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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聞這一聲喚,姜妙之本能的側首看去,只見淳于妙繡像一匹月兌了韁的野馬狂奔而來,可姜衍卻不曾轉頭看她,只是微微垂眸,唇邊笑意若有若無,分明略帶反感與無奈。

淳于妙繡跑來站在姜衍身側,方才站住腳,便又伸出兩只手欲要抱住姜衍的手臂,歡快的喚:「衍哥哥。」

誰想姜衍卻是微微側身不著痕跡的躲過,淳于妙繡抱了個空,姜衍這才轉向她,溫和的喚:「五姑娘。」

淳于妙繡尷尬一笑,隨即問:「衍哥哥,你怎麼來了?」

姜衍側首看了姜妙之一眼,回道:「我來看看妙之。」

淳于妙繡听言自然不悅,卻也淡淡的瞧了姜妙之一眼,隨後亦與姜衍笑道:「正好,我也是來看妙之妹妹的。」

噗,搞笑!

姜妙之道:「姐姐當真是有心了,為看我一眼,還特意追到前廳來。」

淳于妙繡剜她一眼,而後又滿眼生歡的望著姜衍,道:「衍哥哥,你來我家,怎麼沒派人告訴我?」

嘖嘖嘖,臉真大!

姜衍道:「我只是過來看看妙之,想來也不必驚動五姑娘。」

話音方落,姜妙之道:「衍哥哥,既然妙繡姐姐在這兒,那我便先走了,」哼,淳于妙繡妨礙她撩漢了,寶寶不開心!

她說罷便轉身,淳于妙繡見勢分明是打心眼兒里高興,思忖著她倒是挺識相。

「妙之,」姜衍卻將她喚住。

姜妙之停步回身,應道:「嗯?」

姜衍朝她走去,抬手自她頭上取下一片桃樹葉子,與她溫潤一笑,道:「葉子。」

姜妙之看著姜衍將葉子扔掉,抬眸卻又見淳于妙繡特意摘了片葉子放在頭上。

她便故意道:「衍哥哥,妙繡姐姐頭上也沾了片葉子。」

姜衍回身,姜妙之卻趁此機會轉身離開。

姜衍看著淳于妙繡,淳于妙繡亦是滿臉期待的看著他,可姜衍卻只是伸手指著她頭頂,道:「五姑娘,你頭上沾了葉子。」

淳于妙繡心中不滿,嘴上卻道:「衍哥哥,我看不到葉子在哪兒,不如你幫我拿了。」

姜衍轉頭,卻見姜妙之已走遠,無奈長吁,這才回首取了淳于妙繡頭上的葉子扔下。

淳于妙繡卻趁勢抱住他的手臂,將頭靠在他肩上,道:「衍哥哥最好了。」

「五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姜衍礙于兄妹情誼,並未掙月兌,只是說道一句,淳于妙繡卻是得寸進尺,道:「什麼男女授受不親,衍哥哥,我們是表兄妹,哪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姜衍對此深感無奈,頗反感淳于妙繡太過纏人,卻也沒再多說什麼。

彼時姜妙之已走遠,汀月美滋滋的說道:「幾位表公子表小姐里頭,也就只有姜衍公子才會這般親切的喚小姐閨名,即便姜歧公子和姜恆小姐是三姑女乃女乃嫡出,他們見了小姐,也只是生分的喚小姐一聲表妹,小姐,姜衍公子對你,可謂是與眾不同呢。」

姜妙之听言微愣,突然問道:「汀月,除了咱們家里人和衍哥哥,還有誰會直呼我閨名?」想起那晚,戴衍亦是直呼她閨名的,戴衍隱姓埋名藏身于咸陽,他所冒充之人與她必定極是熟悉,若是不然,他又怎會直呼她閨名。

汀月想了想,隨後回道:「還有姜大夫、三姑女乃女乃、丞相大人、丞相夫人,還有長靖公子,大概,就是這幾位了。」

姜妙之皺了皺眉,她已不記得戴衍的聲音,可戴衍絕對是個年輕的公子哥,所以,排除前四者。

也不可能是李長靖,那李長靖是李斯少子,他豈會是戴衍,李斯縱使奸佞,也對秦始皇忠心耿耿,他又豈會收留一個亡國公子。

那便是姜衍了,可若說是姜衍,她亦是怎麼也不敢相信的。

可如今再回想起來,姜衍就是戴衍,這也不無可能,姜衍年前才回到姜家認祖歸宗,那他這二十幾年都去哪兒了?

