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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唯我不敗(5)

顧青說的是實話,令狐沖同樣沒說假話。

然而在場的沒有人一個人相信。

像岳不群這邊,岳不群心中已掀起不少波浪。這一來是鄧八公惶恐之下透露的訊息,即嵩山派偽裝成魔教去對付恆山派,這足以證明左冷禪已不滿足僅僅做五岳盟主,他還想將五岳劍派合而為一,只剩下他左冷禪一人做掌門。這一訊息在很大程度上證實了岳不群原先的猜測,他對左冷禪的忌憚更為加深;

這二來自是突然出現的高人身份,岳不群同樣沒見過東方不敗,可東方不敗即便數年不曾在江湖中露面,但他武林第一人的身份其實鮮少有人質疑的,加上高克新和鄧八公的說辭,即便此人矢口否認,也沒令岳不群改變其不是東方不敗的想法。

更叫岳不群心顫的是令狐沖竟和東方不敗不僅僅是認識,顯然兩人關系莫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邊鄧八公並不知令狐沖的真實身份,可他想到先前令狐沖在福威鏢局中橫行無忌,連他嵩山派和華山派都不畏懼分毫,此人必定是魔教中人。

魔教中人向來詭計多端,喜怒無常。

這麼一想,鄧八公反倒是從驚懼交加中稍微冷靜了少許。這一冷靜,鄧八公卻是想到了江湖中傳言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已復出,雖不知任我行當年又是如何被東方不敗「篡位」的,但想必他們兩人關系已是水火不容。如今這東方不敗下黑木崖來,怕是不願意打草驚了任我行。

鄧八公想到這里只覺得茅塞頓開,朝著顧劍譜道︰「在下已全然懂得,您不是東方教主,在下也從未見過您,此番就此別過,您看如何?」

令狐沖︰「???」

顧青倒是沒多少疑慮,顯然「神鞭」鄧八公依然當他是東方不敗來著,若是以往顧青就將錯就錯了,可現在他這不是性格設定不同嘛。當下橫眉冷對鄧八公︰「你是說從今往後你不再渴求見到我?」

鄧八公一哽,在心中快速琢磨‘東方不敗’這話是什麼意思,仍是想殺他滅口嗎?又或者還有其他深意?

鄧八公余光瞥到慘死的同門師兄弟,冷汗如黃豆般滾下來,道︰「您文成武德,澤被蒼生,定能千秋萬載的,在下已無顏在您面前出現,只望能遠遠得敬仰著您。」

顧青似乎對這番話很滿意,眉開眼笑道︰「你說得很好。」

鄧八公如蒙大赦,不敢再多言語,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師兄弟的尸身和他自己的長劍看也不看,灰溜溜又神速地離開了。

令狐沖︰「……」

他現在有點反應過來了,這鄧八公還是認錯了人呀。

現下嵩山派來找晦氣的三人組兩人慘死一人敗逃,可來到福威鏢局門前的岳不群,寧中則和華山派眾弟子非但沒有覺得心安,反而更為心神不寧。在過去這不過片刻間,他們就深刻見識到了魔教現任教主的鬼魅功法,和喜怒無常的秉性,生怕這魔頭轉念就把主意打到他們華山派身上來。

這時候岳不群儼然就成了眾人心目中的頂梁柱,他也如願站了出來,朝著顧劍譜道︰「閣下既非東方教主,卻又不知閣下是黑木崖上哪位高手?恕岳某眼生,無緣識荊。」

令狐沖心道︰‘原來師父也誤會了。’

令狐沖正要糾正,可話都到嘴邊卻是吐露不出,到底他若是說眼前這劍法高強之人是《闢邪劍譜》,恐怕師父他們不僅不會當真,反而會覺得他頭腦不清醒了吧。

而令狐沖躊躇間,顧劍譜就挽了劍花,看向岳不群,語氣嫌棄道︰「你行事鬼祟,又口是心非,這等品行不端之人,當然無緣得見我真面目。」

在場的人只有令狐沖明白其中真意,其他人莫不當成他是在故意向岳不群招惹,看不起他華山派掌門人,當下臉色都不太好看。

而岳不群淡然道︰「在下位卑又聲名不顯,原不足以辱閣下視听。」

他這麼一說,倒顯得他極為有涵養了。

顧青扁了扁嘴︰「所以我才說你這人口是心非,明明心中渴求見我真面目渴求到如燎原之火,可卻在有其他人在時,又裝出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樣,果然是人之心如海底針,我是琢磨不來,也不願意多琢磨你——」

這話兒听起來實在是很不像話,而且引申義太過于驚世駭俗。

不說岳不群臉色變得難看,便是其他華山派弟子,尤其是岳靈珊可以說是花容失色,唯一知曉內情的令狐沖急切道︰「你別說了!」

顧青眨巴下眼楮︰「我說錯了嗎?」

令狐沖心中一陣無力,因為他沒辦法反駁,不管他要怎麼辯解,勢必都會說出顧劍譜的真實身份,到那時候必定是剪不斷,理還亂。

岳不群此時已正了神色道︰「岳某素聞日月教人詭計層出不窮,不曾想為了打擊我正教中人,竟是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既如此,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言罷,岳不群就示意華山派弟子退回到福威鏢局門內。如今他們一眾人加起來恐怕都不會是那‘東方不敗’的對手,為今之計還是言語中迂回,好借此避開那魔教教主的鋒芒。

