始做生意了。

接下來自然是商量合伙的方式,利潤如何分,誰負責做什麼,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要事先考慮到。

這只是清薇試水的生意,本打算分給劉嫂子五成,但劉嫂子堅決拒絕,只肯拿三成。畢竟無論材料還是手藝都是清薇出,她不過出個力,走到哪里也只算個伙計,幾曾見過伙計還能分錢的?清薇厚道,她也不願佔便宜。

兩人你推我讓,商量起來自然就快,不一時便都定下了。清薇還寫了文書,兩人各簽字畫押,才算完成。

……

趙瑾之下了值,照舊領著手底下的小兄弟們去尋模吃的。

這些年輕子弟大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年紀小也沒有存錢的想頭,有多少便花多少。羽林衛的俸祿不低,所以在吃上就更肯花錢。京城里幾個有名的酒樓都被他們吃遍了,如今固定去的只有綴錦樓和小張樓。綴錦樓的東家和廚子都是南人,因此食物口味偏于清淡鮮甜。所以他們更多時候去的是本地人開的小張樓,這里的菜滋味更足。

然而今日,趙瑾之吃著小張樓招牌的紅燒肉,卻總覺得差了些味道。

比自己昨日吃的差遠了。

因此吃了兩口,他就放下了筷子,只端著酒杯慢慢啜飲。眾人見了不免驚奇,「趙大哥今日怎的斯文起來了?再不動筷,這紅燒肉可就沒有了。」大老爺們,吃東西都是用搶的,這時候可沒人管趙瑾之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趙瑾之搖頭,「你們吃吧。」

心中再次後悔昨日那些話太過。在趙瑾之看來,清薇固然行事有瑕疵,但在她這個年紀,又是個小姑娘,已然十分難得了,自己那番話說來是為她好,卻著實不中听。

不過,為著昨日那一頓飯,他從小張樓出來,回到長壽坊時,並未直接回家,而是轉去了另一個方向,找到一戶人家,抬手敲門。

外號「劉老大」的壯漢今日叫了幾個兄弟在家中飲酒作樂,听到敲門聲,頗不耐煩。開了門正要罵,抬眼看到趙瑾之那張臉,腰都跟著彎了幾度,面上露出討好的笑,「什麼風把趙將軍吹來了?您老人家快請進,快請進。」

趙瑾之往里看了一眼,擺手道,「就不進去了。今兒過來是找你說幾句話。」

「趙將軍盡管吩咐。」劉老大立刻點頭哈腰的道。

他能在這長壽坊里抖威風,說起來是因為他舅舅在衙門里,實則是因為趙瑾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鬧得太過,他都不管。劉老大平日里對他自然也就敬著。今日趙瑾之主動登門,著實讓他詫異,心中還不免有些惴惴。

趙瑾之道,「最近坊里可有什麼事?」

「托您老的福,都好,都好。」劉老大說著,絞盡腦汁想了幾件小事出來,說明在自己的管理下,長壽坊什麼問題都沒有。

趙瑾之點點頭,又道,「看好你手底下那幫人,別什麼人都上去招惹。」

劉老大連忙點頭答應。趙瑾之扔給他一串錢,然後便轉身走了,留下劉老大一個人在原地撓頭,這趙將軍過來一趟,到底要說什麼?難不成就是叮嚀幾句,給自己送錢?

「何事?」趙瑾之問。

清薇道,「趙大哥也知道,我和劉嫂子正合伙做些吃食上的生意。只是有了今日這回事,這生意怕是做不久了。」

「倒也不必怕他。」趙瑾之以為她是心里怕了,眉梢微微一動,道,「這幾人既被抓住,縱然不能供出錢大郎來,但想必打草驚蛇,會讓他消停一陣子。往後我自會盯著,不讓他再有機會動手。」

「不敢勞煩趙大哥,」清薇說,「為我這點小事,要你日夜懸心,也不妥當。我倒不是怕他,只是長壽坊來去就這麼幾個人,這份生意著實不大。因此我想著,不如將這生意交給劉嫂子。劉嫂子是厚道人,又一直住在長壽坊,錢大郎即便要動手,也得掂量一番。」

這個解決辦法倒沒什麼不妥,只是如此一來,清薇自己豈不是沒了營生?這般想著,趙瑾之便問,「那你呢?」心里卻在盤算著,若清薇開口請托,自己該給她介紹什麼樣的營生好。

清薇抬起頭來,微笑道,「出了宮我才曉得,這天下那麼大,就是一個京城,也有無數的精彩和熱鬧。這幾日我常去西市,只覺得天下繁華,莫過于此了。我心里倒喜歡這樣的熱鬧,因此還是想接著做生意。要勞煩趙大哥的便是這事,我見識淺薄,一時卻不知該做什麼。」

