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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金風細雨樓(14)

「覆雨劍」浪翻雲本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宗師,奈何如今世界不對,無論蘇夢枕、諸葛正我還是對江湖人士了如指掌的楊無邪,他們沒有一個人听說過這個名字。

顧紅袖自報家門後,也沒有去看他們三人,只專注著看著串珠成線的雨簾。

惜惜的忌日就要到了。

這倒是真的。

如今進入了八月份,距離八月十五還有幾天。

諸葛正我先回過神來,他望向穿著一身杏色長衫,眉骨嶙峋的蘇夢枕。這次並沒有再錯認,轉念想想蘇夢枕既然出現在這兒,顯然是和這自稱浪翻雲的紅衣人有關,「這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的,爾等不妨來神侯府暫時避一避雨?」

這當街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蘇夢枕意會道︰「那就叨擾了。」

神侯府就在這條街上,他們過來時正遇到六扇門的捕快從神侯府出來,不知是遇到了什麼難辦的案件,他們踫到諸葛正我,連忙行了禮又急匆匆的離開而來。

蘇夢枕和楊無邪都沒有多問,反倒是還帶著覆雨劍的顧紅袖,他在那幾個捕快的背影消失在雨簾後,似醉似醒的眼楮望向蘇夢枕,淡淡道︰「我竟不知我們什麼時候和官府有所牽連了?」

蘇夢枕微一錯愕,才意識到顧紅袖如今是‘浪翻雲’,他說的話自然是從‘浪翻雲’的角度出發的,這時顧紅袖又懶散道︰「那些只懂剝削民脂民膏,卻美曰其名承天之德的家伙,難道還受不夠教訓嗎?我們不去動他們的家天下,他們就該祈神作福了。」

這話一出,三人都齊齊變了顏色,到底這話並沒有把朝廷乃至九五之尊放在眼里,甚至還有反意!

不待他們再多想,顧紅袖就往外放大雷︰「朱元璋先前也不過是皇覺寺一個小行童,之所以能統率群雄,可不是靠著我們黑道的傾力支持,哪想到他得了天下竟是翻臉不認,反過來討伐起我們來。」

諸葛正我︰「??」

蘇夢枕︰「……?」

楊無邪︰「???」

顧紅袖自顧自地說完,又望了望諸葛正我︰「我竟不知京城何時出了個神侯?難不成你也和‘鬼王’虛若無一般,助了朱元璋滅元建明?」

事到如今,在場的三個宋朝人士都清楚了顧紅袖不是他們本朝人,說得也不是他們本朝事。又他們都是敏銳之人,並沒有把顧紅袖的言語只當做瘋言瘋語,想想看無論是朱元璋,還是他言語中的‘元’和‘明’這兩個國號,他們從沒有听說過,再看顧紅袖本人,他可並不像是一般的瘋子,給他們的感覺是言之有物的,這就讓他們有了幾分探究之心。

這一探究可就出事了。

顧紅袖原本似開還閉的眼楮驀然睜大,猶如兩道電芒般射向道出當前年月的諸葛正我︰「你是說我們現在身處北宋末年?」

蘇夢枕揚聲道︰「我們?」

諸葛正我則更為在意︰「北宋末年?」

顧紅袖看向蘇夢枕和楊無邪,試探道︰「阿鷹?雨時?」原來他從剛才一直就把蘇夢枕和楊無邪,分別當做了怒蛟幫幫主上官鷹和翟雨時了。

蘇阿鷹︰「……」

楊雨時︰「……」

諸葛正我見狀遲疑起來,他或許不該听此人危言聳听下去,但神侯他老人家心中還是很在意北宋末年一說的。為何是北宋?「末年」豈不是代表著宋朝果將要亡國嗎?

說實在的,即便是一心效忠趙佶的諸葛正我,他都沒辦法昧著良心說如今是太平盛世,更何況正是因為一心忠君為國,諸葛正我才清楚如今的中原是何等飄搖。朝政日非,佞臣當道又罔顧百姓疾苦,致使民不聊生;國事積弱難反,金兵大軍壓境對中原虎視眈眈,然而朝堂上主和之聲竟有佔據上風的趨勢,長此以往國將不國……諸葛正我想到這兒心中一凜,暗道他竟被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三言兩語就影響到心智,當真是被雨淋糊涂了。

不,這還不止是來歷不明的問題,而是一人竟能從後世而來的問題,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諸葛正我在心中一哂,並決定不再听顧紅袖胡言亂語,他看向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竟意外發現他在若有所思,難道是傾向于相信‘浪翻雲’之言?

