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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你躲什麼

若素一覺醒來時,丫鬟已經點燃了屋檐下的燈籠。

她暗道不好,又要遲了。

休憩了兩個時辰,加之重新涂抹了甄氏醫門的消腫藥膏,若素感覺大好,就命巧雲伺候梳洗,很快就去了侯夫人所居的東院。

這其間,褚辰也不知去了哪里,她猜測朝中諸事繁多,天子的半條命已經踏上了奈何橋,她總覺得褚辰不會輔佐太子朱允弘。

除了擅自揣度之外,若素還發現鎮北侯府的守衛愈發森嚴,比她去年踏足府門時看到的還要嚴密,影在暗處的護院雖不易察覺,可偶露的風聲還能叫人瞧出端倪來。

褚辰這是在防患何事?

若素走在回廊上,一股強勁的寒光撲面而來,她微微攏緊了披風,身後的巧雲提著燈籠小聲提醒道︰「小姐,雖說這晨昏定省是祖上傳下的規矩,可您才進門頭一天,侯夫人怕是存了有意為難的心思,加上昨夜您又要不奴婢去跟太傅說一聲?」

白日里還是萬里晴空,旭陽暖照,這時候天才剛黑,就刮起了西北風,屋檐下的紅縐紗燈籠和大紅色綢緞隨風起舞,凌亂且詭異的美麗。

「總不能凡事都由他站在前面,今後我還得靠著自己才能在侯府立足。」她若有所思的說著。

不過一個侯夫人罷了,就算加上一個喬若雲那也沒什麼。

她現在擔心的是褚辰的籌劃,還有父親和白虎的仕途,皇上若就此登天,父親還能回來麼?新皇未必也看重父親!

而白虎的存在,她總覺得是褚辰有意為之,將他帶回京城,又助他成為新貴。

若素深知褚辰的性子,他視自己為心頭的紅朱砂,這一點,並不令若素反感,可這人有時候將她當成無知的年幼婦人,只會同她風花雪月,卻從不談及重要敏感的話題。

到底是保護的太周密?還是太不信任她了?

不知不覺,就入了東院,守在門外的丫鬟見大女乃女乃過來,就撩了簾子恭敬道︰「外頭天寒地凍,大女乃女乃您快些進去,夫人正用膳呢,正巧了,四女乃女乃也里頭伺候著。」

侯府庶務皆有褚辰打理,府上的僕從自然對若素十分敬重,當初也是因著世子爺尚未娶妻,才全權負責料理諸事,可如今不同了,這今後侯門做主之人恐怕就是眼前這位年輕的世子夫人。

守門的丫鬟年紀不少了,約莫十七八的歲數,原先是侯夫人跟前的大丫頭,當初也是瞧著長的水靈,就養在了身邊親自教,打算給褚辰做通房了。

誰曉得褚辰不聲不響就讓人貶為粗使的二等下人。

若素微微頷首,態度謙和,裹在披風絨帽里的小臉映著頭頂的燈籠光亮,狡黠如新月出谷,二等丫鬟瞧著大女乃女乃這等容色,心里直嘀咕,難怪世子爺身周百花齊放,卻獨獨沒有一只能入得了眼的。

屋里頭燒了地龍,還燃了金絲炭,侯夫人喜花,臨窗的大炕頭上就擺著一只青瓷纏枝紋的梅瓶,里頭插著大把新折的臘梅,已經被燻的半開了,滿室幽香。

若素除去披風,走到炕邊,侯夫人確實是在用晚膳,可小案桌上的飯菜卻是文絲未動,看樣子還氣的不輕,她進屋時,正好就听到喬若雲在安撫她︰「母親,您莫要氣了,許是長嫂身子孱弱,這會子天又涼了,便遲了些。」

喬若雲見若素已到,適時止了話。

若素不由得月復誹,她這安撫人的本事真是不怎樣,這般一說,侯夫人豈不是更氣?

也對,這是喬若雲的專長,她是借機就在侯夫人面前將自己說的一無是處。

不過,若素也無法反駁,她的的確確來遲了,其原因也確實就是身子‘扛不住’,孱弱倒是不至于。

侯夫人臉色鐵青,褚北嚴與褚辰外出幾個時辰,仍舊未歸,明日一早便要啟程,她本就不舍,又被若素屢屢遲到惹得十分惱怒。

若素笑道︰「四弟妹也在啊,怎麼也不先服侍母親用飯?飯菜涼了是會傷胃的。」

喬若雲面色一僵,傷不傷胃的事,自然是神醫之徒說了算。

褚紀在錦衣衛北鎮撫司當差,褚家世代為武將,褚辰也是武功謀略翹楚者,可偏生褚紀就是握不得筆,拿不得搶,在衙門里混了兩年一直也沒有進展,四房還得靠著褚辰支應。

她也想附和幾句,可面對若素,她是一點也不想示弱,分明就是曾經不及她的人,怎滴就爬到她頭上了?