趙瑾之聞言,不由模了模鼻子,只覺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清薇的態度坦坦蕩蕩,完全沒有依靠自己的意思。

她顯然是深思熟慮之後才開的口,說是請他幫忙,其實多半是已經有了決定,只是怕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忌諱,或是像這次一般遭受無妄之災,因此想請趙瑾之提點幾句,選個安全可靠的行當。

這時他心中已經肯定,即便沒有自己,清薇也許一時會遭受打擊,但有這樣的心性,遲早能做出一番事業。她雖是女子,但卻著實比這世上一般男子要強得多。

于是接下來給建議的時候,趙瑾之就認真了許多。

他說,「你既做過吃食的生意,不如仍舊做這個。一來做熟了,二來我倒有個建議,很適合你。」

「是什麼建議?」清薇問。

趙瑾之道,「你可知道小張樓和綴錦樓?」

「這兩家西市鼎鼎大名的酒樓,自然是听過的。」清薇道,「趙大哥問這個做什麼?」

趙瑾之道,「我們羽林衛當值時,不能離開皇城,每到飯點,也不過輪換著出去,在皇城附近尋個店鋪吃一頓。綴錦樓和小張樓離得近,都是常去的。」

「京中有四大酒樓,錦繡樓自不必提,那是御廚後人開的店,種種菜色,幾乎能做出花兒來,往來賓客,也都是王公貴族。集賢樓是文人士子們聚會之處,自然也格調高雅,不同凡俗。這兩家在東市。綴錦樓的南食點心是一絕,小張樓麼,客人更雜些,場面也更熱鬧。這兩家在西市。」趙瑾之說,「錦繡樓和集賢樓我沒去過幾次,綴錦樓和小張樓倒常去,以我之見,這四家酒樓,廚子的手藝不及趙姑娘多矣。」

「趙大哥謬贊,清薇愧不敢當。」清薇連忙道,「想來既然名揚京城,必定有過人之處。一兩道菜色上爭勝,殊為不智。」

雖是客氣之言,但語氣里都是自信,顯然並不覺得趙瑾之這種說法有什麼不對。

「不但我們羽林衛,就是在皇城內當值的諸位大人以及他們的隨從親兵等人,有人送飯的畢竟不多,多半都是這麼解決的。綴錦樓和小張樓名聲在外,價錢自然也貴,也不是頓頓都能去那里,平素不過隨意尋個小店或是攤子。因此從正陽門出來,一條御街兩側,倒都是賣各式小食的。從早到晚,熱鬧得很。」趙瑾之又道。

清薇听明白,「趙大哥的意思,是讓我也到那邊去做這份生意?」

趙瑾之點頭,「那里進出的都不是普通人,趙姑娘的手藝這般出眾,他們也出得起價錢。而且天子腳下,是斷不會有人鬧事的。」

所以就算清薇在那邊生意做得再紅火,也不至于會有人因為嫉妒就對她下手。縱然真有人鋌而走險,自然也會有人出手,不為庇佑她,只為維系皇室威嚴。

而有了最初的積累之後,清薇便可將生意做大,在那邊盤個鋪子,假以時日,未必不能與四大酒樓爭美。

如果說之前趙瑾之提議是覺得有自己在,多少能照顧清薇。那麼此時此刻,他是真心實意覺得,清薇能夠做到——她有野心有能力,雖為女子卻不自棄,行事又有章法,讓人不由自主的期待她成功的那一天。

這本該是個極好的建議,但清薇听完之後卻沉默了。

天子腳下是安全,但她怕的也正是天子腳下。對她出宮這件事,周太後倒沒說過什麼,但虞景顯然是心里存了氣的,並不完全相信欽天監佔卜的結果。所以清薇出了宮,只希望能離得遠遠地,留在京城是迫不得已,再湊到皇宮門前去,就非她所願了。

趙瑾之雖然不知道她是為什麼,但也猜想必定是有疑慮,便道,「我只是隨口一言,趙姑娘可再斟酌考慮。倘若不願做這生意,再想別的營生也可。」

但清薇素來是個有決斷的,深知許多事不能拖,拖下去的結果也未必就好,因此只沉吟片刻,便下定決心,抬起頭來看向趙瑾之,「那往後就要請趙大哥多多照顧生意了。」

「屆時必然讓羽林衛都去照顧你的生意。」趙瑾之一笑,「只怕趙姑娘生意太好,忙不過來。」

劉嫂子方才提過,她隔壁住著的,就是那位長壽坊唯一的大人物,在羽林軍中供職的,听說還不是普通侍衛,算是個小將軍。至于具體是哪一等級的軍餃,平頭百姓哪能說得清楚?

