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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陽其實挺冷靜的。

他被綁在了椅子上,姿勢正經,兩條腿被分別捆在兩根椅子腿上,手就擱在腿上,被用絲綢捆了幾圈,**底下松軟溫暖,似乎是鋪了厚墊子。邢陽試著掙扎了幾下,意料之中的沒掙開。

當時遇明一臉難過的低著頭,他心里也不怎麼好受,還沒安慰幾句就被人捏住了脖子——那人力氣極大,輕輕松松逼得邢陽開不了口,然後直接拖著他往小巷子中走。邢陽反應過來的時候離著遇明還不遠,他撲騰著想要提醒一下遇明,最後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遇明離他們越來越遠。

邢陽估模著自己活不長了。因為拖走他的人連掩蓋一下樣貌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坐在他旁邊,用一塊暗香盈盈的帕子給他擦手。

邢陽冷靜的想一個姑娘家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再一轉念想到戚觀瀾戚觀水的力氣就又釋然了。

黎步蓮轉了轉茶色的眼珠,露出一個水靈的微笑,耐心的幫他把指甲縫中的塵土擦干淨,然後將帕子浸入水中,滴溜出來擰干,輕輕的給他擦著額角的汗珠。

邢陽一陣毛骨悚然。第一只剝皮鬼死的時候他意識已經消失了大半,但是黎步蓮那干脆利索的一劍給人的印象太深刻了。當時邢陽仰著脖子躺在地上,眼角只見一片寒光,少女就已經一躍而上,活生生將那只剝皮鬼釘死在了牆上。

是要滅口的吧?

怪不得那只剝皮鬼說他的‘媛媛‘不是什麼好東西。黎步蓮滅口滅的這麼爽快,應該已經做過不少次了吧?要是讓遇明知道,他一心護著的師姐居然真的是那只漏網的剝皮鬼,不知道要哭唧唧多久。還有黎步衍,妹控到那種地步……

「你在想什麼呀?」黎步蓮抬手戳弄了一下他的臉,似乎是對這張臉非常感興趣。少女皮膚是一種健康的紅粉色,趁著她湊近的時候邢陽仔細觀察了一下,覺得真的是……跟活人沒有什麼區別。

邢陽謹慎道︰「你抓我做什麼?」

黎步蓮一愣,繼而扯開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洛城中的凡人大概有十幾萬,青年壯漢到處都是,其中皮囊不錯的數不勝數,剝皮鬼怎麼就偏偏找上了你?」

邢陽抿了一下嘴,心里忽然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黎步蓮眼角閃過一絲惡劣的笑意︰「……有人在暗算你。他拜托那只剝皮鬼,剝下你的皮,再將你這個人活著送到他手中。你要不要猜一猜哪個人是誰?他平日里懦弱膽小,對誰都是我唯唯諾諾的樣子,實際上早就跟我勾結在了一起,心腸早就黑透了……你抖什麼?猜到了對不對?他一開始想要拜托我幫他這個忙,可惜被我拒絕了——畢竟我好不容易才披上了‘黎步蓮’的皮,用這麼長的時間混淆了黎步衍的視線,怎麼會為了他對你下手?」

「這個我們先不提。」黎步蓮笑道,她站起來走到邢陽背對著的那堵牆後,按下了一道開關。邢陽背對著她看不見後邊發生了什麼,只能听見牆壁滑開的刺耳聲音,隨後女子走路時細小的腳步聲也響了起來。黎步蓮走過來給邢陽掉了個頭。

她趴在邢陽耳邊呼出一口曖昧的氣息,像是個天真無邪的姑娘一樣蒙住他的眼楮,水蛇一樣的身子緊緊貼在他的後背。這一刻黎步蓮終于露出了偽裝下的毒牙,她咯咯笑道︰「給你看看,我的寶貝——」

她松開了手。

後面的牆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筆直的縫隙,露出了中間的衣櫃——大紅色綢緞的里子,把粗鄙的牆壁掩蓋住,木質的橫桿立在中間,上面鋪了一排人皮。大多數是女子,膚色白皙,只是看上去像是幾件舊衣服,被精心掛在了其中。

——唯一一張男子的皮,是遇明的。

邢陽在看見遇明那張人皮的時候險些嘔出來,好半天才想起另外一只剝皮鬼曾經跟他說過的話,人皮有真有假,遇明這種應該是假的。

但是也不妨礙他看見自己熟悉的人的相貌被用在這種地方的時候的反胃。

「其實還有一張男子的臉皮。」黎步蓮輕聲笑道。她轉身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擺到了邢陽面前。「那麼我們現在回到剛才的那個問題上——你猜到,那個人是誰了麼?」

