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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現在所在的世界本就是由回光鏡的「記憶」造出來的,時間完全由風且吟來調控,流速比正常時間快了十倍,因而他們才一會兒沒有注意,江娘子和江一塵兩人已經度過許多年歲了。

「原來不知不覺這麼多年過去了,江娘子和江一塵生了那麼大一個兒子了。」裴牧傻乎乎道。

「笨!」裴清道︰「你看看,江娘子現在的樣子跟在客棧的時候很像,至多二十五歲,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孩子?況且這少年跟這夫妻倆可生得一點都不像!」

裴清說的是事實。此時的江娘子已經同江一塵結為連理好幾年了,她挽著一個婦人髻,笑容婉約,眉目溫柔,身上有著少女時期無法比擬的風韻。看向江一塵時的目光中情意纏綿,明顯過得十分幸福。

而那個少年,也不像裴牧說的是江娘子的兒子,而是江娘子某日外出時救回來的,他看上去不過十八歲,生得白淨乖巧,身上衣著配飾都分外華貴,卻半點沒有嬌慣的脾性,傷好之後就幫著江娘子做這做那,看著十分討人喜歡。

原平心中卻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道︰「這江娘子似乎很喜歡把受傷的人帶回家,這是不是不太好?」

「誒,我跟原師兄想的一樣!」裴羽衣道︰「我總覺得,這個人有點不太對勁。」

修士修道,最終追求的不過是天人感應,飛升成仙。雖說絕大部分修士都不擅長佔卜算卦,但他們有時候突然而來的感覺,卻比任何佔卜都來得精準。

原平和裴羽衣都覺得這突然出現的少年郎不太好,那這個人身上必定是有不對勁的地方。

風且吟點頭道︰「這段記憶的時間流速我會放慢一些,你們仔細看。」

風且吟如今掌控著回光鏡,又已經結丹,神識浩瀚遠非築基期可比,只要他願意,這鏡子能追溯出來的歷史他能瞬間看個遍,自然早就知道了一切的來龍去脈,但他不說,只讓其他人自己去看。

而紀珩那邊,卻是聯系著江娘子的現狀,靠著計算機的強悍運算能力把前因後果的可能性都列了出來。

一直靠著紀珩共享視角的阿寶看完紀珩列出來的幾種可能過程,忍不住道︰【無論是哪一種,這故事都是個悲劇啊!】

紀珩︰【是的,過程、結果都不符合人類的期望。】

阿寶︰【唉,只能說人類這種生物太容易受到情感的控制,要是在進行任何行動之前都將各種可能的結果準確地運算出來,那麼一定能避免很多悲劇和意外。】

紀珩︰【那樣的話,人類和機器人,就分不清了。】

阿寶頓了頓,回道︰【也對,要是那樣的話,人類就跟機器人一樣了。】

在紀珩和阿寶聊天的時候,那個讓眾人覺得不太對的少年終于按捺不住地露出了端倪。

這一日,江一塵外出,江娘子在家里做飯,那個被他救回來的少年則乖巧地旁邊幫忙擇菜。

江娘子挽起半邊袖子,身上也是一副家常打扮,頭上身上沒有任何飾物,但美人就是美人,無需任何裝飾,依然溫婉柔美不可方物。她一邊炒菜,一邊問少年道︰「對了,一直沒有問過你家在哪兒?你出門這麼久了,你家人不擔心嗎?」

那少年聞言,擇菜的動作頓了一下,苦澀道︰「實不相瞞,其實我是忘塵谷的少主廖伏。因為對修行的見解與家中長輩不同,就被趕出來了。」

江娘子不由朝著廖伏看去,見少年的頭越來越低,她放下鍋鏟,走到少年面前蹲下來仰頭看他,「就因為這個你父母就將你趕出來了?」

少年廖伏沉默地點頭,抿了抿唇又道︰「其實不怪他們,是我自己不爭氣,如果我按照他們安排好的路子走,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

江娘子勸解道︰「這不能怪你。每個人都有資格選擇自己走哪條路,你若是覺得你走的路子是對的,就堅持下去,我相信等你有所成就之後,你的父母家人肯定能理解你的想法的。」

在江娘子的一番勸慰下,少年總算又重新有了笑顏,而江娘子一直將對方當成自己的弟弟,見到少年終于驅散陰影,心中也十分高興。

兩人在廚房里其樂融融地準備晚飯,在一旁看著的人臉色卻都不太好看。

紀珩點進資料庫,輸入「廖伏+忘塵谷+繼承人」的關鍵字,資料庫瞬間調出所有資料。

忘塵谷是修真界中一個十分特殊的勢力,它獨立于所有修仙門派之外,也從不參與修真界的任何勢力爭奪,卻對邪修深惡痛絕,不少修士都分不清邪修和魔修的區別,常常將兩者混為一談,但實際上,魔修說的是魔族修士,即與修真界隔著一道無盡河的魔族修士,而邪修,卻是使用陰邪之物修行,以邪物害人性命、奪人修為,做盡種種滅絕人性之事的邪道修士。

