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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探花郎(19)

百曉生他在江湖中武功其實一般,可他的聲望卻很高,只因為他是百曉生,不然若是其他人排出個兵器譜,早就叫其他人貽笑大方,必定不會有百曉生排出來的那麼有公信力。

從前的時候游龍生對百曉生還是很尊重的,不過後來知道了百曉生和林仙兒的事,百曉生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就跌落了下來。

百曉生再是江湖中公認的智者,可仍舊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

又加上林仙兒因為他泄漏的信息,差點就釀成大禍。因而游龍生更看不上百曉生,可再怎麼說對百曉生,他也沒有到欲除之而後快的程度。

可哪想到百曉生竟然死了!

在距離重排兵器譜不到一個月的時候,那到底是誰動得手?是因為兵器譜排行嗎?另外胡不歸先前說的混蛋和傻蛋,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時間,游少莊主思緒亂成麻。

顧青此刻還在听胡不歸又哭又罵的,「我可是受夠了那對再叫人作嘔不過的父子,如果不是從前他師父對我有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做這種我自己都唾棄我自己的事!」

他說著伸手給了自己兩個耳光,顧青在心中嘆口氣,突然開口道︰「說起來我還欠李尋歡一個人情。」胡不歸雖然沒明明白白把事情說了,可他又哭又罵中透露出的訊息也足夠顧青把整件事串起來,甚至還能把百曉生的死也算上。

說到底胡不歸話中的混蛋父子,指得便是龍嘯雲和龍小雲父子,傻蛋說的自然是李尋歡。而胡不歸這次回到保定城來,是龍嘯雲找到了他,用當年的人情來逼迫胡不歸回來保定城,幫助他將李尋歡擒下來。

至于原因?

龍嘯雲這陷李尋歡于不義之地之心不死,像先前就有秦孝儀和趙正義等人在梅林外,用那種明眼人一看就覺得不可能的理由來對付過一回李尋歡了。只可惜那一次因為顧青的出現而打斷,後來秦孝儀和趙正義也死在了上官飛手中,這麼一來龍嘯雲再想叫他平時結交的所謂好友來幫忙,自是沒有一個人來幫忙,由此龍嘯雲就想到了胡不歸。

這和百曉生有何關系?

只能說胡不歸常年行蹤不定,而龍嘯雲這才多久就一找找到了他,其中怕是百曉生幫了不少忙。

而百曉生的死,顧青倒不會斷言說一定是龍嘯雲和龍小雲父子做的,可從時機上來講,恐怕和他們父子月兌不開干系。

話說回來,胡不歸因為欠著人情,不得不忍著不痛快來幫龍嘯雲擒住李尋歡,又見識到了龍嘯雲和龍小雲父子那叫人作嘔的做派,再也受不了了,一路就跑到梅花草堂找顧青宣泄心中憋悶。

除此之外,不免還有向顧青求助的心思。

胡不歸本就和李尋歡無冤無仇,如今他不得已擒了李尋歡,再看龍嘯雲和龍小雲父子的意思,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李尋歡,甚至會對李尋歡下殺手,這麼一來胡不歸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李尋歡這個傻蛋出事,不是嗎?

顧青自是看得出來,而胡不歸可以說是他的朋友,因而顧青是願意做點什麼的,更何況他說他欠李尋歡一個人情,也不是無的放矢,盡管那個所謂的人情就是給李尋歡看一次心病。

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人情兜兜轉轉的大概還是得還上了。

顧青他們找到李尋歡時,李尋歡已被點住周身關節穴位,被關在一間空蕩蕩的房間里。房間不但是空蕩蕩的,而且門窗都被釘死,且窗戶還從外面糊得嚴嚴實實,可以說即便是白天都不會有任何光,能浸透到房間中,這就使得被關在這間房間里的李尋歡不會知道外面是黑天還是白夜,漸漸的他就不會有時辰的概念,這在某種程度上不給他吃飯喝水都還要折磨一個人的身心。

索性李尋歡剛被關進來還不到半天,他如今神智還十分清醒。

而龍嘯雲和龍小雲父子只是派了一個人來看守李尋歡,因為他們對他們現在的藏匿位置很有信心,而且李尋歡的周身大穴都被點住,他本人又不是一個會解穴的,所以如今的李尋歡是插翅也難逃。另外,龍嘯雲和龍小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那就是他們現在扣住了李尋歡,可要如何才能順利和上官金虹搭上線。

不,是怎麼用李尋歡向上官金虹換取最大的好處。

興雲莊如今可以說是大不如前,龍嘯雲本身武功不過泛泛,多年來苦心經營確實叫興雲莊在江湖中有了一定地位,可江湖更多還是信奉強者為尊,再加上這期間發生的一系列事,像林仙兒被大歡喜女菩薩收為徒弟,像趙正義這個和龍嘯雲結拜的大哥,還有秦孝儀等被金錢幫殺掉等事,讓龍嘯雲和興雲莊的地位變得尷尬起來。這對如今一心想做人上人的龍嘯雲來說,無疑是很致命的,他急需要什麼來「青雲直上」。

