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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

「現翼州饑荒之事,甚為急迫。今流民四散,饑民暴*動。賀愛卿可知曉其中緣由?」

正是早朝。天和殿內耀金蟠龍附梁柱,褐朱雕窗鎖玉珠。中軸正前是鎏金彩飾的朱漆方台,台上的金龍御座上坐著的,正是當今大祇皇帝婁凜。

婁凜居高臨下,一眾臣子皆入眼底。冷峻凌然的視線鎖在戶農司掌司賀璋身上,語氣穩厚,但陰鷙的眼神加諸其中,這詢問的話語卻讓在座之人越發緊張。

「回稟陛下,這禍亂,想來定是刁民蠻野,橫生事端。臣早已派人去察看。」賀璋忙恭身俯腰,卻是不敢直視婁凜。

賀璋年近半百,自弱冠歲數及第進士,入朝為官已二十多載,在朝中也算是老重之臣。不過,行事倒是和殷相通合一氣。

半晌,才听得婁凜發話︰「早已派人去察看?這暴*亂已大半月,流民四竄。若非出現人患問題,周邊各州縣上報,」明黃龍紋寬袖怒而揮,轉而喝道,「你是準備察看到何時!」

如此,朝堂更是一片肅靜。婁凜的威懾充斥整個大殿,無形間籠起的壓迫之感讓人困于喘息,無人敢言。

「陛下息怒。」殷相倒是十分適時地站了出來,「賀大人一心掌戶農司事務,負撥款賑災事宜。在抑制暴民上有所失誤,也是能理解的。」

「丞相這是在質疑朕?」婁凜鷹目微闔,寬袖中手已收緊,因用力而泛白。

「老臣惶恐。」殷相本就彎俯的腰,壓得更低。埋入作揖手袖後的臉上,卻不見任何懼怕之色。

婁凜凌厲的眉頭皺起,抑下怫然之氣,才又緩緩開口︰「看來丞相對此事已有看法對策。」

「從這暴*動可看出,這些刁民貪婪蠻橫,漠視王法。老臣以為,撥款賑災,已是不能滿足翼州這拳拳之地的荒民。」殷相似是料定婁凜會問詢自己意見,這才稍作起身。

「丞相以為如何?」

「宜應武力鎮壓,以示國威。斷不能讓這等蠻野之類,亂了我大祇安寧。」說得字字鏗鏘,儼然是忠貫白日的秉正模樣。

婁凜眼底晦沉,思索什麼︰「太子認為呢?」意料未及,卻是把這話予了太子婁煜。

婁煜亦是未想到婁凜會問自己,一時不知如何答言。潤澤的眼中掠過絲慌亂,隨後又瞧了殷相一眼,才恭身答道︰「兒臣以為丞相說的極是。」

婁凜雙目倏忽盡是冷意,只是輕掃過太子,怒其不爭。

「兒臣有異議。」突然開口的是三皇子婁衡,鞠禮恭身,不卑不亢。

皇帝點頭︰「說。」

「翼州地區向來年成不好,往些年因著國庫放款賑災,也算相安。今年這暴*亂來得突然,且大半月過去還未平息。」婁衡聲音渾厚有力,徐徐陳述,「兒臣以為,賑災銀糧層層下放,定是哪一處環節出了問題。才至于翼州荒民如此作為。」

「三皇子這話,莫不是說我戶農司斂財于私囊不成?」賀璋斜目撇過婁衡,鼻間震出一聲怒息,語氣忿忿。入了他人眼里,倒是婁衡冤枉于他。

「想是賀大人有所誤解,我並非指是戶農司失職。」婁衡峻毅劍眉輕鎖,嚴色正言。

「既是如此,三皇子便是在為暴民開月兌。」賀璋字字句句,均是推及婁衡于不忠。

婁琬輕笑一聲,眼底卻是一片漠然,夾著旁人未察的不屑,語氣似笑︰「賀大人何必如此疾言厲色?戶農司務事嚴正,朝廷自是看在眼里。老三便是好心提醒賀大人,仔細盤查著地方的層層事宜,莫讓下邊瀆職,誣構了賀大人甚至于整個戶農司才是。」

「你…」賀璋本想駁斥什麼,卻被一陣怒呵打斷。

「夠了!」下面的唇齒寒槍,婁凜已是有些不耐。一時,又是死寂。婁凜看著婁衡,「老三,依你之見,應如何?」

婁衡音色沉穩︰「兒臣認為,應暫時放下武力鎮壓之策。再放撥些銀糧,派人直接運往翼州。一來,可鎮翼州百姓不穩之心;二來,可趁此機會,了解翼州情況,找出此次暴*亂之根本,作今後未雨綢繆才是。」

「老三說得倒是在理。」婁凜思量著。

殷相再次開口︰「陛下,這萬分不妥。三皇子如此做法,豈不為虎作倀、助長暴民橫蠻之風?」

這次,定是不能讓婁衡得了風頭。

「治國,自應以民為本。」婁衡身形挺越而立,出言更是冷峻大氣。應不愧是大祇錚錚的大將軍,周身裹挾著懾人威嚴。

眾人驚覺,如此氣場,倒是像極了座上帝王年輕時的模樣。

婁凜亦有所察,並不認為這是好事。心中卻是對婁衡添上了些不滿。

一個皇子,現今便想著治國?