顧青轉身朝向令狐沖抱怨道︰「為何他們一個個都愚鈍如斯?一個個錯認我的身份,也就那個鄧八公認知到了我的廬山真面目。」

令狐沖︰「……」鄧八公其實也沒有。

話都說到這份上,當然得有人好奇得抓心撓肺,岳靈珊忍不住問道︰「大師兄,他到底是什麼人?」

令狐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就是沒把「闢邪劍譜」這四個字說出來。他不由得去看顧青,顧青長身玉立,神情傲然,顯然是在等著令狐沖把他的大名念出來,令狐沖更為糾結,不經意間余光瞥到了站在岳靈珊身邊的林平之,心念一動,就看向林平之道︰「其實他是林——」

後面「師弟的舊故」這話卻是沒來得及說,就被一名少女的聲音打斷了︰「令狐大哥!」

出聲叫令狐沖的卻是儀琳,且來的不僅是她,還有恆山派一眾弟子。她們手中帶著拜帖,顯然是來福威鏢局拜訪岳不群的。又先前在仙霞嶺時,令狐沖曾假扮成吳天德參將,救了被嵩山派偽裝成的魔教圍攻的恆山派女尼,當時定靜師太力竭戰死,在臨死前曾拜托令狐沖護送恆山派弟子來福州無相庵。

令狐沖乍見到她們,心中不免吃驚,剩下的話就沒說出來。

不過他方才說的那幾個字,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任憑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後面是什麼。倒是林平之想得更多,蓋因他清楚令狐沖在說那話時,是看向了他,那‘林’想來是他的林,難道這有著匪夷所思來歷且行事也很莫名其妙的高手和他有一二關聯?

可他不是東方不敗嗎?

——因為猜不到顧劍譜的真實身份,再加上原先那一出出的,又或者是先入為主的緣故,林平之還傾向于認為顧劍譜他就是東方不敗。

事實上,不止林平之一個人這麼想。

就在他們這幾方人在福威鏢局門口你來我往時,僥幸逃生的鄧八公卻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般逃得遠遠的,反而是在確信魔教教主沒有追殺上來後,忍不住稍微松了口氣。鄧八公倒不覺得自己先前的姿態過于卑躬屈膝,畢竟他其實是能屈能伸,否則就把命交代在那魔教教主劍下了。

再及鄧八公也不太擔心他交代了他們嵩山派假扮魔教,去鏟除恆山派頑固份子的事,有多大不了的。不是他說話難听,如今正派中做下惡事的多了,遠的不說,就說那為了《闢邪劍譜》滅了林震南滿門的青城派,怎麼也不見事發之後有人為林震南主持公道啊?

當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鄧八公意識到了現任魔教教主東方不敗他現下還不願意和重出江湖的任我行正面對決,所以他定不會大張旗鼓的來找嵩山派晦氣。

鄧八公思來想去,就去信一封給在嵩山派坐鎮的左冷禪。

信中隱去了他自己的「辦事不力」,只把重點放在了東方不敗下黑木崖,欲與任我行再決勝負上。

鄧八公覺得以他們掌門左冷禪的心計,他定然能對此事加以利用的。

不得不說,鄧八公這個師兄弟還是很了解左冷禪的。

左冷禪既是敢叫嵩山派門下弟子冒充魔教,拉大旗作虎皮,那他打心底便是不怕日月魔教的。這一點看先前左冷禪用衡山派劉正風和日月魔教長老曲洋來往過密,這一理由作為罪名逼迫劉正風和曲洋自絕經脈而死,就可見一斑。

現如今鄧八公的情報一送來,左冷禪就不禁拍大腿道︰「一山難容二虎,我就說東方不敗不會放任任我行那老賊重歸黑木崖!」

很順理成章的,左冷禪就想出了坐山觀虎斗的計謀,只如何讓東方不敗和任我行這兩只「虎」踫頭呢?

左冷禪思來想去,冷不丁想到任我行的獨女任盈盈如今還被囚在少林寺,這任我行不可能放任他女兒被囚少林寺吧?

而東方不敗那邊,只需將任我行會到少林寺解救任盈盈的消息傳給他,再趁機出言挑撥,到時候他們不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才怪呢。

等那時候他們倆大魔頭斗個兩敗俱傷,連帶魔教就會元氣大傷,而自己這個出了最多力的五岳盟主,到時候提出五岳劍派並派,便是少林派和武當派都說不出什麼話罷。

這般豈不是一箭雙雕?

左冷禪越想越覺得可行,思量過後就給鄧八公去信下了新命令,也就是叫鄧八公盯梢人家‘東方不敗’。

鄧八公︰「!!」

他假裝沒收到這封信,還來不來得及?

掌門人這根本就是讓他回去送死的,好嗎?

