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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且吟听了這話才徹底放下心來,拱手道︰「謝董先生。」

董敬之擺擺手, 道︰「跟你一道來的那個小伙子現在應該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風且吟點頭, 當下朝著老人拱拱手, 而後才轉身去探望紀珩。

這山上十分幽靜, 風且吟推開那扇木門的時候,甚至能听到一聲細微的蟲鳴。

紀珩臉朝著牆壁趴在床上。看著他身上頭上纏著的繃帶, 風且吟心口猛地抽疼了一下, 他幾步走上前去, 想要伸手又害怕把他弄疼了,只好站在床邊,手足無措地看著。

紀珩發現風且吟進來了,轉頭就要翻身過來, 剛剛動作就被風且吟慌慌張張地按住了。

「你干甚?不要命啦?」

紀珩眨眨眼楮,反駁道︰「否定。只是翻身, 不是不要命。」

風且吟當然知道他只是想翻身,但他背部燒傷那麼嚴重, 這一翻身肯定要牽扯到傷口, 哪里能任由他動作?

他一只手按在紀珩沒被燒傷的腿上, 心道紀珩這個人對別人總是耐心細致, 對自己卻向來粗心馬虎, 他少不得要好好監督他。

「從今天起一直到你傷好,就由我來照顧你……」風且吟絮絮叨叨一番,忽然道︰「對了,你什麼時候想如廁就咳嗽一聲,我在隔壁也能听見的……」

「好。」紀珩應了一聲,他設定的排泄次數是每日早晚兩次,現在還不到時間。他的一只腿被風且吟輕輕按著,便順著人類的力度側頭趴回床上。

見紀珩老老實實地趴著了,風且吟稍稍放下心來。他低頭看著紀珩沒被繃帶遮住的一只眼楮,問道︰「疼嗎?」

紀珩︰「不疼。」

「董先生的藥果真有用!」風且吟有些開心地揚起唇角,見紀珩趴在那里一動不動,眼簾垂著似乎困了,忙道︰「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話雖如此,他仍舊站在原地,對著紀珩閉上眼楮的樣子看了許久,直到肚子咕嚕一聲才回過神來,轉身輕手輕腳地離開……

記錄者︰紀珩,編號0026】

離開雲州城後,紀珩一路直行,穿山越嶺,朝著三十天前定位到的位置前進。

由于天氣一直沒有轉晴,紀珩原先準備用來應付突發狀況的預存能量也在一天天減少,為了盡快節省能量,他趕路的時候一直用的步行,有馬車經過的時候就花了之前送柴火積攢起來的錢幣坐車趕路。

這樣的前進速度連紀珩全力放開時的萬分之一都達不到,連續趕了一個月的路,直到現在他才走完了全程的五分之一,于今天一早抵達了位于直線上的臨川城。

收集來的資料顯示,臨川城位于大明國南部,對于這個世界來說,屬于經濟發達,人口眾多的大城市。

平整寬敞的官道不是紀珩「這種身份的人」能走的,于是一路上凡是有人的地方,紀珩在盡量不偏離直線的基礎上,選擇的道路都是一些被人踩出來的小路或者是直接穿過山林。

這天,紀珩剛剛從臨川城附近一條泥濘不堪的小路上走出來,兩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就從他面前沖了過去,皮鞭甩在馬背上的啪啪聲、馬蹄踩踏地面的噠噠聲和那兩人焦急的厲喝聲風一般席卷而過。

他精準地後退了三步,剛好避開飛濺而來的泥水。

馬蹄聲遠去,紀珩從小路上走出,看著那兩人騎著馬沖進城內,同時記錄下那兩人的身體數據。

而這個時候,臨川城的城牆也映入了紀珩的眼底。這座城牆的高度才六米,整體是以由石灰粘合的石塊築成,結構也十分簡單。紀珩計算了一下,發現在能量充足的情況下,不啟動任何能量武器,將拳頭力量提升到了中級,就能一拳將城牆鑿開。

紀珩掃了一眼時間,此時是上午九點三十五分。

下了整整兩天的大雨已經停了,但是覆蓋在天空中的陰雲始終沒有一分要散去的跡象,路邊的花草樹木被雨水連續泡了兩個多月,有些已經開始發爛。

臨川城的城門口兩側分別排了一條長龍,中間空出一塊地方讓車馬通行。

紀珩掃了一眼,左邊排隊人數五十六,這一列的人類大多衣衫襤褸,臉色發黃;右邊排隊人數三十二,這一列中的人類衣著簡樸但不髒污,氣色正常。

紀珩迅速將自己歸類到右側。

臨川城的官差辦公態度並不積極,效率低等,等這一列排到紀珩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負責右側的官差賈大仁鼻子左側長著一顆大黑痣,像是一粒老鼠屎黏在了上面,叫人恨不得將之摳下來。他懶洋洋地坐在一張磨得光滑發亮的桌子後面,十分不耐煩道︰「下一個。」

紀珩一步上前,站在了那個官差面前。

賈大仁連眼皮子都沒抬,直接朝著紀珩伸出手。

紀珩掃描了一下放在他面前的手,手掌細菌含量超標,指甲內含有不明動物鮮血以及污泥。但是人類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不可能是讓他做檢查,所以,他攤開手的動作是……

按照系統程序的分析,紀珩從身上掏出自己剩下的最後一個銅板,放在了人類的手掌里。

賈大仁感覺掌心一涼,就見到眼前的平民給放了一枚銅錢在他手里。他心里嫌棄對方給的少,卻也知道這些平民本來就沒有多少錢,不過拿人手軟,他意思一下坐直了身體,問道︰「路引呢?」

系統及時跳出提示︰古代的一種通行憑證。凡人員遠離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當地政府部門發給一種類似介紹信、通行證之類的公文,叫「路引」,作用類似護照。

紀珩自然沒有路引,他看著面前的官差,如實回答︰「沒有。」

什麼?沒有路引居然敢進臨川城?還敢只給他一枚銅錢?賈大仁登時大怒,一下子站起來要叫人將他轟到左邊去,哪想一抬頭看到紀珩的臉時卻愣住了。

面前這個青年長得真是好看極了。眉毛是眉毛,眼楮是眼楮,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哪兒哪兒都好看,連城南那家院子里最紅的小倌兒都比不上他!

