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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春峰的弟子都是男人,房間又不大,除了峰主白,其余人都是在個大池子里洗。熱氣氤氳,白玉為壁,四周是透亮碧綠的異草。這池子一半凌空在懸崖,逆流上來的活水,在半山腰就被法陣燒熱,流到池子里的時候溫度剛好。

逢天悅又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他細心,換洗衣物整齊的擱在池子旁邊,褻褲被疊好夾在衣物中。衣物都是燻香烤過的,透著一點沁人的暗香。

邢陽月兌了個精光,伸手按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那上邊只剩下了半行字——‘結識黎步蓮’。前半句早已消失,後半句卻死死刻在了肌膚上。剛才他跟遇明走在無盡海面上時感受到的疼痛,是因為後半句被稍微的更改了一下——

這行字上又添了一道橫線。

邢陽就掃了幾眼,干脆也不看了。反正想不明白。誰知道手臂上的字是做什麼用的?上次將他騙得團團轉,這次又莫名多了一道橫線,原本以為完成目標就會消失的血字如今好端端的在那,真是讓人頭疼。

邢陽luo/著身子,蹲在池子旁邊,有些微妙的一手拿著自己的四角內褲、一手擺弄著那條白軟的褻褲。

他算是身穿,身上的衣物都跟著一起過來,襯衣褲子鞋都在酒肆中沒帶出來。只有這條黑色的四角內褲還待在他身上——他內褲一天一換,在酒肆中連帶著戚觀瀾的一起洗完,也顧不上干不干,就這麼直接穿上了。

當時酒肆店小二買回來的衣物中是有褻褲的。可是他試了試就月兌下來了,寧願穿濕的……涼就涼吧,好歹不漏風。如今竟然成了他身上唯一一個現世的東西。

邢陽洗澡干脆,又是短發,把身上污穢去去干淨就爬了出來。有些不舍得看了一會兒自己的內褲,猶豫著把白色褻褲穿上,恍惚有點遛鳥的感覺。再者就是外衣。上次戚觀瀾說他腰帶沒系好是錯的……邢陽其實都不太會穿。

妙春峰的校服,層層疊疊一大堆,逢天悅又分得開,一件一件都疊好羅列起來。邢陽扭了半天才穿好一半,然後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穿,老半天才穿的像模像樣,里邊裹得幾層順序不知道對不對,但從外邊看好歹是沒錯的。

邢陽松了一口氣,正準備往外走,那邊小道上就走過來了一個滿身晦氣的人影。

邢陽看清楚後認出了是誰,沒忍住,呲牙笑了兩聲——是妙春峰的四師兄瞿葉,身上的衣服讓墨水侵染了一大半,看著山水畫一樣斑駁流暢,還帶著一點糖葫蘆的冰糖渣子。瞿葉的眼角有點紅,左眼眯著,不斷的掉淚,看樣子是被誰揍了一拳。

瞿葉走到他面前,微微一愣,勉強笑道︰「邢師弟。洗完了?」他抬手遮了一下眼楮,「讓你看笑話了……老五跟雲華峰的小姑娘打起來了,我拉架,被那小姑娘朝臉揍了好幾圈。」

邢陽問道︰「陀幼琳?」

瞿葉點頭道︰「是她。小丫頭忒野蠻,跨了幾個峰頭趕過來,為的是帶從楓回去給她疊被子。老五整日里盼望著有個小師妹呢,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哪能讓她受這欺負?幾言幾語就冒了火氣。也是妙春峰走了運,分過來的是從楓。不然天天雞飛狗跳,誰受得了?」

邢陽問道︰「師尊還沒回來?」

「師尊沒回來。二師兄回來了。」瞿葉邊月兌衣服邊嘆氣︰「被寵壞了的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雲華峰上個個都心高氣傲,暗地里勾心斗角不少,以後少不了栽跟頭。老五說以後要看著從楓小師妹點兒,省得摻和進去。」

