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先生,晚輩早有耳聞您書畫雙絕的驚人才華，此次拜訪便是想求得先生一副字畫。」白府大堂，婁止見著堂中坐著的白虹，微微俯身揖手,示著尊敬，才掛著淺淺的笑意緩緩道來此番目的。
現下正是日光微斜的午後,用過午膳婁止與唐律便帶著備好的薄禮來了白府。
「憑甚你說一句，老夫便要舞字作畫了去？」說話的正是白家家主白虹老先生。
因著婁止皇子的身份太過惹眼,只道婁止與唐律是白故舊友，白老先生這般對婁止不客氣,也是能理解的。
白老先生鬢發已然染盡霜華，但看著面色卻是予人十分精神矍鑠之感，老態深紋密刻的眉眼之中帶著些狂傲之氣。饒是歲月痕跡布滿面容，亦是難掩年輕時的一起風華。
不過,那副神情與說出的話語,便是一點長輩老者的威嚴穩重模樣也沒有。可不就是一老頑童的姿態,倒是有著與小輩過不去的幼稚樣子。
見眼下如此這般情景，也是怨不得外邊兒傳聞這白老先生脾氣古怪得緊,與尋常家中慈祥和藹的長輩全然不一樣。
婁止現下卻也對此等狀況有些措手不及,面上更是有些無可奈何。
「爺爺…」倒是一旁的白故見不慣眼下這尷尬的情景,不禁對著自家爺爺開口想說著什麼，欲出之語卻是立馬被這位眼神攜著脾氣都十分古怪的老人瞪了回去。
白故只得抿抿嘴唇,沒了話頭。
「你別插嘴。」白虹沖著白故一個側目而視,視線立刻又瞥向婁止,臉上顯然是拒絕之意。又有些個故作威嚴，映入在場人眼里，打趣得很。
婁止只將目光轉向身邊的唐律，墨漆的鳳眸之中星海閃爍，又是透露著求助的無奈。
白老先生的此般反應，在唐律眼里也是不算作甚難事，皆是意料之中。
可不就是這位白家家主老太爺好面子罷了，名聲在外，總該是得意一把的。
唐律看著婁止，牽出一安心的笑容，又微挑雋逸星眉示意婁止什麼。
婁止若有所悟，回以唐律燦然笑意，便又是多了幾分底氣。
「白老先生，晚輩听聞您尤愛鼎香樓的核桃酥，此番特地去買了些，現已是交給老管家了。」婁止想到先前備好的這些個玩意兒，便只死馬當活馬醫，說來試上一試。指不定這白老先生一個歡心便應下了那字畫之事。
「核桃酥？」果不其然，這白虹眉下雙眼瞬間睜大了幾分，又在下一刻，斂了神色，清清嗓子渾然一副正色模樣。白虹伸手捋了捋自己下巴灰白的幾縷胡須，微揚下顎，眼中添上些不屑，「就這點吃的玩意兒便想換得一副字畫？這字畫之類，天底下來尋求的也是不少的，你莫不是覺得老夫太過好打發了？」
這番話便又讓婁止面色顯得十分為難。
果然，只靠核桃酥這般小玩意兒是靠不住的。
「晚輩順便得了兩壇桃花釀和些別的點心零嘴。」說話的是唐律，微微上前俯了俯身，溫和的笑彎在唇邊，禮節很是到位。
不過，唐律眉頭卻是微不可察一蹙，陣陣酸*麻痛楚因著自己躬身的動作從牽扯出來，不由在心中好生問候婁止一番。抬首，又作清雅的笑意。
白老先生卻因唐律所言驀地一愣，表面上看著並無不妥，細細看去，這可不是咽了咽口水，儼然一副急不可耐想要嘗嘗味道的神情。
在場的人可算是看得明白清楚，唐律婁止相視一笑，白故更是忍不住捂嘴偷笑，只差點沒出了聲。
白虹又因著眾人的反應，旋即反應過來自己失態，頭忘旁邊一偏︰「那也不成。」
這吹胡子瞪眼兒的樣子，哪里有文人大家的老者威嚴？也算是十分有趣的老人了，指不定年輕時候何種不可一世的模樣。
「怎的？又想吃，又想喝，卻又懶得動動筆畫上兩筆、寫幾個字不成？」白虹身旁另一玄衣老者適才開口。
方才倒是沒怎的注意這位，雖斑白鬢發，渾身卻散發著冷峻威嚴。聲音蒼老卻是內息底氣十足，想來定是位武藝高強的老前輩。比起那位白虹老先生，這位倒是更有家主的果決氣勢。
白故眼楮一轉，便立刻抓住了自家爺爺軟肋一般，眼中金光一閃。又轉而邁步到玄衣老者身側，臉上瞬間掛上小輩的軟態，恭身耳側道︰「師公，你可得說爺爺兩句。如此對外邊兒些個游士閑人也就罷了，謹之他們與我交好便就不是外人。他倆可是大老遠從臨都跑來了，不就是為了爺爺舞上幾筆嗎？又帶了爺爺最愛的些個糕點美酒，誠意亦是到了…」
被白故喚作師公的老者抬手示意，便是告訴白故自己知曉其中來去。看向婁止，對晚輩周身氣勢已是收斂不少，面色還算作和緩，才听他開口道︰「你們如此，作為晚輩也算有心了。一幅字畫並非甚難事，我便替這老不知羞的應下了。」
老不知羞的，自然指的是身側這位正皺眉瞪眼的白家老太爺了。
「我說你…」白虹不想這老頑固如此打自己臉，正欲駁斥什麼，卻只得來那人一瞥陰沉如鷹的眼神，白老先生剎那焉了氣，只低頭嘀咕抱怨，「我畫，我畫便是了。這麼多小輩看著，給我幾分面子不行？老夫好歹也是一家之主。」
婁止卻還是沒理清白家老一輩的關系，亦是不清楚這玄衣老者的身份，只听得明白這位是白故師公，看著倒是比這白家老家主靠譜多了。
見這白老先生的服軟態度，這位玄衣老人身份定是不簡單了。
婁止轉頭便見唐律鹿眼星眸盡是興致與笑意，更是不明其中所以然來，只覺糊涂。
不過婁止還是知曉身為晚輩，且是有求于人的晚輩應有的禮節，自然不得向尋常那般隨性不羈失了禮數，才又對著玄衣老者作揖以示謝意與敬意。
婁止恭敬笑道︰「晚輩在此先謝過兩位老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