這一原因,再加上對李尋歡徹骨的恨,促成了如今龍嘯雲想與上官金虹謀皮的事。

「若我想和上官幫主成為結義兄弟,你說他會答應嗎?」

龍小雲想了想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上官幫主如今的身份還有他沒有十二分把握不出手的信念,他一定會答應的。」畢竟那可是例無虛發的小李飛刀。

在屋頂上偷听的游龍生如今終于明白胡不歸為什麼會覺得惡心了,他現在也覺得這對父子實在是夠卑鄙無恥。他又側耳听了片刻,等他們商議好了要怎麼去向上官金虹投誠,才悄無聲息的從屋頂上下來,轉了幾個彎來到那囚禁著李尋歡的屋子外。

此時看守李尋歡的人已睡得香甜,顧青負手站在門外,游龍生湊過去就言簡意賅的把龍嘯雲和龍小雲的打算一說。

顧青雖是站在門外,可他沉下氣息來連牆外螞蟻爬過的聲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說近在咫尺的房中李尋歡的呼吸聲了。而就在游龍生說著那對父子的打算時,李尋歡的呼吸聲明顯變得急促起來,顯然事到如今他還做不到安之若素。

顧青並沒有進去和李尋歡相見的打算,只沉吟一番道︰「怪不得龍嘯雲和李尋歡能成為結義兄弟。」

游龍生︰「??」

「他們都有有死要去死,沒死制造死也要死的精神。」

游龍生︰「???」

李尋歡︰「……」

「不是嗎?先不說李尋歡他在第一次清醒認識到龍嘯雲的真面目後,不多加防範不說,仍舊把龍嘯雲當成他的結義兄弟,結果就是被龍嘯雲當成換取榮華富貴的籌碼。而龍嘯雲,他竟還期望上官金虹會和他這種人做結義兄弟,以上官金虹的性格,他即便會應下這個交換條件,也會在結拜後讓人來殺了龍嘯雲父子。」顧青攤開手道︰「他們倆不是都自尋死路是什麼?」

游龍生恍然大悟︰「我懂了。」

他想了想又道︰「不不,我還不是很懂,李尋歡他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龍嘯雲那種背信棄義的小人?」

顧青意味不明道︰「龍嘯雲當年如蓋世英雄般登場救了李尋歡?」當然原因不止如此,李尋歡本身的性格還有當年他,龍嘯雲和林詩音三人的糾葛等都是緣由之一。

而游少莊主他下意識的琢磨起顧青的語氣,再聯想到上官飛家的事,又驚詫又有幾分興奮的說︰「李尋歡他難不成因此苦戀上了龍嘯雲?」

李尋歡︰「……」

可惜李尋歡現在連動都不能動,更不能說話,不然他早就開口反駁游少莊主這荒謬的結論了。

顧青揚揚眉道︰「你是說像荊無命苦戀上官金虹那般的苦戀嗎?」

李尋歡︰「!!」

游龍生現在對荊無命苦戀上官金虹的事接受良好,他毫不遲疑的點了頭︰「是啊。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為何當年李尋歡把未婚妻林詩音讓給了龍嘯雲,還把祖產送給龍嘯雲,甚至黯然神傷到出關十年,等回來後龍嘯雲再怎麼傷害他,他都默默把苦果往自己獨自里吞……阿青,你說是吧?」

顧青眨了眨眼︰「我幾乎被你形容的偉大感情給感動了。」

李尋歡︰「……」

顧青又慢條斯理道︰「若照你這麼一說,我們現在插手這件事不但是多余的,而且還是妨礙李尋歡為龍嘯雲做他最後能做的一件事嗎?不過想想李尋歡被獻給上官金虹那一日,也就是上官金虹和龍嘯雲結為結義兄弟那一日,同樣也是龍嘯雲的死期,那這麼一來他們倆還是能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這似乎能讓李尋歡死而無憾了。」

因為顧青沒反駁,以及荊無命的珠玉在前,游龍生竟是信了,此時不由感嘆道︰「雖然我還是沒辦法理解李尋歡,可這樣的結局說不定便是他想要的。」

李尋歡︰「……」

顧青意味深長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游龍生想想覺得也是,便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就真的什麼都不做嗎?」

顧青否決道︰「當然不是,我們要按照原計劃行事。」

游龍生︰「??」

顧青微微一嘆︰「你不會真信了李尋歡苦戀龍嘯雲一說,想成全他這個有情人吧?」

游龍生︰「……」

李尋歡︰「……」

反正他們倆還是打開了房門,顧青出手解開了李尋歡的穴道。即使李尋歡的穴道是龍嘯雲點的,按理說只有龍嘯雲才順利解得開,可這對顧青來說沒多少困難,等解完穴道,顧青睇了李尋歡一眼道︰「莫要說你不想走?」