還不是依仗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勾的褚辰神魂顛倒。

可世間男子的愛,皆是來的容易,去的更容易。

喬若雲已深深體會這個道理,褚紀一開始對她還是百般溫存,可時日久了也就那樣了,如今去魏茗香院里的次數也不少。

被冷落的滋味何其難受,喬若雲非常的清楚。

故而,她一直在侯夫人身邊旁敲側擊,要給褚辰抬妾一事,說起來也是荒唐,她一個弟妹怎麼有資格插手府中長公子內院之事?

也就侯夫人是個粗枝大葉之人,否則就算再怎麼維護喬若雲,也會讓她跪幾天祠堂。

侯門長子長孫之事,豈能由她一個區區四女乃女乃過問?!

簡直是笑話!

「四弟妹怎滴不說話?難道我說的不對麼?母親年過四荀,定要好生將養著。」若素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吃食,又道︰「哪個沒腦子的東西,都給夫人吃的什麼!這等油膩辛辣之物就連成年男子都消食不了,夫人怎能吃的下去,來人,把菜撤下去,讓廚房重新做兩個養生的清湯過來。」

屋子里的下人面面相覷,愣了愣,見侯夫人未發話,大概是默認的意思,就依言將飯菜撤了下去。

侯夫人最怕容顏衰敗,褚北嚴一生只娶了她一人,這是何等的寵愛,她顧及著吃食之事,一時間竟忘了反駁若素。

若素是受甄氏真傳,她說不能吃的東西,那便是不能吃了。

侯夫人眼看著已經開始舉棋不定。

喬若雲咬唇,手里的錦帕被攥成了一團,若素沒進門之前,侯夫人對她的話是百依百順。

可眼下,怎麼越看越覺得心里發虛。

若素在侯夫人身側站立︰「父母,媳婦與褚哥哥的婚事叫您操勞了,這今後啊,您可得好生養著,斷不能吃了些不該吃的東西,听一些不該听的話了,病從口入,亦從耳入。」

侯夫人身子僵硬,她已經醞釀好了一肚子的教訓之語,只等著若素前來,教她如何‘身為人妻’,又該如何‘身為人媳’。

可怎麼听了這小妮子的話,她都不知道從何開口了。

操辦長子婚事,本是她這個做母親應該的,況且她其實也沒干什麼,府上的事都是褚辰一人料理。

‘操勞’的名頭實在擔不起。

侯夫人也知道若素是褚辰的心頭肉,就算罵幾句,也不會真的將她怎麼樣。

褚辰念及若素臉皮薄,連落了紅的喜帕都不準嬤嬤拿出來給她這個母親‘過目’,可見有多寵著。

「虧你有這份孝心,對了,褚辰呢?他還沒回來?」侯夫人岔開話題。

一旁的喬若雲差點怒罵出口,什麼叫若素有孝心?到底是誰一直陪在侯夫人身邊的?

若素巧笑著回道︰「還沒呢,母親放心,褚哥哥心里最掛念的單數了母親了,他要是回來了,還不是第一個來看您。」

作為母親的虛榮心,最喜歡听得到莫過于兒子掛念自己。

若素生的媚,可打扮的卻很清淡秀氣,叫人看了難免生出好感,加之年歲幼小,臉上還有淡淡的嬰兒肥,一看就是‘無害小百花’的乖乖兒媳。

侯夫人心下也沒那麼堵得慌了。

「你們夫妻二人和睦,我自是歡喜,褚辰是家中長子,子嗣尤為重要,你可不能馬虎了。」這才是侯夫人關心的大事。

若素點頭,絲毫不推月兌,她的夫君,只能同她生孩子。

上輩子不敢爭的東西,這一世定要牢牢抓住。

一生一世,一人心。

「兒媳知道了。」若素大大方方應下。

喬若雲差點噎住,真是臉皮厚啊!

