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程諾說他是因為身體不好，精力不濟，才想要辭工。
莫少璃卻直覺那不過借口，並不是真相。
「他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的罷？」她自語道。
像他那樣品貌俱佳，才華兼備的人通常不是應該意氣風發，揮斥方遒麼？為什麼他卻帶著一身憂傷，甚至會讓她想到「暮氣沉沉」四個字。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或者正在經歷什麼，又因為什麼緣故要和她終止合作？
是錢已經賺得足夠多？還是不願信任她？
再或者……
莫少璃揣測半天，也猜不出程諾不想繼續做下去的真實原因。
但既然他已有去意，她便不得不早做準備。
只是她不過就看了些許文書契約，翻了幾頁賬冊賬簿，對自己的產業根本說不上了解，更不清楚這個時代的商場規則，眼下要親＝.＝＝自打理十分不現實。且以她現在在莫府的處境，能去護國寺見程諾一面已是不易，根本無法奢想能夠隨時出入莫府大門。
就今天莫老太太和吳氏對她去護國寺的態度，接下來恐怕至少在除服前，她應該不會再有出門的機會了。
秦嬤嬤雖然精明能干，卻僅限于處理內宅事務。她對生意並不甚通，況且年齡也大了，如今身體也變得不好，連走路都已不便，怎麼能讓她再去受累？
再者以吳氏多疑的性子，秦嬤嬤如果出入過于頻繁，定會被她盯上。要是她被發現那些巨額地產的存在……不用懷疑，自己肯定看不到明年的太陽了！
思來想去，莫少璃覺得不管是為了現在和程諾聯系方便，還是為以後程諾撂挑子做準備，她都必須得培養發展自己的親信人手了。
她正想著，雪鳶從外面走了進來︰「姑娘，長寧侯世子後來沒有去嘉善堂，六姑娘也沒有去，倒是大太太，不知道老太太對她說了些什麼，姑娘離開不久她便繃著臉回了春暉院。」
莫少璃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吳氏每天算計的無非就是那些雞鳴狗盜的事，自己眼下沒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且讓她蹦著。
她思緒又回到給自己招兵買馬的事上，目光落在雪鳶身上，就忽然想起一個人。
上次她听雪鳶說起林聰時，就已經動了要招攬他的心思，只是後來事情多，她又暫時用不著外院的人，竟就忘在了腦後，現在自己這樣的狀況，可不正需要林聰那樣的人。
莫少璃問雪鳶︰「你哥哥近來在做什麼？還跟著陳伯在綢緞鋪子里做事麼？」
雪鳶不知道姑娘為什麼會忽然問起哥哥，愣了一下說道︰「哥哥已經不在綢緞鋪子里了。去年秋天因為鋪子里進綢緞貨物的事，哥哥和二老爺發生了爭執，被二老爺從鋪子里攆了出來，閑在家中好一段日子。後來祖母求了四老爺，四老爺便讓哥哥跟了自己。如今哥哥主要是幫四老爺出去跑跑腿，有時跟著出門。」
莫少璃心中暗道︰「莫驍也是不作不死，綢緞鋪子的生意都差成了那樣，他卻放著林聰這個人才不用，反而攆走……卻也正好讓我撿了這個便宜！」
她對雪鳶笑道︰「你說，如果我問爹爹要你哥哥過來幫我做事，他會不會願意？爹會不會同意？」
「幫姑娘做事？」雪鳶睜大眼楮，「哥哥是外院小廝，姑娘整日在後宅里，有什麼事情需要哥哥去做呢？即便姑娘真的有事，只要對四老爺說一聲，四老爺也一定會幫姑娘辦得妥當，姑娘用不著特意要了哥哥來。」
「可是如果我要做的事並不想爹爹知道呢？」莫少璃道。
「不想讓四老爺知道？」雪鳶有些詫異。