邢陽想了想,道︰「二師兄……‘哼!輕浮!’的那個?」

「對極對極。是他,二師兄蘭長瑾,一天到晚罵大師兄輕浮的那個。」瞿葉笑道,眼楮忽然一低︰「這是什麼?」

邢陽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緊張飛快的蹲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四角內褲撈起來揣進懷里,干咳了幾聲。瞿葉調笑的看了他幾眼,奇道︰「料子沒見過。樣式也特殊。這麼寶貴?洗澡都帶著。心上人給的?」

邢陽耳根子都紅透了,吭吭哧哧含糊的應了幾聲。這時候瞿葉也月兌干淨,臨下池子前忽然扭過頭來,幫邢陽整了整衣領,「衣領怎麼這麼亂?」

他動作耐心溫柔,邢陽神色復雜。

細節觀人。

再者《神墟》中描寫白有這麼一句話,‘芳萱初生時,知是無憂草’。白這人天生無憂,做事兒也是如少女般嬌憨,養出來的徒弟個個都是宅心仁厚,至少在原文中沒出現什麼險惡的端倪。

看著瞿葉下了水,也不好待在這里了。便轉身暗道︰「妙春峰怎麼回事?……都不像是居心叵測的人。這麼一件陳年舊事,能讓師兄弟之間糾紛多年?難不成當年那件事另有隱情?」他想轉身回去問問瞿葉,猶猶豫豫,卻還是離開了。

萬一不是呢?畢竟也是一條人命,仰白玉那樣喜歡小姑娘,真變成心里邊一道坎也不是說不過去……更何況逢天悅現在狀況淒慘,他貿貿然去詢問,萬一弄巧成拙、再加深瞿葉等人對逢天悅的敵意就不好了。

邢陽按著原路回去,半道上也沒見到逢天悅。等到了雲海宿舍前,才隱隱約約的听到一道哭聲,鬼哭狼嚎,邊哭邊嘟囔,結結巴巴含含糊糊,也不知道在抱怨些什麼。走進了一看,又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仰白玉跟陀幼琳,兩個人面對面跪著。隔的極近,幾乎是面貼面。一個面色鐵青扭著頭,另一個用手擦眼嚎啕大哭。

陀從楓站在中間左看看右看看,一臉無措。陀幼琳委屈極了,一邊擦眼楮一邊沖陀從楓哭訴︰「都怪你!都怪你!寶兒的被子亂糟糟的你都不給疊!昨天怎麼去了?前天怎麼去了?今天就不來了!」

陀從楓看樣子也要被她嚇哭了,含淚勸她︰「寶兒……寶兒不要用手揉眼楮。過會兒……嗚……寶兒眼楮有舊疾,過會兒又要疼了……」

陀幼琳泣不成聲,不理她了。

仰白玉臉色難看,嘴唇抿出了白痕,瞪大了眼楮看陀幼琳,一張臉上又是汗水又是青筋,恨不得撲上去再打一架。喉嚨里發出了跟貓炸毛一樣的聲音,卻不開口。

邢陽走過去,極力忍住幸災樂禍的表情,問道︰「怎麼了?說不了話?」

陀從楓吶吶道︰「……被二師兄禁言了。」她指一下兩個人跪著的腿︰「二師兄還下了禁錮咒,起都起不來。」

小姑娘眼淚吧嗒吧嗒的流,一聲沒吭,咬著嘴唇看著陀幼琳,心疼壞了的樣子。

陀幼琳低著頭,實際上耳朵尖著呢。听見陀從楓跟邢陽說話又不開心了,「跪就跪!反正心疼的不是你!我要回佛陀宮!誰要在這里受罪?要不是……要不是陪著你!我才不會來這窮鄉僻壤!」

仰白玉被氣得用嗓子哼哼,愣是用被禁言的嗓子哼出了‘走就走、趕緊走’的調子。又看陀從楓,心疼中帶著恨鐵不成鋼。邢陽心想就沖這神色,估計剛才打架是真沒手下留情……

陀從楓看著陀幼琳扭過去的臉,眼神兒木然,一臉絕望的表情,呆愣愣的流著眼淚。邢陽眼看著要真鬧大,想要開口勸,他屋子里就走出來個青年,笑眯眯道︰「哎呦?怎麼跪在這里了?」

正是妙春峰大師兄蘭子夙。青年看樣子是在邢陽床上睡了一會兒,衣服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一副懶洋洋的神色,眼角透著一點嫣紅,面白如玉,五官精致,勾人得緊。

蘭子夙轉眼看見邢陽,開口道︰「邢師弟的床鋪不錯。軟極了。」

邢陽︰「……」什麼鬼?