諸葛神侯︰「??」

顧紅袖才是受到沖擊呢,他目光凌厲地掃過在座三人,沉聲道︰「浪某不認為浪某記憶有錯,亦清晰記得宋徽宗趙佶,宋欽宗趙恆和宋高宗趙構這等靖康之恥前後即位的昏君,更何況浪某的覆雨劍仍在此!」他說著手中的覆雨劍化作一團如閃電般的銀白弧線,流星追月般劃過虛空,又回轉到他手上。

爾後,顧紅袖站起身來︰「告辭。」

說完就離開了廳堂,大踏步入了雨簾,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竟也沒誰出聲攔他。先不說剛才覆雨劍劃過虛空時,那看似簡單一招中蘊含著怎樣可恐的劍意,單就是他那一番話就很值得探究。

趙佶是當今皇上,趙恆已受封太子,盡管並不得寵,倒是趙構很陌生,皇室中並無此人。再有看這三個廟號其實就能看出不少東西來,趙構既能被稱為高宗,聯想下‘浪翻雲’先前說的北宋末年,再有「前後即位」,即可說明趙構仍是當今趙氏皇族中人,只不過在那靖康之恥後改立新朝。

不管怎麼說吧,「瘋言瘋語」到這份上,還真讓听者面面相覷,心中不免信了幾分。

廳堂中一時間很是靜謐,半晌後諸葛正我緩緩開口道︰「蘇公子,敢問此人的真實身份?」

蘇夢枕︰「……」

蘇夢枕做事向來果決,但現在情況特殊,讓他都有幾分猶豫不決,因而當諸葛正我這麼一問後,他並沒有立即回答。

諸葛正我看在眼底,道︰「我觀此人前後言行不一,不,如同換了個人一般。」

蘇夢枕︰「??」

諸葛正我就言簡意賅地將他遇到顧紅袖的經過說了一遍,只無論是「瀟-湘劍客」魏子雲,「邪靈」厲若海還是浪翻雲,他們皆是沒有听說過,楊無邪那邊也沒有這三個人的資料。不過在前半段中,那太監總管判主意欲來李代桃僵一說,如今說來其實也挺讓他們在意的,尤其是蘇夢枕先前得知了迷天盟中的五聖主,和六聖主卻是小侯爺方應看的人。

那有橋集團顧名思義,以內御米有橋為橋梁,又憑方應看王侯之貴,于王侯間往來,且成為了京城諸派結好的對象,左右逢源。換句話說,無論開封府中誰出頭誰得勢,有橋集團總是能立于不敗之地。

蘇夢枕垂下眼簾,遮住眼中冷光。

在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之爭中,方應看擺明過態度是支持金風細雨樓的,但現在蘇夢枕不能確定了。

諸葛正我也是默然,還帶上了不易察覺的疲怠︰「蘇公子?」

蘇夢枕抬起眼簾來,望向受他尊敬且剛正不阿的諸葛正我,沉吟片刻道︰「小侯爺的事我現下不好置喙,只關于‘浪翻雲’的真實身份,我不瞞神侯,其實他是我的紅袖刀。」

「他化形了。」

諸葛正我︰「?!!」

神侯其實沒必要那麼震驚吧,想想看他自己都創造出一種「傷得愈重治得愈速」的武功,名為半斷錦的,還有自在門什麼樣稀奇古怪不合常理的武功沒有,又六扇門也破獲過很多匪夷所思的案件,現在也不過是紅袖刀化形而已,蘇樓主都還沒說「迷天七聖」關七也有可能是一柄劍化形呢。

不是……

是兵刃成精這件事,更具有震撼性。

說好的子不言亂力亂神呢?

