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思各有不同，幾人面面相覷後卻不約而同的魚貫進入東次間，見莫少璃已倚坐在榻上，正拿著書翻開。
「姑娘……」紫萱欲言又止。
「給姑娘拿衣服，準備去嘉善堂。」秦嬤嬤說道。
莫少璃低頭緩緩翻著書，並不說話，過了一會兒，看門的李婆子來報︰「七姑娘，嘉善堂的紅芙姑娘來了，說老太太讓七姑娘去嘉善堂。」
「知道了。」莫少璃放下書慢悠悠的站起身來。
紫萱忙上前把手里拿著的牙白色纏枝玉蘭披風幫她罩上，輕聲說道︰「奴婢陪姑娘去吧？」
雪鳶也眼巴巴的望著莫少璃，滿臉寫著︰「求帶我。」
莫少璃笑道︰「你們和嬤嬤在家，綠珠跟著去就好。」
她說著向外走去，對身後跟著的綠珠說道︰「等下到嘉善堂，看我眼色行事。」走到門外又站住腳步對秦嬤嬤道︰「你們不要離開鳳儀苑，更不要去嘉善堂打探消息，只在家里靜候便好，那里我自有主張。」
秦嬤嬤掩住眼底的擔憂，應了下來，和紫萱等人送到外面。
莫少璃看了看院門外紅芙帶來的四個膀大腰圓，孔武有力的婆子，微微翹了翹嘴角，目不斜視的從她們面前走過。
路上莫少璃不急不緩的走著，心中盤算︰爹爹今日送秦嬤嬤回來，應該料到府里會有些舉動，剛才莫少琪鬧出那般動靜，應該已經傳到外院，外書房離嘉善堂比鳳儀苑近，爹爹此時應該已經到了。
紅芙在莫少璃身後，抿著唇看著她悠然而行的背影，不敢出聲。
七姑娘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去年整治了老太太跟前最得臉的侯嬤嬤，今兒又把被大太太攆出府的秦嬤嬤堂而皇之的接了回來，還打了府里最受寵的六姑娘！卻竟仍這般氣定神閑，仿佛壓根不放在心上。
到嘉善堂正房，莫少璃見莫四老爺已在坐中，愈加淡定起來。
莫驕和吳氏都在，莫少琪緊挨著吳氏站著，正在小聲抽泣。
莫駿看到跟著莫少璃進來的綠珠，嘴角抽了抽︰這丫鬟的功夫還真派上了用場！莫不是七七早就打算著回府要和人打架，所以當初非要買下她？
「孽障！還不跪下！」莫老太太喝道。
莫少璃神色從容地上前給她見過禮，站直身體道︰「祖母是在說我麼？」
莫老太太哼了一聲︰「不是你難道還有別人？」
莫少璃面色平靜的望著她︰「敢問祖母我犯了什麼錯，就要下跪？」
「目無尊卑，肆意妄為，毆打堂姐，死不悔改！」莫老太太說著對旁邊的侯嬤嬤道︰「去取家法來！」
侯嬤嬤面色一喜，一溜煙的去了祠堂。
旁邊的莫駿見侯嬤嬤竟真的去拿家法，正想要開口。
莫少璃眼角瞥見，忙對他微微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爹爹稍安勿躁，還不到您上場的時候。
莫駿收到她示意，只好按捺下來，看她如何。
吳氏拉著莫少琪的手低聲安撫了幾句，轉臉對莫少璃道︰「七丫頭，琪兒可是你姐姐！你竟把她打成這樣！你怎麼下得去手的？」
莫少璃看了一眼莫少琪臉上淡得幾乎已經看不到的手掌印，頗覺遺憾，抽時間是應該跟著綠珠練練功夫了，下次打人的時候也好名副其實！
她心中這般想著，臉上卻露出委屈的神色，也不理吳氏，只對莫老太太說道︰「祖母只听六姐姐說我打了她，卻也不問我為何要打她？」
莫少琪抽泣聲頓了頓，低了下去。
「你打人倒還有道理了？」莫老太太冷聲道，「她是姐姐，不管是因為什麼，你都不能打她！」
莫少璃暗嗤，這時候你們都記得莫六是姐姐了，平日里她對我何嘗有過半點姐姐樣子？
「祖母听……」她剛開口說話。
卻被莫老太太怒聲打斷︰「還不快跪下給你六姐姐賠不是！」