蘭子夙懶散的倚在木欄上,耷拉著眼皮,看著快要睡過去的樣子。陀從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趕忙把來龍去脈給他解釋了一遍。

蘭子夙听完,毫不客氣、幸災樂禍的笑了出來︰「拆了大半座宿舍就為了床被子。長瑾怕是要氣瘋了。真是高明,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

陀從楓嗓子都哭啞了︰「大師兄……」

「哎呀不哭不哭。哭花了臉了。長瑾師弟就是苛刻。打個架怎麼了?」蘭子夙笑眯眯道,抬手給陀幼琳解了禁錮咒。小姑娘也干脆,抓著劍就跑了。陀從楓趕忙跟上。不知道怎麼的兩人的距離越拉越大,但不消片刻,人影就都不見了。

仰白玉氣的臉都白了。沖著蘭子夙哼哼。蘭子夙笑眯眯道︰「這是哪里來的小豬仔?哼哼的可真好听。」半點都沒有要給他解禁言跟禁錮咒的意思。

邢陽還在看著兩個小姑娘消失的地方。陀從楓還沒有引氣入體,能跟得上陀幼琳麼?……等等!代鯉當初不是說‘兩位小宮主’?怎麼會……

他眉頭還沒來及鎖,肩膀上就多了一只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拍了兩下,「別看了。」

蘭子夙趴在他耳邊,溫熱的呼吸撲在邢陽耳根,青年幽幽嘆道︰「真真是不公正。名義上都好听,佛陀宮的兩位小宮主。可惜到底是雲泥之別。一個用天地靈寶硬生生的養出了一身偽天靈根,小小年紀就能以一敵二跟瞿葉白玉打成平手,另一個……怕是引氣入體都沒有。」

邢陽疑惑的看過去,蘭子夙用手指抵住嘴唇,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不要問。佛陀宮的秘辛。」

邢陽了然的點了點頭。蘭子夙解開仰白玉的禁言,看著微胖的少年眼巴巴的看著他,笑道︰「怎麼了?覺得委屈了?你活該,跟個小丫頭打什麼架。」

解開了禁言仰白玉也是那副哼哼唧唧的樣子,不悅道︰「她讓從楓去給她疊被子!第一天沒覺得什麼,可是接連幾天了都這樣,難不成從楓小師妹要伺候她一輩子?!今天要不是我攔著,小師妹還得去一次!」

「哎呀,氣死了氣死了。」蘭子夙調笑道,「得了,長瑾呢?」

仰白玉委屈道︰「帶著六師弟去書閣靜心了。」

蘭子夙拍拍手︰「果然如此!世上怎麼會有這種無趣的人?開心要去書閣靜心,生氣還要去書閣靜心,估模著以後娶妻生子也都要在書閣了。新婚夜,香如玉,拉著新娘一起靜心。」

邢陽頓了一下,問道︰「子夙師兄……終南紫府的浮葉舟何時發放?」

蘭子夙道︰「你急著要?做什麼?去找太清峰的小師弟?」

邢陽點頭,蘭子夙又道︰「有了浮葉舟你也去不了。過幾日空閑了我領著你去一趟吧。……靈脈支線又崩了幾條,無盡海淹了上來,就在太清峰附近,太清峰峰主後灼君如今領著幾位弟子劈山引水呢,戚小師弟天賦異稟,你閉關這幾日他修為又精進不少,怕是也閑不下來。」

邢陽心髒劇烈的跳了起來,他急道︰「支線崩了?!」

——怎麼可能!《神墟》中終南紫府靈脈出現問題是在天元二十八年沒錯,但是靈脈支線初次崩塌,是在五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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