蘇夢枕和楊無邪在神侯府呆了大半個時辰,才從神侯府告辭,轉而回金風細雨樓。

等看到金風細雨樓的四色樓樓尖時,一路上都在欲言又止的楊無邪忍不住問︰「公子,你覺得浪翻雲所言有幾成真?」‘浪翻雲’的來歷乍看是荒誕不假,可顧紅袖乃紅袖刀化形,和前者比起來也不知道哪個更荒誕。

蘇夢枕想苦笑,最終卻沒有笑出來,沉默半晌道︰「五成。」

說起來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勢如水火,但從明面上局勢是對金風細雨樓更有利的,只蘇夢枕卻比六分半堂更急于讓兩大勢力之爭塵埃落定。個中緣由很多,最根本的是蘇夢枕的身體等不及慢慢來,還有蘇夢枕希望在統合開封府的民間勢力後,能借此影響當權者對金是主和還是主戰的態度。

金風細雨樓是主戰派,誓在保家衛國,可後來發展若當真如‘浪翻雲’所言,那多少還是讓蘇夢枕有幾分心灰意冷。

這份心灰意冷很快就消失不見,在蘇夢枕從馬車上下來時,他仍舊是金風細雨樓屹立不倒的樓主。在回那座七層石塔,也就是「象牙塔」前,蘇夢枕額外吩咐楊無邪道︰「查一查小白。」

楊無邪立刻會意。

在退往白樓前,楊無邪還想起紅袖刀化成‘浪翻雲’從神侯府辭別一事,至今金風細雨樓的暗線還沒有傳回消息,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這個問題嗎?

只能說顧紅袖他早回來了,等蘇夢枕來到第七層時,迎面就看到了顧紅袖。

蘇夢枕沒說話,而是仔細辨認起顧紅袖的神態來。

顧紅袖看到他,立刻就不滿地嚷嚷道︰「主人,你為什麼要把我單獨留在大雨里?那陣雨下得好大的。」他現在既不是虛情假意,也不是淵渟岳峙,更不是後來有名有姓時的苦大情深,而是變回了作為顧紅袖時的明淨透徹。

蘇夢枕︰「……」

所以是雨下大了,讓他恢復神智的嗎?

反應過來後蘇夢枕走了過來,目若冷電般落在了顧紅袖臉上︰「在被雨淋前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嗎?」

顧紅袖忽而高興起來︰「主人,我渡過雷劫了!」

蘇夢枕︰「……?」

顧紅袖一臉認真的解釋道︰「像我和關七這樣化形的,是要在化形時遭遇雷劫的,只有渡過雷劫才算是得到天地承認,沒想到我的竟還挪後了一天。」

蘇夢枕有點錯愕,他原本以為雷擊是受關七和顧紅袖刀劍相向的氣機牽引而來,再有紅袖刀這是不記得他被雷擊後的事了嗎?蘇夢枕抿了抿嘴角,顧紅袖卻湊了上來︰「主人,你難道不該為我渡過雷劫感到高興嗎?難道我先前指責不應的主人之事,讓你覺得我無理取鬧了嗎?那我豈不是不能去把不應偷,不,我是說解救出來了?」

蘇夢枕不禁挑眉。

顧紅袖假模假樣的嘆道︰「他本佳刀,奈何為賊?」

蘇夢枕︰「……」

說起來不應刀確實是一柄佳刀,不然也不會和紅袖刀,血河劍和挽留劍齊名。不應刀看上去沒甚顏色,黯淡無光,但等不應刀被雷損拔-出-來時,看在不同人眼中卻有不同的顏色,有的如亮烈的黑光,有的如青電,有的如赭血,有的竟是五彩光華,這就是不應刀的神奇之處,正如外人常常稱呼它為不應魔刀。

這樣一柄魔刀,顧紅袖當然對它感興趣了。

蘇夢枕雖不贊同雷損當時乘人之危的舉動,但現在情況多變,他需要調整原有的計劃,不認為現下是和雷損起沖突的好時機,當下便不動聲色道︰「它既是雷損的刀,去留本該由雷損決定。說來你不是在它和關七之間,選擇偏向于關七嗎?」

顧紅袖被轉移了注意力,「主人知道小白是誰嗎?」

蘇夢枕便說已讓楊無邪去查了,顧紅袖便跑去白樓去找楊無邪。還別說白樓里竟有溫小白的記錄,雖語焉不詳但也列出了她和關七的關系,還有她和關昭弟其實是好姐妹的事也有記錄,甚至還提到她曾在六分半堂出沒,不過更多的更詳細的就沒有了。

但這對顧紅袖來說也足夠了,他在心中為這痴男怨女們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輕輕翻了個白眼,而等他回去找蘇夢枕時,對蘇夢枕感懷道︰「原來不止關七一個人上演了人劍殊途,看他妹妹關昭弟和雷損也是。她一定是因為雷損和人生了女兒,忍受不了雷損給她戴綠帽子,所以才憤然離開的。」

蘇夢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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