姜妙之忽然長吁,假意嘆道:「可憐衍哥哥身世坎坷,這些年一直淪落在外,年前才回到姜家認祖歸宗,真不知他這些年一個人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汀月聞言詫異道:「小姐,姜衍公子小時候師從韓非子,十三歲的時候跟隨韓非子雲游到咸陽,又拜老爺為師,自那時起便一直住在咱們府上,年前姜大夫來府上,看見他腰間掛的玉佩,認出他就是二十年前丟失的孩子,這便帶他認祖歸宗了,這也算不得顛沛流離啊。」

十三歲?如今姜衍也不過二十出頭,算起來,大概就是八九年前。

姜妙之又道:「汀月,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與衍哥哥相識的?」

汀月不假思索,「就是小姐六歲的時候啊,婢子還記得呢,那個時候姜衍公子剛來府上,見到小姐第一眼便和小姐黏上了。」

六歲,如今淳于妙之年十四,那便是八年前,八年前是楚國亡國那一年。

宋國為楚國所滅,子姨娘和戴衍姐弟都僥幸存活,假設姜衍就是戴衍,那她們姐弟二人便只有兩條活路,一條是姐弟二人逃離宋國,從此隱姓埋名,按照汀月所說,投于韓非子門下,八年前跟隨韓非子雲游到咸陽,另拜淳于越為師。

另一條活路,便是姐弟二人被楚國俘虜,自宋國亡國後便一直待在楚國當奴隸,那麼八年前楚國亡國,姐弟二人趁戰亂逃離楚國,來到咸陽,拜于淳于越門下,一個為妾,一個為徒,這也不無可能,而汀月所言,都是她們姐弟二人編織出來掩人耳目的謊言。

可子姨娘身份顯然,府上的人都知道她是宋國的亡國公主,所以,排除第一種可能。

子姨娘為淳于越生下兩個兒子,元歇八歲,元許六歲,想來子姨娘嫁進淳于家,也大概只有八九年。

「汀月,子姨娘嫁給父親,似乎有八九年了吧。」

汀月想了想,回道:「好像有九年了,婢子還記得,子姨娘是楚國亡國的前一年來府上的,那個時候,子姨娘還只是楚國送給陛下的奴隸,陛下說子姨娘是宋國的亡國公主,不能留在咸陽宮,便賞賜給老爺了。」

姜妙之怔怔,果然,她們姐弟二人自宋國亡國後便在楚國當奴隸,而今假設已經成立了。

子姨娘嫁進淳于家,為淳于越生下一個兒子,足以在淳于家站住腳,這時楚國亡國,戴衍僥幸逃到咸陽投靠子姨娘,子姨娘便求淳于越收留自己的弟弟,淳于越為掩人耳目,便要戴衍改名姜衍,又說他是韓非子之徒,名正言順的將他收作學生,這完全可能。

至于戴衍後來又為什麼認大夫姜摯為父,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想找一個更加說得過去的身份。

「汀月,三姑父是齊國人麼?」

汀月狐疑道:「小姐糊涂啦?姜大夫是宋國人哪,他原是宋國的丞相。」

姜摯是宋國丞相,忠于宋王戴偃,幫助舊主之子在咸陽謀個頗有地位的身份,這也不無可能。

而今想來,這個姜衍,委實可疑得很,與宋國公子同名,八年前楚國亡國之時來到淳于家,偏偏又成了宋國丞相失散多年的兒子,這世上何來如此巧合之事!

可這終究只是她的假設,沒有確鑿的證據,她不能認定姜衍就是戴衍,又或許,真的是她多心了呢?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姜衍這個人,總歸是該提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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