婁琬幽深的眸底閃過些異樣,還是開口︰「老三之言,兒臣附議。」

台上御座上的皇帝更是惱怒——怎的,現今老二倒是和老三站在一處了?

「依厲王與三皇子之言,便是向那亂民妥協。這一味退讓,何以顯我國威?」殷相自知對婁凜甚是了解,也不忘添把火,「陛下,對此等暴民,武力鎮壓以示天子威嚴,才是上策。」

賀璋︰「臣附議。」

而後好些老臣皆附議殷相。

「丞相老成持重、深謀遠慮。便依丞相所言。」婁凜緩緩發語,掃過眾人,目光最後聚在太子身上,「此事由太子負責,明日便攜朕手諭,前往翼州,列兵鎮壓暴*亂。」

「兒臣領旨。」婁煜雋眉微蹙,輕抿嘴唇,上前答道。殷相則微不可察地一笑。

「可是父皇…」婁衡欲言。

「沒有可是!」婁凜話語不予人反駁的機會,截鐵斬釘,向著一旁候著的太監總管胡元修頷首示意。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便听胡總管音調微利。

這早朝,也就散了。

而後半月,太子于翼州地區鎮壓暴民。非但未還予翼州寧靜,這流民百姓,越是打壓,越是暴*動。

傳回皇帝婁凜耳里,自是有怒氣的。但這暴*亂亦非小事,現下一刻耽誤,只會愈演愈烈,急迫燃眉。便才傳令三皇子婁衡,攜著糧款,趕往翼州去了。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在為朝堂政事惱心。

比如,正鬼鬼祟祟翻窗出了伏頊殿,準備去清風苑尋唐律的婁止。

現下,是夜。

卻未見皎月,天幕昏沉。

這秋冬之交,夜風甚是清寒,絲絲涼意鑽進較輕薄的里衣,貼著身體亂竄,婁止不禁一哆嗦。才緊了緊衣領口子,借力翻入那清風苑。

「怎麼,還想來再來一出負荊請罪的戲碼?」婁止剛從窗戶外邊兒跳進殿內,便听得唐律帶著一絲慵懶隨性的笑聲。本是半夜潛進別人的住處,現下婁止卻被這寢殿主人的聲音,驚得一個激靈。只听唐律繼續侃道,「就算你有那心,如今我可是受不起的。」

唐律著月白銀絲雲紋修邊的細綢里衣,倚坐在床榻上,端著本書,借著床榻邊支起的燭台,映微晃的淺淺燭光看著。

听著窗口的動靜,余光里勾勒出熟悉的身影,唐律適才出聲調笑。

將視線放到來人身上,才見婁止面色泛著紅暈帶喘,玄色里衣外邊松松垮垮地披著外袍,甚至連腰帶都未束好。

「怎這番模樣便過來了?」唐律放下書,下了床,並未穿鞋便快步到婁止跟前,抬手欲幫他整理凌亂的衣衫。卻被輕輕按住了手,婁止手的滾燙裹著唐律的溫涼。

片刻,婁止才打破一室沉默︰「倒不用整理了,反正隨後也是會月兌掉的。」話語說得有些急促,想來帶著未痊愈的傷翻越高牆,極是費體力。

不過,這話中的內容卻是讓唐律難得驚愣,鹿眼流光,透出愕然與不解,半晌未反應過來。

婁止似乎意識到這話說得不太妥當,才又開口︰「我今夜,便在謹之這殿內住下了,謹之莫要嫌我才是。」隨即揚起得意燦然的笑容,燭火螢螢,纏綿著澄亮的眸光。又見唐律未著鞋襪便下了地,急忙拉過唐律的手,把人送到榻上,又兀自坐了下來,「夜深寒氣本就重,受了涼如何是好。」

「你倒是難得心細。」唐律聲音很是柔和,「不過,你怎好意思說我?」婁止穿得也並不多。

「謹之較于我這練武的身體,有何比頭?」一陣輕笑,婁止也是不客氣地踢掉了鞋靴,上了唐律的床。

「你欲睡我的床,是否應先得了我允許?」唐律打斷婁止掀開被角的動作,「為何這大半夜突然起了來我這兒歇著的心思?你那寢殿的床榻,可綿軟舒適不止一點半點。」側頭看著婁止,嘴角含笑,眼里噙著漫不經心,心中又有些許無奈。

眼前的十一皇子,這般隨心野縱,從來就不是個省心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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