想來就是他了。

既然弄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不是不明不白出現的陌生人,清薇自然也就鎮定下來,福身施禮道,「這位將軍,小女今日才搬來此處,往後還要請將軍多多照拂。」

「你認得我?」男人沉默的看了她片刻,才將手中壇子小心放下,開口問。

清薇笑道,「雖然未曾見過,但今日來幫忙的嫂子們都言,這長壽坊多賴將軍看顧,才能如此安定。」

高帽子誰會不喜歡?反正只是不要錢的好听話,清薇並不吝嗇。

老實說,之前听說是羽林軍中的將領,她本以為會是個有家有口的中年人。畢竟能入選羽林衛的平民子弟很少,能被擢拔提升者多半都是靠熬資歷。現在見是個年輕力壯的男子,心里自然也有些忐忑。

所以,多說些好話,將對方架在道德制高點上,能最大限度的保證自身安全。畢竟被人看成大英雄和保護神,自然會不由自主的往這個方向靠,不會輕易做出不符合這種「人設」的行為。

比如調戲民女什麼的。

清薇很高興的發現,站在牆上俯視著她的這個男人,也未月兌離這個範疇。听聞清薇的話,他似乎有些赧然,忍不住抬手在頸後抓了抓,「姑娘謬贊,都是近鄰,互相幫襯罷了。」

頓了頓,又說,「在下姓趙,趙瑾之。」

清薇笑了,「這可真是湊巧了,我也姓趙。」雖然這個姓,自入宮之後便再未用過。其實清薇也不是她本來的名字,是已故陳妃娘娘賜的名。不過清薇覺得比自己從前那個好听,倒更喜歡這個。

趙瑾之面上也露出幾分意外,接著就放松了許多。在這時人的眼中,天下同姓之人,若細細推敲起族譜來,往上數幾代,說不準都是一家。如此一來,原本因為單身男女對話所帶來的拘束和不自在,就消散了許多。

「原來是趙姑娘。」趙瑾之道,「不知你家里還有些什麼人?」

清薇垂眸道,「不瞞趙將軍,小女子家中已是無人了。」

「那你怎麼孤身一人到京城來?」趙瑾之有些吃驚。畢竟要住在京城,開門七件事,足以拖垮一戶人家。就是他這個單身漢,羽林衛俸祿雖不低,但每個月所費頗多,其實也是沒什麼結余的。若不是自己還有些手段,恐怕連家底都攢不起來。他尚且如此,何況清薇一個姑娘家?

所以如果清薇一個人,自然是住在小地方更好,搬到這里來,卻是令人不解。

清薇道,「非是從別處搬來。我自幼便進了宮,今年蒙陛下恩典,方才出宮。只是在宮里時已經托人打听過,我家里已是一個人都沒了。既然家中已經無人,回去也沒意思,索性就留在京城度日。」

畢竟從小住在當地,和忽然搬回去是完全不一樣的。小地方的民風保守,一個單身的姑娘想要住的安穩並不容易,尤其是周圍沒人幫襯的時候。倒還不如留在這里。

但趙瑾之听了這番話,第一個念頭竟不是這些,而是吃驚的看著清薇,「你今年有二十五歲了?」

清薇︰「……」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模了模自己的臉,「難道我瞧著這般不像麼?」

「不像。」趙瑾之老實的回答。

羽林衛負責戍衛宮廷,他自然也是見過一些宮女的。但是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宮女看上去都灰撲撲的十分老氣,怎麼看也沒辦法跟清薇聯系在一起。

清薇听了他的這番解釋,頓時哭笑不得。只得解釋了一番宮女職責不同,服飾和裝扮也不同的道理。羽林衛能看到的宮女,多半都是做粗使活計的,自然穿著和打扮都力求不起眼才好,可貴人們身邊伺候的,若也都灰頭土臉,豈不跌了臉面?

不過身為女子,有人稱贊自己年輕,到底還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清薇心里給這個趙將軍貼上了個魯直的標簽,對他倒生出了幾分好感。至少不像是個會仗勢欺人的。自己住在他隔壁,想來能省去許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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