邢陽掀起眼皮冷冷的看她一眼,半晌才輕聲道︰「……逢天悅。」

青年臉色灰敗,兩只手有些不自在的交握在了一起。他之前的確是猜到剝皮鬼會是黎步蓮或者是縱月道人,但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逢天悅居然會跟剝皮鬼扯上關系。

那一瞬間他腦袋中閃過了太多東西,剛剛進到妙春峰時少年的笑臉,靦腆的揪著衣角說給你的房間是最好的。他被誰推攘都不敢反抗,怯生生的像是只膽小的兔子,一臉討好的看著其他師兄弟。邢陽修煉累的時候只有他願意悄無聲息的端一杯熱茶過來,站在他身邊輕聲細語囑咐他早睡……

越想就越是反胃。逢天悅的演技到底有多好?他提起來他的小師妹的時候眼楮中全都是難過,語氣痛不欲生,恨不得以身代她去死……如今跟剝皮這件事兒聯系起來,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想通一件事情。

妙春峰那位所謂的失了蹤的小師妹,其實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妙春峰。

她就在山蹤居前的那座亭子上。

這幾個月來只有邢陽會偶爾抬起頭看看亭子上那件隨風飛舞的舊衣服,其他師兄弟竟然一句話都沒有提及過。原本是個疑點,可是邢陽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是他。」黎步蓮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這時候她徹底撕下了偽裝,露出一個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微笑︰「很多年前的事兒了,我見到他的時候,簡直驚為天人……他太有天賦了,心里兜著世間最惡毒的髒水,面上卻還是一副無害懦弱的樣子……」

邢陽冷靜道︰「那天他說他曾經幫助過你是在撒謊。你們早就認識了。」

黎步蓮笑著點了點頭,親昵的揉揉他的臉,眼楮中露出讓人膽怯的寒光︰「真聰明,還有什麼想要問的麼?」

邢陽問道︰「你為什麼還不殺我?告訴我這麼多事情,就不怕延誤時機?」

他話音剛落,黎步蓮就癲狂的笑了起來。她像是憋屈了很多年——或者說真的是憋屈了很多年,這麼多年來她披著黎步蓮的皮活在天道宗,天之驕女宅心仁厚,一把長劍在手,仗劍走天涯,皮下再丑惡的面目也得千辛萬苦好好的藏起來。

邢陽冷眼旁觀,許久之後黎步蓮終于停了下來,少女縴長烏黑的睫毛上沾了一點笑出來的淚水,眼楮烏黑水潤,像是什麼無害的小動物。她偏偏頭道︰「怎麼會有人來救你呢?他們現在——」

「應該是去討伐‘縱月道人’了吧?」

她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道︰「我頂著黎步蓮的皮過了這麼多年,都沒人能陪我好好說說話。」

其實已經不用說了。從她口中又是調侃又是嘲諷說出來的‘縱月道人’,足以讓人明白很多事兒。

剎那間邢陽繃緊了身子,上半身從椅子上立了起來,被捆起來的雙手合在一起,悍然揮在了黎步蓮臉上!黎步蓮尖叫一聲往後退,卻被邢陽手上帶著的真氣掃在了臉上,硬生生揭下來一塊完整的皮膚。邢陽的兩條腿還都綁在椅子上,揮出這一下後他往前撲倒,整個人都砸在了地上。

他就這麼趴在地上,狼狽的看著黎步蓮後退尖叫,死死的抵在了門上。

她的臉被劃碎了一小塊,對于普通人來說並不嚴重的傷勢,卻讓她歇斯底里,拼了命的哭泣。邢陽試圖用牙咬開手上的絲綢,誰曾想那看似脆弱無比的布料竟然堅硬得很,一時半會兒竟然紋絲不動。

邢陽急得不得了,咬著布料的牙齒都在發抖。

必須趕緊離開這里,去找到‘縱月道人’

——或者說,去找真正的‘黎步蓮’。

他被拖走前遇明的話已經說了一大半。多年前縱月道人被毀去了面容,潛入山洞不再露面。是在某個時間段才重新出現。而這段時間中黎步衍閉關——縱月道人應該就是在那段時間中,跟黎步蓮互換了身份。

黎步衍曾經說過,「步蓮是我家師尊親手帶大,性格脾氣都相似。」怎麼會是相似呢?明明就是縱月道人在換上黎步蓮的皮之後,刻意模仿起了黎步蓮的性格!

邢陽渾身都在抖。眼前這個女人的聲音逐漸微弱了下來,低聲的哀嚎中透著絕望。黎步蓮的皮子壞掉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了……她渴望著其他美麗的皮囊。所有的女人都在向往著啊,嬌媚的、天真的、高貴的、妖嬈的皮囊……但是‘黎步蓮’不一樣,天道宗的天之驕女,身份地位幾個人能夠比擬?怎、怎麼能夠就這樣被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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