「母親。六丫頭和七七之間發生爭執想來也是有原因的，母親不能只听六丫頭一面之詞！不如讓七七也來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竟會動手打姐姐！」莫駿見莫老太太對莫少璃如此咄咄，忍不住插嘴道。
吳氏听了十分不高興︰「四弟這話是怎麼講？不管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七丫頭也沒有打姐姐的道理！」
莫駿道︰「大嫂稍安勿躁，待我來問七七。」說著溫聲問莫少璃︰「你且說說你為何要打你六姐姐？若說不出道理來，不必祖母懲罰，爹爹便就饒不過你！」
爹爹竟也學得狡猾了！他這是怕她真的是無緣無故打了莫少琪，變著法的袒護她呢！他若先罰了，莫老太太自然不好再罰，而爹爹又怎麼會重罰她呢？
莫少璃心中暗笑，臉上的委屈卻愈重，眨了眨眼楮擠出眼淚，泫然欲滴︰「六姐姐……六姐姐說的話，女兒……女兒……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莫少琪聞言臉色一變，不覺停住了抽泣，往吳氏身邊靠了靠。
吳氏忙握住她的手，安慰的拍著她，看向莫少璃的目光越發暗沉︰看她把琪兒嚇成了什麼樣！
她倒要听听這死丫頭能說出什麼道理來。
莫駿對綠珠道︰「你來說罷。」
綠珠站在莫少璃身後，低目垂眸回道︰「……七姑娘正要午休，六姑娘帶了人去鳳儀苑砸門。七姑娘便請六姑娘進去，哪知六姑娘進門後什麼話不說，上去就打七姑娘的臉，被奴婢擋下。六姑娘便就不干了，罵七姑娘‘你這個缺爹少娘的死丫頭……’」
她剛說到這里，「啪！」的一聲，一只茶盅飛落在莫少琪面前，茶水飛濺開來，落在莫少琪裙角上。
屋里人都被嚇了一跳。
莫少琪尖叫著向後退去，吳氏擋在她面前，厲聲對莫駿喊道︰「老四你這是做什麼？」
莫駿目光沉沉的看著她︰「莫非大嫂素日就是這般教女兒的？」
吳氏神色僵住，剛才她在春暉院正和莫驕說得投機，听金燕在門外急聲道︰「老爺，太太，不好了！六姑娘被七姑娘打了！」
莫驕和吳氏皆是一驚，也顧不得正在商議的「大事」，相跟著從臥室快步出來︰「這是怎麼說法？琪兒怎麼會被七丫頭打了？」
金燕指了指廊下神色驚慌的雪燕︰「雪燕剛剛跑進來說七姑娘打了六姑娘，現在六姑娘哭著去了嘉善堂！」
吳氏和莫驕問了雪燕幾句，也沒問出什麼來，便就匆匆趕來嘉善堂，看到莫少琪時，見她臉頰發紅，哭得委屈，早心疼的只顧去哄，哪里還記得去她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認為定必然是莫少璃的錯。
還以為那驕縱野蠻的死丫頭變得聰明了，哪知剛安分了幾天便就又來撒野，這次老太太定然不會輕饒她！
雖然老爺讓她不要和鳳儀苑交惡，但是老太太教訓死丫頭，自然與她無干。她可以等老太太教訓得夠了，假裝替死丫頭說幾句好話，好顯得她心胸寬廣。
莫驕近來手頭緊缺，一心想從莫駿手里弄銀子，見莫少琪傷的並不重，安慰了幾句便坐在了一旁，琢磨著如何乘機能抓了莫少璃的錯，從鳳儀苑弄些東西到手。
他們夫婦卻沒有想到莫少琪竟對莫少璃說了這樣混賬的話，莫老四好好的坐在這里，她卻說莫少璃「缺爹少娘」，這不是擺明要咒莫老四死嗎？
別看老太太這些日子惱火老四，心里其實還是偏疼著她那小兒子的，不然為什麼明明厭惡憎恨那死丫頭，卻不敢輕易去招惹，都是看在莫老四的面子上。
琪兒若真說了那樣的話，老太太哪里還會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