游龍生聞言,頓時那叫一個欲言又止。

而李尋歡面對著游龍生時不時投過來的探究目光,唯有選擇苦笑,他雖說已經看淡生死,可如今他不願這般死去,所以他是要走的。又等到李尋歡站了起來,他朝顧青作了一揖,顧青並沒有避開,只是說︰「只是還了你的人情,所以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可曾問過魚的感受?」

李尋歡愣住。

而顧青本就不需要李尋歡回答︰「不,我想這個問題你不需要回答了。」因為答案就已經在問題中,到底這里的「魚」指得是林詩音,而李尋歡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他都不曾正視過林詩音,而是忽視她的自主和人格,就好像她不過是一條在人類看來沒有思想的魚。當初什麼話都不對林詩音說,如今他對龍嘯雲的行為一再容忍和寬恕,其中的原因也有他自認為是為了林詩音好,可他從沒有想過林詩音想不想要這種好,想不想要知道龍嘯雲如今究竟是什麼樣一個人,又他們現在又變成了什麼模樣。

如果李尋歡不想再釀成更大的悲劇,他就該反省下他這種想法和施為。當然了事到如今,也不盡然都是李尋歡的錯。他們三人的糾葛,三言兩語其實很難說得清,只不管怎麼說,顧青是言盡于此,希望李尋歡不要再「裝睡」吧。

此後沒幾日,江湖上開始流傳龍嘯雲背叛結義兄弟李尋歡,想用李尋歡的命換取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青睞,想和其結為結義兄弟的事。也不知是龍嘯雲的做派早就讓很多人看不順眼,還是有人想討好金錢幫,反正一時間龍嘯雲先前和秦孝儀,趙正義等人勾結欲陷害李尋歡的事,還有當年他挾恩圖報的事都開始沸沸揚揚傳播,一時間龍嘯雲和興雲莊名聲大跌,幾成過街老鼠。

外面傳得揚揚沸沸,林詩音不可能一點風聲都听不到。

她沒有選擇去問龍嘯雲,而是找上了李尋歡問他這件事。

這一幕何曾熟悉,當年李尋歡發現龍嘯雲為林詩音形銷骨立,他自己痛苦萬分後選擇自甘墮落,林詩音就過來問他為什麼,可李尋歡當時什麼都沒說,現在李尋歡再次面對林詩音的質問時,他究竟會不會再次選擇緘默呢?

這個問題就無從得知了,而就在風頭過去後,曾經的李園如今的興雲莊大門緊鎖,僕從四散,主人家不知去向。有人說龍嘯雲被金錢幫下了絕殺令,葬身荒野;也有人說龍夫人和龍嘯雲和離,又因為獨子也跟著失蹤,進而看破紅塵,去尼姑庵代發修行;也有人說李尋歡遭受結義兄弟背叛,也跟著一起看破了紅塵,出家當了和尚……林林總總的不一而足,而漸漸的門庭若市的心雲莊沒落下來。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不外如是。

「李尋歡他不會真的出家了吧?」游龍生在外面听了一耳朵「有人說」,就五味雜陳的跑回來問顧青。

顧青頭也不抬道︰「上官金虹還沒死,李尋歡怎麼會出家?」李尋歡當然沒有出家,他現在只是在幫林詩音找尋也跟著龍嘯雲一起不見的龍小雲而已。至于龍小雲去了哪里?他又為什麼會離家出走?這大抵和他從百曉生那兒得到的《葵花寶典》拓本有關——百曉生是沒有存下下什麼拓本,可他當初看過全本的《葵花寶典》,能做到把它默寫下來。

游龍生︰「!!」

這真的不能怪游少莊主多想,誰讓前有荊無命苦戀上官金虹,後有李尋歡苦戀龍嘯雲,即使後者被證明是假的,可前者是真的,以至于游龍生听了這樣的話,頭一個想到的不是「壞人還沒死,好人怎麼舍得出家」,而是「苦戀還沒有一個結果,苦戀的人怎麼會放棄」。

這麼想完後,游少莊主就狠拍了下自己的腦門,讓他自己想些亂七八糟的。而這一狠拍腦門,游龍生還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百曉生到底是誰殺的啊?」

顧青還是沒抬頭︰「你若是真感興趣,可以自己去查。」

游龍生嘻嘻一笑︰「阿青你也一起去啊,反正你現在都沒有病人。」閑著也是閑著嘛。

說起病人來顧青就抬起頭來,他眼中有一絲亮光閃過︰「你說我若是給荊無命看心病,如何?」

游龍生想了想荊無命會有的心病,爾後沉默了。

今天天氣真好啊。

此間江湖事還遠遠沒有完,上官金虹的金錢幫還在勢如破竹般的擴張,兵器譜上前十中還有人沒有露面,而龍小雲他從百曉生那兒得到《葵花寶典》,又會引起什麼樣的波瀾,同樣還是不得而知的。

當然了顧青這個心醫還是會繼續當下去,說不得還會成為更多人眼中的心魔。就是可惜百曉生沒有重排兵器譜,若是重排的話,或許顧青還能憑借「舌燦蓮花」這一「兵器」,進入兵器譜前十?

不管怎麼說,江湖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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