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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盡心思逃出宮,卻跟我一同待在這臨鶴樓大半日,小清明你出宮沒有自己的打算?」唐律余光瞥了已經一壇酒下肚的婁止。面不改色,這十一皇子的酒量還真是不小。

「謹之倒是提醒我了,」婁止正了正身形,卻因自己差點忘記的事情面色有些懊惱,撓了撓後腦,「本是想著去城南的琉璃局給小滿選些上好的玉石珠寶做一支步搖。」

「十三公主?」唐律稍頓。

「下月初六那丫頭十一歲生辰,數月之前便鬧著我想要一支步搖,說是之前送她的那些步搖簪釵她已是戴膩了。便想著出宮給她去琉璃局再做一支作為生辰賀禮。琉璃局的東西,自是夠她開心好一陣了。」婁止談及皇妹,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琉璃局是臨都城最大的玉石珠寶店,幾乎所有的皇族大臣或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大族的女眷,均是在那里訂做的首飾。因其珠寶的獨一無二,價格自非一般人所負擔得起的。

這十三公主自己倒是見過兩次,是個帶著靈氣的小姑娘,不難看出以後的傾城之姿。不過…唐律思索了片刻,笑道︰「你倒是寵她。」

「自然。她那粗糲性子,斷是沒有一點女子應有的溫婉,總是闖禍,」雖是說著婁滿的不足,卻滿臉寵溺,「在宮里父皇和皇兄們總是數落她的不是。我不寵著她,自是沒人寵著她了。」

「這麼說來十三公主的性子倒是像你。也不怪皇帝陛下他們會數落她。」唐律上下打量婁止。

倒是婁止,不知如何回應。總覺得這話里有些不妥的地方。

「稍坐片刻,便去城南吧,剛好我現下閑人一個。」唐律稍轉話鋒。

「如此便是再好不過了。」婁止一口便應下。

真是急躁的少年人啊。

臨鶴樓位于臨都城的西南一隅,本是離城南的琉璃局不遠。車馬上路大概一個時辰的路程。但由于到琉璃局必經的一條街市較為狹窄不似主路般寬敞,來往的商販亦是許多,一般車馬進不去,所以此時婁止與唐律已下了馬車準備步行過去。

「不知為何這琉璃局設在如此喧鬧的地段?車馬根本難以通過,還得自個兒走過去。」婁止看著熱鬧繁華的街市,隨口牢騷,卻未停下前進的步伐。

「你個小將軍,如若真善習武,這點路程還能累了你?」唐律戲謔笑道,說得婁止啞口無言,只能憋著悶氣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十來米,才覺身後唐律並未跟上來,轉身尋了尋唐律的身影。

唐律一襲白衣,加上他出于塵世的清高氣質,婁止一眼便尋到了他。

謹之為何不走?他在…等等,他在買糖葫蘆?

婁止回走到唐律身旁,看著唐律拿著剛買的糖葫蘆。紅滾滾的山楂外面裹著一層亮晶晶的金色糖衣。

婁止似乎已經能感受到那入口後酸酸甜甜的美好滋味。卻礙于身為男子漢的面子,似是在嘲笑唐律︰「謹之,我早過了始齔年紀,這糖葫蘆我已是許久不吃了。」隨後正色想要給唐律台階下一般,「不過謹之有如此心意,我自是願意接受的。」

唐律將目光從糖葫蘆上緩緩移到婁止臉上,意識到婁止話中之意,本是微彎的唇角弧度拉開笑得更是多了分玩味︰「這不是送你的。」

「嗯?」婁止一時未反應過來。

「這是我最愛吃的,自然是買給我自己的。」唐律說得淡然,婁止則是皺著眉頭仿佛听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唐律好似沒看見婁止的神情,自顧自地將糖葫蘆遞到嘴邊。在白皙膚色映襯下更顯紅潤的雙唇微張,舌尖輕輕劃過最上面一顆糖葫蘆,在糖衣表面和唇上都留下了暖濕而曖昧的舌忝舐痕跡。明明是尋常的畫面卻讓婁止紅了耳根。唐律輕輕咬下一半,唇齒與糖果間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一定…很好吃。

「啪嘰」一聲讓婁止回了神。

另一半的糖葫蘆…掉到了地上。

婁止彎腰捧月復大笑,笑聲倒是透亮。再看唐律,對方只是稍有些惋惜的看著掉在地上的糖葫蘆。

「走吧,去琉璃局。」唐律絲毫沒有在意婁止嘲笑的眼神,右手拿著自己的糖葫蘆邁步朝著前方走去,眼里是身後還在發愣的婁止所看不到的笑意,或許其中的興味更加濃厚。

半晌婁止才緩過來快步跟了上去。

總有些時候事與願違。

到了琉璃局,婁止本是準備挑選些顏色鮮麗的珠石打造一支步搖,卻不料這段時日琉璃局只剩些暗淡顏色較為老氣的玉石,顏色稍亮的質地確實差了許多,下一批上等貨怕是要等到兩個月之後了。

