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州。
翼州城門一側,婁衡正督著官府差吏,將此次帶來的銀糧分發給百姓。
因是有著兵差守著,還算有序。
「姑娘,一人不能多領。」應是出了什麼問題,一差使同一女子有了些爭執。
婁衡眉頭微微皺起,走過去,想弄清情況。
「怎的回事?」婁衡問道,聲音渾厚,言語簡潔有力,又透著威嚴。
那差使面上是糾結之色,見是婁衡,忙恭敬解釋︰「三皇子,這姑娘已是領過銀糧,便不能再領了。」
婁衡才看向那女子。
明眸皓齒,秀美無倫。
女子約莫雙十年紀,一身紅衣勁裝,青絲作一股簡單的長辮垂腰,腰間束著根玄色皮鞭。眉眼中盡透著一股英氣,很是張揚奪目。
婁衡只是稍愣,便斂了神色,開口︰「姑娘,這…」
「你便是這里的頭兒?」女子聲音似曠古幽幽的琴瑟之音,不若一般閨中女子的溫婉,透著些江湖女子的豪氣。
「大膽!這位是當今三皇子殿下…」
「無妨,」婁衡打斷差使的呵斥,視線又落在女子身上,「姑娘可是遇了什麼問題?」
女子勾起一絲禮節性的笑意︰「我並非為自己領這糧食銀子的,」又抬手指著不遠處的飛檐一角,「那屋子里,很是有好些人早餓得沒了行動的心力,便想著替他們多領些過去。也讓那些人少遭些罪。」
這領銀糧的隊伍確是很長,從隊末若沒有個把時辰,是到不了前邊兒,領不了賑資的。
婁衡若有所思,隨即吩咐一旁的差使︰「派些人去城內各處探察,若有行動不便之人,便將物資給送過去。」只怕有好些人,都未領得賑濟的糧食銀糧。
「你倒是有心。」女子點點頭,眼中盡是對婁衡的贊賞。
婁衡神色依舊嚴肅︰「應當的。姑娘一人攜著如此多的銀糧,想來應多是不便,我便隨姑娘一同去。」
「你這是信不過我?」輪廓好看的下顎輕揚,柳葉眉微挑,杏眼稍闔,言語間添上了些銳利之氣。
「並非是信不過姑娘。只想親自去察視一番,以便了解這荒災情況。」婁衡解釋。
只見女子輕輕頷首︰「那便勞煩…三皇子殿下了。」語氣含著顯著的諷意不屑,婁衡也未動怒,便親自勻了些糧食物資,隨女子過去。
此時,大祇皇宮。
婁止自不會成日老實待在伏頊殿,這幾日得了空便往那清風苑趕去。
「謹之!」清風苑的宮人听這清朗干淨的聲音,便曉得定是那十一皇子風風火火地來了。
唐律正坐在榻邊逗著前幾日婁止送來的小貓。
是極好看的一只長毛白貓。一眼便看出並非中原的品種,模樣品相極是稀罕。
想著這貓兒也不怕生,輕輕順著毛,只听得綿軟細膩的吟叫,感受著不時主動輕蹭手心的滑軟,唐律心里倒是十分愉悅。
應是受著撫模極為舒坦,攤軟在床榻上。女敕粉的厚軟肉墊,似是回應著唐律的撫模,偶爾在唐律手背撓過,染上酥*癢,又輕震出陣滿足的嚕嚕嬌聲。
螢螢似是琳瑯絨石般的綠眼因著舒適半闔著,噙著倦意,恍若一香閨美人,散發出慵懶媚人的氣息。
得了,本應屬于唐律的床榻,現下便算是易主了。
正細細享受著指尖掌心傳來的細密松軟觸感,卻是被婁止的呼聲生生打斷。
抬眼,唐律便見跨進殿門的身影。
「這些天你日日都來,也是不嫌無趣。」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唐律輕聲笑道。
「謹之怎的成天都逗著這貓兒?」婁止見眼前這情景,撇嘴怨聲道。
唐律出口打趣道︰「想來清明是不會懂得這毛絨小獸的喜人之處。倒是比清明可愛多了。」
小貓也適時細細叫喚一聲,仿佛附和唐律之言一般。
「我…」婁止便是被唐律堵得說不出話來,一時有些氣悶。才又想到什麼,眸光忽閃,倒是努力尋著與唐律話題的共通之處,「謹之,這貓兒可取名了?」
唐律動作輕柔,似是對待甚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將小貓兒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目光很是溫和。並未分出眼神給婁止,答道︰「尚未。」
「那現下便取它一個名字。」婁止坐到唐律身旁,提議道。
「嗯。是得想個合適的名字。」唐律視線才轉到一旁的婁止身上。
婁止眼神一亮,笑得明媚︰「以謹之的才學,定是能想一個詩意動听的好名…」
「小明。」
「啊?\\\"突然被打斷話語的婁止還未及反應。
只听得唐律再次開口︰「這小貓兒便喚作小明。」
「小…明?」婁止只覺得自己面上微微抽搐。
——謹之…怎會取這樣一個,入不得人耳的名字?這和自己事先想的似乎不太一樣。
「既是你送來的貓,應是有一個與你相關的名字。」唐律微微點頭,一雙鹿眼中滿是逗趣,聲音裹著的笑意盡彰顯著愉悅。
婁止︰「就不能換一個?」
唐律笑道︰「想是不能的。」
輕聲嘆息,婁止無奈卻也只好妥協︰「謹之喜歡便好。」
唐律笑得更是醉人,望著婁止的眼中恍若深流中蕩起的湛湛淺浪,下下拍岸驚瀾,次次侵蝕思緒。
在婁止錯愕而又摻著驚喜的目光中,抬起另一只得空的手自婁止發頂,輕輕撫下,便是如給那貓兒順毛一般的動作,直至頸間。
婁止竟干脆將頭靠在了唐律肩上,墨漆明眸中氤氳著迷醉的霧氣,笑得一副痴傻樣子,便是浸在唐律輕柔的撫模當中。
此刻婁止倒是有些理解那貓兒的感受了。
真是——極為享受的。
「清明與小明全然是兩副模樣。」唐律柔聲開口。
「嗯?」婁止哼聲。
「小明從來是一副主子模樣,倒是顯得予它順毛,仿佛是自個兒的榮幸一般。而清明…」唐律輕笑一聲,靠在肩上的婁止清晰地感受到唐律胸腔的震動,震得婁止心神恍然,「清明這模樣,倒像是等著我寵幸,更似是那粘人的犬類。」
「嗯。謹之說什麼,便是什麼。」一副很是樂意的神情。語罷,婁止又想到什麼,便微微抬頭望著唐律,「怎不見阿心?」
「阿遙怕他在這宮里悶得慌,便攜著他出宮溜達尋樂子去了。」唐律耳根受著婁止呼吸間噴灑的灼濕氣息,酥麻酸感從微紅的耳根延伸到背脊,撫著婁止發絲的手不禁一顫,卻依舊穩聲回答。
「真是貪耍。」婁止重新靠回唐律肩窩,努努嘴,低聲道。
唐律搖搖頭,輕拍婁止後腦︰「貪耍?這宮中何人比得過十一皇子?竟是說道別人去了。」
「現下在宮外浪蕩之人,可不是我。」婁止笑道,倒是有幾分得意。
「你啊…也罷,倒像是你會說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