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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狂風肆虐,那十幾人的劍隊中,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模樣俏麗的少女在身前結了個防護盾,而後催動著靈劍與領隊之人並肩而行。

「風師兄。」她笑容燦爛,聲音清脆如黃鶯唱曉。

一直注視著前方的風且吟聞言側過頭,見到御劍行到自己身邊的小姑娘,眼神稍稍柔和下來。見她一雙水靈靈的眼楮只顧盯著自己瞧,他伸出兩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十分無奈道︰「說過多少次了,御劍的時候要瞻前顧後,你看我作甚?」

裴羽衣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然而風且吟已經轉過頭去沒再看她,她有些氣惱地掐了個手訣,御使著飛劍一下子沖到了最前方。

身後傳來風且吟的聲音,「這里距離天妖谷不遠了,不要沖太快……」

然而裴羽衣置若罔聞,她任性地想著,就是要飛快一點!就是要讓風師兄擔心!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就沖到了天妖谷上空。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一根兒臂粗的藤蔓忽然從谷內的郁郁蔥蔥的林木中抽出,啪的一下甩在她的靈劍上。

裴羽衣驚叫一聲,飛劍失控,整個人就倒栽蔥一般摔了下去。

「啊……」

「師妹!」眼見小師妹摔進了天妖谷內,在她身後跟著的十幾個劍宗弟子立刻加快速度沖上去,想要立刻將她從天妖谷下救出來。

然而剛剛進天妖谷,他們就被攔住了。

攔下他們的,正是平日里對小師妹十分寵愛的風師兄。

原平御劍立在空中,朝著下方林木蔥郁卻始終彌漫著一層厚厚霧氣的天妖谷內望了一眼。十分擔心地看向風且吟,「風師兄,咱們快點下去吧!放小師妹一個人在下面只怕有危險。」

「是啊風師兄!」其他人紛紛附和,裴羽衣不僅劍宗這個和尚門派里稀有的女修,更是掌門的小女兒,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有事。

然而在宗門眾人眼中向來十分寵愛裴羽衣的風師兄此刻卻表現得分外冷漠,他站在飛劍上望著下方彌漫的霧氣,銳利的雙眸中似有悲戚之色一閃而過,再開口,仍是十分冷靜的語調,「天妖谷里的妖獸天生地養,體內還留有野獸的血性與狡詐,最適合用來磨煉你們的劍術。羽衣也快要築基了,若是她連這里的低級妖獸都對付不了,那我真要懷疑她每個月月末的考核都是你們幫她作弊過去的。」

立在他面前的十幾個少年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現在,下去。」風且吟道。

「是。」十幾個少年無精打采地應了一句,低頭看了看下方霧氣彌漫,什麼東西都模模糊糊的山谷,面上有些猶疑,但終究不敢違背風且吟的意思,少年們你看我我看你,咬咬牙一個接一個跳下去了。

看著那些師弟們跳下去時一個個苦大仇深的表情,原平忍不住笑出聲來,「風師兄,咱們讓他們跳的是天妖谷又不是刀山火海,你瞧他們剛剛那害怕的樣子哈哈……」

原平笑了半晌,發現面前的風且吟只目光冷冷地看著他,以為自己說錯話的原平連忙補救道︰「當然,面對刀山火海毫無畏懼的也不是沒有……」這話一說出口,原平心道糟糕,果然,風且吟的臉色更沉了幾分。

原平縮了縮,不敢再開口了。雖然他如今已經是築基中期的修士,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軟弱可欺的少年了,但是面對風且吟的時候,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畏懼,同時又有幾分難過,風師兄果然還是放不下那件事啊!

但是已經過去整整十六年了,人死如燈滅,他這樣念著那個人,又有什麼用呢?

眼見風且吟忽然若有所思地低頭去模乾坤袋,原平立刻意識到他又想看那面鏡子了,正要試圖勸阻,那霧氣彌漫的天妖谷內忽然射出一道青色的靈光。

「不好!有人出事了!」原平叫道。

這次他和風且吟負責帶領宗門內十幾個有望築基的師弟和小師妹出來歷練,來之前每人身上都帶著一道求救符,而這道符只有面臨生命危險時才會被動觸發。現在有人發出求救符,絕對是下面發生了什麼變故。