婁滿那丫頭可等不了。但這些她也自是不會喜歡的。

「只能退而求其次,改日去別處看看了。」走出琉璃局的大門,婁止回頭不滿地看了一眼,有些未達目的失望以及惱怒。

「時候不早了,該回宮了。」唐律並未多說,便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婁止雖有不甘,卻也只能因此作罷。

翌日,厲王府。

不愧是最受當今聖上重視的厲王府邸,僅僅是前廳的布置,便極為奢華。

上等的檀香紫檀木作梁為柱。尤是四角的頂梁之柱被漆成了絳朱色,上面有暗色鎏金的雲紋纏繞,與鏤空花窗同樣的紋樣交相照映。而廳中最上方寶頂上綴飾著一顆巨大的水晶明珠,溫潤的光澤更是給這前廳添了些尊貴的色彩。

廳中左側坐著的正是唐律,右側則是婁止的二皇兄,亦是唐律的表兄,厲王婁琬。

「你本應昨日過來,卻為何臨時派人告知說你來不了?」婁琬一攏深朱錦衣,玄紋雲袖,倒是與這富麗的環境極為和諧。不過稜角分明的臉上,微皺的劍眉倒是昭示了他話語中的不滿,「本王的人卻是在臨鶴樓看見了你和十一的身影。」

「我這麼做,自是有我的理由,」唐律神色平淡,端起身旁木幾上的青瓷茶杯輕啄一口清茶,露出笑意,「兄長莫不是在氣我昨日未能赴約?我可是為你的棋盤布好了一枚極有用的棋子。」

听罷,婁琬仔細思索了一番話中的意味,聲音雖低沉卻是句字有力︰「倒是與本王說說看。」

「昨日早晨我並未在宮學見到十一皇子。」唐律緩緩開口,「便想這十一皇子又是逃學上哪兒尋樂子去了。」

婁琬輕笑一聲,毫不在意︰「以十一的性子逃出宮是常有的事,大家都早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跟著摻和作甚?」

「兄長且耐心听我說完。」

婁琬頷首示意唐律繼續。

「阿遙安排馬車出宮時發現了大抵是正在尋思怎麼逃出宮的十一皇子,我便讓阿遙將馬車停在距宮門稍遠守衛較少的一處,」唐律口中的阿遙便是他的暗衛之一衛錦遙,「不出所料,那十一皇子果然藏在了馬車里,想要同我一起出宮。」

「十一向來野浪慣了,你就算不助他,他依舊能夠找到許多法子出宮。」語罷,婁琬似是想通了什麼,冷峻的臉上流露出贊賞之色,眼底深沉,「謹之想得周到。」

「兄長明白是最好不過了,」唐律手指輕輕描摹著青瓷茶杯的杯身輪廓,「接下來做些什麼,便不需要我多說了。」

婁琬想要同太子婁煜爭權奪位,僅僅是靠朗商小國勢力是遠遠不夠的。

要知道太子生母當今皇後娘娘殷氏所代表的殷家可是大祇開國以來便存在至今世家大族,國丈殷相更是在朝堂上有著難以撼動的地位。也正是因為如此生性怯懦的六皇子婁煜才能憑嫡長子的身份坐上太子之位。

只可惜婁煜只是個窩囊廢,論才論能哪里比得過自己?若不是生得好了些,太子之位哪里輪得到他?

既然沒有更多的勢力可以令自己支配,便只有拉攏手握大祇軍權的大將軍三皇子婁衡。自然最好的方式便是從這三皇子最為寵愛的弟弟十一皇子婁止入手。婁止雖年紀尚小,上陣殺敵絕不含糊,在軍中亦是有一定威望的。拉攏這兩個人,對自己今後斷是沒有壞處的,關鍵時候說不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兄長。」唐律打斷了婁琬的思索。

「何事?」

唐律道︰「听聞前些日子韶瞿使臣來訪,進貢的些稀有的上等鴿子血,陛下賜給了兄長。」

「確有此事,為何問起這鴿子血?你向來不喜歡擺弄這些寶石玩意兒。」婁琬此時的語氣較剛才倒是多了些輕松。

「十一皇子想要給十三公主打造一支步搖,不過昨日去琉璃局卻並未尋到合適的玉石作飾。」

婁琬嘴唇衣角微彎︰「待會兒派人取來便是。」又道︰「謹之今日便留在王府。」

「兄長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明日一大早還得去宮學,」唐律玩味一笑,「給我們的十一皇子送鴿子血去。」

想是婁止昨日逃出了宮,三皇子這段時間定是對他嚴加看管,也能讓婁止稍稍規矩些時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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