賈大仁搓了搓手,露出一個十分殷勤夸張的笑容,鼻子旁邊那顆大黑痣都跟著抖了一下。

「這位兄弟,沒有路引也沒關系,這年頭亂的很,很多人出門都沒帶路引哩!你把你戶籍拿出來給我看看就成。」

【系統提示︰戶籍,又稱戶口,古代用以記載和留存住戶基本信息的法律文書,同時也是身份證明】

紀珩之前的五年活動頻率最高的地方就是山野或者一些小村莊,需要經過城市的時候,就調整為飛行模式,選擇在半夜的時候悄悄經過。但是他現在剩下的能量,並不足以支撐那樣龐大的消耗。

于是面對工作人員的詢問,紀珩只能如實回答︰「沒有。」

「沒有?」一听到紀珩連戶籍都沒有,賈大仁立刻變了臉色,「沒有戶籍那就是黑戶,不得進城!」話音剛落,就伸手用力將紀珩一推,就要把他從隊伍中推出去。哪里想到他的手明明是拍在紀珩的肩膀上,卻像是猛地一下拍中了一塊硬邦邦的石頭,疼得他嘶了一聲,翻過來一看,掌心立刻就紅了。尋常人的肩膀哪里會硬成這樣啊,這肯定是個修為高深的內家高手!

再看紀珩,對方分明還是那個表情沒有變,臉色冰冷還帶著殺氣!哪里是個普通平民?他剛剛怎麼會覺得他看著老實呢?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想到他剛剛還在心里頭拿人家跟小倌兒比較,要是被他知道……賈大仁脊背發涼,他不敢得罪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武林人士,又不能違背朝廷的命令,只好道︰「今年天災頻繁,很多人戶籍都丟了,這樣,您只要在我這里登記一下姓名,就能進城了。」

紀珩眨了眨眼楮,數據流涌動的暗光在他眼底一閃而過,他點頭道︰「我叫紀珩。」

官差立刻道︰「我記下來了,您可以先進城了。」

紀珩于是就進城了。

在他走後,賈大仁一下子坐回椅子上,好半天才開始辦公……

——臨川城,清泉客棧。

風五和風六一路快馬加鞭,總算在這天上午到了臨川城,來到清泉客棧,兩人甚至沒等伙計牽好馬匹,急急忙忙問了風且吟所在的客房就匆匆跑了過去。

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風五一推開房門,風六就立刻躥了進去,然而剛剛來到床前他就停住了。

只見那掛著青色帷帳的木床上,風且吟直挺挺地躺著,臉色青白,一動不動,一只手橫出床外,五指無力地張著,根根骨節分明,形狀漂亮,如玉雕成,卻沒有半分人氣。

風六十分惶恐地倒退一步,對著風五道︰「哥,樓主他不會已經……精|盡人亡了吧?我們來晚了……」

風五皺眉斥道︰「不要胡說!」話雖如此他還是上前去探風且吟的鼻息。然而剛剛把手伸到風且吟面前,對方突然就睜開了眼楮,倒是把風五嚇了一跳。

風且吟疲憊地按著額頭,單手撐著床沿從床上坐起,「你們來晚了,已經發作過一回了。」

兩日前,風五風六和風且吟分開,風且吟一路往南,來到臨川城,風五風六則各自去了臨川城東西兩個方向的縣城取東西,按照原本的行程,風五風六本該在明天追上來,但是昨夜風且吟的毒又發作了,情急之下他發了一枚信號彈,風五風六才急匆匆地趕回來。

「昨日是十五,上個月也是十五發作……」風且吟疲憊道︰「看來必須趕在下個月十五之前找到那一位。」那毒催情的成分倒是可以忽略過去,但是對內力和元氣的損耗實在太大,他養了一個月才養回來的元氣在昨晚又消耗一空,下個月若是不能驅毒,等到再發作一次,只怕會傷及根本,讓他在武道一途再無法進益。

風六上前一步,將藏在袖帶里的一個小盒子遞上,「樓主,這是從祁縣不老閣買來的丹藥。」

風五見狀便道︰「樓主,這丹藥固本培元,您先服下休息兩日,後天……」

「不必耽擱太久。」風且吟唇色發白,他接過那枚丹藥一口吞下,「我睡一覺,你們也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不能再耽擱了。」

風五風六依言退了出去。

風且吟服下丹藥後,立刻躺下休息,但睡得並不安穩,夢里全是沖天的火光和那些在半空中鷹隼一般沖來沖去的飛劍……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夢境,他只需要睜開眼楮,便不用再面臨一次當年家人被屠的慘劇,然而眼皮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黏住了,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睜不開!

忽然,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響起!像是一個驚雷直接劈開了那個詭譎陰暗的夢境,將風且吟硬生生地從黑淵里喚醒過來!他猛地從床上彈起,雙目直直地盯著面前的青色帷帳,氣喘吁吁,冷汗淋灕。

足足過了有半刻鐘,他的意識才真正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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