鄧八公自然不想落得和鐘鎮,高克新同樣的下場,他又那麼能屈能伸,自也知道變通的。這變通著變通著就想到了令狐沖,鄧八公如今還不知道令狐沖便是令狐沖,他只知令狐沖是去福威鏢局找岳不群晦氣的,且狂妄得很。不過如今想想那廝膽敢在岳不群跟前大放厥詞,是因為他有東方不敗做靠山。

而這世上能教東方不敗護在羽翼下,又敢作威作福的,怕是只有一個人吧︰

楊蓮亭。

據說這楊蓮亭在魔教中的權勢,比之長老什麼的都不差的。又據說他武功不如何,能耀武揚威全靠傍上了東方不敗,不可謂不是狐假虎威。

鄧八公想著既如此,那不妨從這楊蓮亭身上下手。

此時令狐蓮亭(……)正隨恆山派弟子,去龍泉鑄劍谷搭救被困的定閑師太和定逸師太。

說來是當日在福威鏢局門外,恆山派弟子收到定閑師太的血書,本來她們求助于岳不群,可岳不群卻推三阻四,不願意跟去龍泉搭救,就只有令狐沖豪氣從心起,願前往施以援助之手。

又情況緊急,令狐沖隨著恆山派弟子離去前,都沒把顧劍譜的身份透露到底。當然了這也和顧劍譜在恆山派弟子出現後沒多久,就隱去身形有關系,而他這麼來無影去無蹤的,還被岳不群當做推阻的借口之一。

還道鄧八公先前坦承圍攻恆山派的魔教中人,是他嵩山派弟子偽裝一事,是在顧劍譜的威逼下才承認的,此事實屬無中生有。

至于岳不群心中怎麼想的,那也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話又說回來,令狐沖又扮成吳天德率領恆山派弟子,快馬加鞭的去往龍泉鑄劍谷,期間停下來在一條小溪旁坐地休息。

此時,令狐沖這才想起了顧劍譜,連忙將衣衫抖了抖,卻全然不見那繡著五色鴛鴦的肚兜。

猛然回憶起當時鐘鎮三人從背後攻擊他時,顧劍譜讓他把肚兜扔給他,在那之後令狐沖就沒有再見到那方肚兜。不,是他沒有在注意到那方肚兜。

再聯想到那肚兜是顧劍譜用他的原形,也就是那件袈-裟變得,令狐沖心中不免一急。他從前也曾偷閑看過一兩本志怪小說,雖不見有武功秘籍成精的,可無不說他們的本體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劍招中的致命破綻,如今他竟把顧劍譜的本體給丟失了,這可如何是好?

想著令狐少俠就出了一身冷汗,再也坐不住,登時從地上站了起來。

不遠處的儀琳見狀,就關切道︰「令狐大哥,出什麼事了嗎?」

令狐沖月兌口而出︰「我的肚兜不見了!」

儀琳︰「……?」

令狐沖︰「……」

周遭恆山派的弟子多是女尼,便是鄭萼和于嫂她們也是恆山派的外門弟子,算得上半個出家人,這不管怎麼說吧,她們都是女子。乍听令狐沖說出「我的肚兜」這樣的字眼,她們的神情也有點不太對,可令狐沖曾救她們于危難之中,也不忍懷疑他的品行,因而只當沒听到令狐沖的言語。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令狐沖尷尬到轉身走到離她們幾丈遠的地方才停下來,又背過身去,壓低聲音喊道︰「闢邪劍譜?闢邪劍譜?」

沒得到回應,令狐沖更為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

這時顧青的聲音冷不丁響起,語氣還是理所當然到令狐沖想翻白眼的︰「你現在可是覺得一日不見我,如隔三秋啊?」

令狐沖︰「……我其實才剛想起你來。」

不過令狐沖松了口氣︰「你現在在哪兒?不對啊,你的本體不在我這里。」

顧青疑惑道︰「什麼本體?」

令狐沖遲疑了下才答道︰「就是那個肚兜。」

「哦,你說它啊,那是用你的長劍變的,它現在可不就在你手上嗎?」顧青是《闢邪劍譜》化形不假,可他本身就已是《闢邪劍譜》,所以不存在人形和袈-裟形分開的情況,也不知道令狐沖到底是怎麼誤會的?

唉。

一直都在被誤導的令狐沖︰「……」

令狐沖總覺得還有哪里不對勁,可一時間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他本就是個常常記恩不記仇的人,不管他怎麼覺得顧劍譜的性格奇葩,但他也不能否認顧劍譜救了他兩次,再有如今他們要去救定閑和定逸師太,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勝算。

這時有馬蹄聲傳來,令狐沖聞聲看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等看清楚馬背上坐的是誰後,他不由瞪大眼楮︰「竟是林師弟!」

那馬背上的人赫然是林平之。

令狐沖正在思量,耳畔就傳來顧劍譜根本不加掩飾的志得意滿聲︰「你該說他果然追上來了。」看來林平之也沒那麼傻乎乎,還知道追上來問個究竟。

令狐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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