風且吟微微皺眉,對原平道︰「我先下去,你留在這里,要是還有哪里生了變故你就……」

話音未落,只見下方又陸陸續續升起幾道青色光柱。

「來不及了。」風且吟直接跳了下去。

天妖谷這名字听著霸氣,實際上這里靈氣並不充裕,因而在這里誕生的都是低等妖獸,空有獸性和妖性,卻絕無化成人形的可能。

而劍宗的弟子向來以武力見長,一個練氣巔峰的修士往往能力戰普通築基修士,按理說不應該這麼輕易地遇到生命危險,況且在帶師弟們前來歷練之前,風且吟就已經巡視過此地,並沒有實力強到能威脅到他們性命的妖獸。

但當風且吟跳進天妖谷之後,他才明白問題出來哪里。

天妖谷上空雲霧彌漫,底下卻沒有多少霧氣,這里林木郁郁蔥蔥,翠綠色的藤蔓從樹上一直垂落到地面。

十三個身著箭袖白袍的少年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一根根藤蔓緊緊纏在他們腿上,藤蔓上墨綠色的倒刺深深扎進肉里,然而他們一無所覺,面上甚至沒有半分痛苦,反而雙目緊閉,神色安詳,狀如沉睡。

而在他們不遠處,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的男人背對著風且吟站著,身形頎長。

望著那個近乎熟悉到骨子里的背影,風且吟喉頭微微一哽,他深吸了口氣,終是將那個名字叫了出來,「紀珩。」

听見自己的名字,對方的身體微微動了動,緩緩轉過身來。那張俊美精致的臉龐上帶著風且吟熟悉的淡然與沉著,而他淡淡抿著的唇角、高挺漂亮的鼻子、微微彎起的眼尾、墨色掃過的眉峰……每一個地方都令風且吟眷戀不已。

多少次午夜夢回時他看見過這張臉?

多少次獨身前往千金峰時他想著這張臉?

思念就像一柄插入他骨頭里的刀,拔不了,除不掉,沒能力,舍不得!

他把他緊緊地藏在心里,不願意說與任何人知,更不願意再接納任何人進去。他怕,生怕有一天,他會在修士這漫長的一生里忘記這個人,忘掉他曾經的付出,忘記他們的曾經……

風且吟站在原地,凝視著站在不遠處的紀珩,聲音輕的像是害怕驚醒一個朦朧的夢,「紀珩,你疼嗎?掉進千金峰的那一刻,你疼嗎?」

紀珩默默看著他,搖頭。

風且吟微微一笑,「也是,你根本不會疼。」可是一定會怕吧!任何人看著自己的生命消失,都不可能無動于衷,畢竟能好好活著,誰會想要去死?只有紀珩這個傻瓜,這個傻瓜……

再一次回想起紀珩掉下千金峰的那個瞬間,風且吟呼吸一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然而他的目光依然緊緊纏在紀珩臉上,連一個瞬間都舍不得離開。

「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要告訴你。我現在可以說麼?」風且吟含笑看著紀珩,目光里的期盼任誰都能看出來,而他的紀珩,也如他所願般點了點頭。

風且吟歡喜地笑出聲來,眼角眉梢都染上喜意,他大聲道︰「紀珩,我一直心儀于你,我想與你共度一生,你可否應承我?」

紀珩一直靜靜看著他,片刻後,點頭道︰「好。」

然而得到承諾的風且吟卻反而沒有之前的歡喜,他彎起的唇角漸漸沉了下去,盈滿笑意的雙眸也漸漸染上一層寒氣,他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紀珩,真心實意地感謝道︰「謝謝!謝謝你幫我完成了心願,讓我說出了當年一直不敢說出口的話。現在……」他的眼里漸漸透出幾分殺意,「你可以去死了。」

下一刻,他手中靈劍出鞘,劍光輕靈若風,急速席卷而去,將谷內所有蒼天樹木攔腰斬斷!

轟隆隆的樹木倒塌聲中,那個和紀珩一模一樣的幻影發出幾聲尖銳嘹亮的嘶鳴,而後不甘又無可奈何地消失了。

而主體死去,那些纏在少年們身上的藤蔓也失去了生機,生機勃勃的綠色從它們身上剝離,退化成頹敗的灰色,而後,化成飛灰……

原平上前一個個看過去,發現師弟們只是暫時昏睡過去,再過一會兒就會醒過來以後便松了口氣。

而風且吟,自從剛才起,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原平走進幾步,有些猶豫地喚了一聲,「風大哥。」

風且吟伸手模了模自己頭上的灰色發帶,點頭平淡道︰「我知道紀珩早就死了,我知道的。」

原平心頭一酸,忽然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感同身受這句話,到底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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