但想起今天姑娘去護國寺西禪房後竹園的事，她便覺得也沒有什麼奇怪了。當時姑娘只帶了秦嬤嬤進了亭子，連負責保護姑娘安全的綠珠都沒有讓跟進去，姑娘去亭子里一定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做，她在外面還隱約听到亭子里有陌生男子的聲音。
至于他是誰，姑娘為什麼要費盡心思的背著莫四老爺去護國寺見他？見他又是為了什麼？
雪鳶雖然素來好奇心重，但姑娘不說，她便不會去問。姑娘現在做事越來越有主見，那麼做自然有那麼做的道理，何況有秦嬤嬤陪著，便更就不用擔心了。
所以，姑娘剛才那的話的意思是……要把哥哥從四老爺那兒要過來，跟著姑娘一起做背著四老爺的事？
雪鳶一時有點拿不定注意。
幫姑娘瞞著四老爺似乎有點不大好……可是，姑娘這麼好，做的事總歸不是壞事罷？
「如果姑娘要哥哥來，哥哥應該是願意的罷，但是四老爺願不願意……奴婢卻不知道……」雪鳶躊躇半天說道。
雪鳶總是這麼可愛！
莫少璃笑了，說道︰「這樣罷，你先去替我問問你哥哥。他要是願意呢，我總有辦法把他從爹爹那里要來，他要是不願呢，也無妨。如果他問我要他為我做什麼事，你就告訴他說，現在還說不準，總歸不會是傷天害理的事。嗯，還要告訴他，如果他忠心為我做事，到時候我可以幫他月兌離奴籍，也可以讓他賺很多錢，別的……我現在不能告訴他更多。」
「姑娘，您是當真的麼？」雪鳶呆呆的望著莫少璃。能賺很多錢讓家人過得更好，月兌離奴籍從此不再是奴才身份，都是哥哥夢寐以求的！
莫少璃笑道︰「當然當真，姑娘什麼時候騙過你？」
雪鳶眨了眨眼，也是，這一年來姑娘什麼時候做事不靠譜過呢？
攆侯嬤嬤，打六姑娘，踩著大太太的臉接秦嬤嬤回鳳儀苑……姑娘連著做了這許多往常她想都不敢想的事，莫四老爺不但沒有責怪，反而越來越護著，老太太和大太太也都不敢說半個不字。如今府里的人再也不敢隨意小覷鳳儀苑，自己走出去那些丫鬟婆子的眼光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想到這些，雪鳶忽然有些迫不及待了︰「奴婢這就去問哥哥。」
莫少璃笑道︰「也不必這麼著急，你有機會遇到他問一問便可。」
隔日，雪鳶興沖沖的對莫少璃說道︰「姑娘，哥哥願意跟著姑娘。」
莫少璃點了點頭。
她果然沒看錯人，林聰是個有野心也有報恩之心的人！
雪鳶沒有說林聰是求財還是求自由，她也沒有問，不管他求的是什麼，如果他事情做得好了，便就都不是問題。
莫少璃又細細告訴雪鳶一些話，讓她得空去告訴林聰。
桃花落盡時，天氣漸漸暖了起來，鳳儀苑花圃里的牡丹次第盛開，奼紫嫣紅，繁花似錦。
莫少璃喜歡蘭花和桂樹那樣低調而香幽的花，並不喜歡牡丹這種大而艷的花朵。但因為花圃里的牡丹是長公主留下的，所以她也願意花心思精心侍弄，有時修剪了花枝，也會送些插瓶去嘉善堂。
雖然她不喜歡莫老太太，但惠而不費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好讓莫老太太在莫四老爺跟前說不出她的不好來，也讓一心護著她的莫四老爺不至于太難做。
這天清晨，莫少璃帶著雪鳶青橙在花圃修剪罷花枝，撿了牡丹，紫藤和錦帶枝條插在白瓷筒里，擺弄好造型後，便捧著去了嘉善堂。
嘉善堂里，吳氏正在對莫老太太說道︰「……陸瑩以前在李翰林家坐過館，李夫人說起她時總是極口稱贊，是京城里口碑極好的女師，老爺托了好多人情才請到，不然哪會輕易答應到咱們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