忘塵谷向來以除盡天下邪修,捍衛正道為己任,不料四十多年前卻出了一個修習邪道的少主,本來以忘塵谷的能力,將這位少主的事情掩蓋下來甚至板回正道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也不知是邪道容易腐蝕人心,還是這一代的繼承人天生心性歹毒,竟為了鑄造一件邪器硬生生將自己的同胞兄弟折磨至死。

此事過後,忘塵谷的人再也容不下廖伏,遂將他從族譜上除名並逐出忘塵谷。

裴清喃喃道︰「我總算知道這個人為什麼不太對勁了。」

裴牧接道︰「他說他叫廖伏,是忘塵谷的少主,不就是當年那個欺師滅祖最後被忘塵谷所有人驅逐出去的繼承人嗎?」

其他人紛紛點頭,顯然也是想起了那段記載。

他們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這個廖伏可不是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人畜無害,他呆在江娘子夫婦身邊肯定也是不懷好意。可惜這一切都只存在于遙遠的過去,他們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隨著廖伏和江家夫妻越來越親近,眾人心頭就跟壓了塊石頭一樣,沉甸甸的。

裴羽衣安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忽然道︰「我突然不想看下去了,這個故事跟話本里的不一樣,我不喜歡。」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這段過去,也了解到江娘子的為人就如她的長相一般,溫婉善良,體貼細致,因此就更加無法接受那個在客棧里露出猙獰面目,迫不及待地想要吸走她心頭血的惡鬼。

然而風且吟一直跟紀珩視若無睹地站在一旁,完全沒有要放他們出去的意思。

又是一天清晨,江一塵早早出去。江娘子倚著門框看著他走遠的背影,眼里漸漸染上幾分愁緒。

廖伏走到她身邊,狀似無意地問︰「素言姐姐,你知道江大哥是天工門的內門弟子嗎?」素言是江娘子的名字。

江娘子點頭道︰「知道啊,怎麼了?」

廖伏道︰「江大哥可厲害了,我觀他最近氣息浮動,想來是快要結丹了。」

「哦,是嗎?」江娘子又點頭,只是神色看起來有些恍惚。

廖伏似乎沒有看到,繼續道︰「修士結丹之後,壽元再添五百,江大哥如今還未滿百歲,算上築基時加的壽數,還有七百載可活,這樣一來,素言姐姐和江大哥神仙眷侶一般的日子還能過上七百年,到時候……」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幾分關切來,「素言姐姐,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江娘子搖頭,只說了一句昨夜沒睡好便回去休息了。

他們都沒有明說,可是原平等人看得分明,江娘子只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一生都沒有希望修煉,相比起江一塵結丹後漫長的壽命,江娘子只有短短數十載可活。就算江一塵每日用靈力為她溫養身體,一具留不住靈力的凡軀,也絕對爭不過天命!

看到這里,眾人的心情越發沉重,而隨著年月過去,眼角漸漸長出細紋的江娘子終于接受了廖伏的建議,開始修習邪道……

「素言姐姐,你可想清楚了,一旦走上邪道,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而且,你現在才開始修行,其實已經錯過最好的年紀了,就算再如何努力,也無法為你延壽七百年。」

「這就夠了。」江娘子握緊廖伏交給她的邪道功法,語氣里帶著幾分哽咽,「我只願,余下的這幾十年里,能維持住我的青春容貌,這就夠了。」

裴羽衣就站在這兩人面前,听著江娘子說出這番話後,她氣得狠狠掐住了離她最近的一條手臂。

裴英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師妹你輕點!輕點!風師兄在旁邊看著呢!」

然而裴羽衣已經听不見了,她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眼前的故事里不可自拔。

邪道功法對靈根並無要求,江娘子修習了邪道功法之後,臉上那些因為年歲過去而生出的細紋慢慢消失了,甚至變得更加年輕貌美。

可是一個凡人修習了邪術怎麼可能不露端倪,江娘子一開始沒被發現是因為修為太淺,根本看不出來,但只要她繼續修行下去,隨時都會被江一塵看出來。

原平等人看得目不轉楮,心都提了起來。

風且吟則側頭對著紀珩道︰「你說,江一塵如果發現了江娘子修邪道,會怎麼做?」

紀珩將他推算出來的結果說了出來,「江一塵會跟她解釋清楚修邪道的弊端,然後勸告她改邪歸正,再去尋找能讓江娘子維持青春的靈藥。」

風且吟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紀珩神色淡淡,「根據江一塵的性情和他對待江娘子的態度上推算出來的。」

風且吟眉梢一揚,露出幾分笑來,「你很聰明。」他頓了頓,繼續道︰「如果是我,只要是我認定了的人,那無論他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惡他怕他。只願他,別傷了自己。」

他看著紀珩,眼里依稀浮起幾分柔光,「紀珩,我永遠不會怕你,也不會討厭你。」

紀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阿寶︰【你聯系上下文分析分析。】

紀珩︰【我=風且吟認定的人,所以?】

阿寶︰【所以他是在跟你表白啊!】

紀珩︰【……】

阿寶︰【你咋了?說話啊!阿珩?阿珩?】

紀珩︰【沒……事,我……只是……有……點……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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