小廚房的飯菜還未端上來,其實中午的宴席結束到此刻也沒多大時辰,斷不會餓的。

若素命人送了一個木盒子過來,還派人去請了褚純與褚蘭姐妹二人前來。

侯夫人被若素扶到四方桌前,她問︰「你這是作何?」

若素笑道︰「母親,這叫麻將,是媳婦在嶺南那會跟旁人學的,比葉子牌還要有趣兒呢。」

侯夫人就好這一口,由若素指導著,與褚純和褚蘭四人圍成一桌,幾人很快就掌握了要領,幾輪下來已經非常熟練。

因著麻將只需四人,喬若雲是褚紀的妻子,上頭兩個姑姐在,若素也是她長嫂,她只能站在一側‘觀戰’——

還未入夜,一輛青帷華蓋的馬車從鎮北侯府的角門駛入。

褚北嚴難得與長子同乘一輛馬車,他神色憂慮,緊鎖的眉頭處已經形成了一道印痕,他長的俊朗高大,褚辰的長相和體型有五分都隨了他。

「此事你已經決定了?」

褚辰倒沒有褚北嚴的半點焦慮,從容道︰「嗯,兒子心中有數,父親安心鎮守大同便可。」

褚北嚴領兵打仗頗有一手,可謀略上就比長子遜色了些,他問道︰「文家那邊可有什麼動靜?文大人在北疆,以你看,八皇子之死與他可有關系?」

馬車停了下來,褚辰未語,撩了簾子讓褚北嚴先下去。

二人並肩踏入夾道,褚辰才說︰「是兒子叫人殺的,他活著對朝堂不利。」

老皇帝就曾在北疆鎮守,還不是絕地翻盤,一路殺進了京,砍了先太子的腦袋!

「什麼!你!」褚北嚴驚愕,立馬站定,一手朝後,一手指著長子,半晌才道︰「你可知殺害皇家子嗣是要砍頭的!」

褚辰神情平靜︰「無礙,不會有人查出來的,父親放心。」

「哎!事已至此,也罷,凡事你得顧全大局,顧全褚家!旁的事我也不想管了。不過,我兒雖心思縝密,也斷不可掉以輕心,文大將軍這人深不可測,文天佑也需提防。」褚北嚴甩袖離開,反正這座府邸遲早是要長子繼承的,褚家的血脈,爵位都得由他來承續下去。

褚辰仰面,可見漫天的星辰,那半輪月牙兒卻是極致的光輝,星辰再亮,又豈能同明月相比?!

朱鴻業早就該死了,上輩子就該殺了他。

直接要了他的命,都算是輕的了!

褚辰在寒風中稍立片刻,便款步步入小閣,銀春向他稟報︰「世子爺,大女乃女乃去給夫人請安了,這都一個時辰之久了,還沒回來。」言語間,透露憂色。

新媳婦哪有不被婆婆苛責的?想想大女乃女乃那嬌柔的小身板,銀春都看不下去。

話音剛落,褚辰就往東院方向大步走去。

東院的僕從看見褚辰,皆弓腰低頭行禮,褚辰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徑直撩了簾子步入屋內。

婦人家歡笑之聲瞬間撞入耳內,他第一時間捕捉到了若素臉上的淺笑,若素也看見了他,二人隔著十來步遠的距離,兩兩相視,空氣也熱了起來。

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大抵就是這樣了吧!

褚辰幾步走近,對侯夫人道︰「母親,兒子給您請安。」

侯夫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叨擾。

褚辰看著四方桌上的麻將,嘴角抽了抽,又道︰「母親先玩著,兒子帶素素先回去了。」

侯夫人也沒攔著,就讓喬若雲替上。

喬若雲眼角的余光偷看了一眼褚辰,她已是褚紀的妻子,可每每看到褚辰,還是會心跳加速。

「我又是什麼惡婆婆,還能吃了她不成!瞧你們大哥緊張那樣,幼時徒手斗熊都沒這份緊張。」侯夫人和褚純,褚蘭兩姐妹打趣道。

喬若雲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褚純笑道︰「可不是嘛,大哥隨了父親。」

侯夫人當即紅唇微勾,心頭的憋怨再也無跡可尋。

這廂,若素穿上披風,被褚辰牽著離開,褚辰擔心她還疼著,出了東院就打橫將人抱起,他高大挺拔,若素被這麼一抱,視覺上突然拔高,怪不適應的。

「你放我下來,有人看著呢。」

褚辰輕笑,先前的所有陰霾和肅嚴盡數消散,在她面前,他所表現的都是陽光美好的一面。

「且讓他們看便是,你我是夫妻,這又何妨!」褚辰莞爾一笑。

上輩子還總是粘著他,可沒有眼下這般嬌羞。

她哪里知道害臊?

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妖精!

很是奇怪,小妻子明明柔弱嬌小,抱在懷里卻是軟軟的一團,他很喜歡這種觸感,一旦踫上了就愛不釋手。

二人回了小閣,若素想沐浴,昨晚好像也有人替她擦拭過,可後來隱約覺得這人又壓了上來,折騰了好一會。

婆子拎了熱水進來,褚辰也在屋內,他揮退了下人,親自給她更衣。

若素哪里肯,推開了他的大掌,卻被褚辰一把捏住了細腰︰「躲什麼?還有哪里是我沒見過的?我母親你都能搞定,可見你膽識過人,這會子就知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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