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宮中，香爐里的青煙裊裊，白成歡隔著那縷青煙，耐心地听榮陽郡主說完了今日在城門外發生的事情始末。
其實這件事情她已經听說了，但此時榮陽郡主能親自來跟她解釋，她還是極為欣慰的。
不過面對榮陽郡主小心翼翼請罪的舉動，她卻一點都不認為她有錯︰
「榮陽你也太小心了，這件事本就是晉王妃思慮不周，又怎麼能怪你？既然安西郡王世子妃將這件事攬了過去，榮陽你日後也不必管，落得清閑！」
「其實，也是我怕麻煩……」榮陽郡主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笑容里露出了幾分少女的狡黠。
「誰不怕麻煩呢？畢竟……」白成歡也跟著笑了︰「崔二小姐本身就是個不小的麻煩。」
崔穎怡並無十分的過錯，但生在崔家，承了崔家的生養之恩，自然也要承受崔家帶來的一切因果。
而晉王妃更不必說了，但凡是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在那樣毫無把握的情況下貿然給一個毫無交情的人出這種難題。
換句話說，榮陽郡主憑什麼答應她呢？
這世上並不是人人都是佛菩薩，天生就該大發慈悲，因為有能力，就要攬下毫不相干的事情來。
榮陽郡主卻忽然嘆了口氣。
相處了這麼久，要論如今誰能與白成歡算得上至交好友，除了遠在東南的梁思賢，就只剩下眼前的這個皇家少女了。
榮陽郡主這聲帶著深深愁意的嘆息，讓白成歡很是驚訝。
在她面前，榮陽郡主一直都是一副歡歡喜喜的模樣，從沒有這樣過。
「榮陽，你有什麼煩心事？」
白成歡問得很直接也很自然，就像一個女子問自己的朋友那樣自然而然，月兌口而出。
榮陽郡主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自己該遮遮藏藏的時候，將自己的心事說了出來︰
「我是在想，哥哥的婚事。」
「哦，榮平郡王啊。」
白成歡接口道︰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榮平郡王今年二十又三了吧，也實在是該成家的年紀了。也難為你這個做妹妹的，還要操心兄長的事情，那榮平郡王可有中意的女子？」
白成歡的話像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落在了榮陽郡主的心上，難過，又不知道該怪誰。
她望著白成歡一瞬，幾乎就要被白成歡看出不妥，才垂頭嘆道︰
「要是有就好辦了，可我哥哥那個人，不解風情是出了名的，不然那一日也不能被紹勉堂兄鬧成那個樣子。」
這樣啊……
白成歡深感無力，試探著問了一句︰
「要不，我今年再舉行一次春日宴？」
榮陽郡主抬頭，剛好對上白成歡黑白分明的眸子，忍不住就怔了片刻。
明明就是個經歷過人生種種的女子，但此刻她眼底的純淨，卻依舊是最柔軟的初心。
這個大齊的皇後，好像和別的皇後不太像，她根本就做不來強忍所難的事情。
又或許是因為帝後的感情實在是太過和睦，所以她才希望世間人人都能如她一般，心甘情願，姻緣美滿吧。
榮陽郡主默默地打消了原本想要說出口的念頭
要是皇後能做出強行賜婚這種事，那自己恐怕已經嫁進承恩公府多時了吧？
不過那白祥歡也真是個呆子，真以為自己會一直和他這麼耗下去嗎？
榮陽郡主眼底浮現出促狹的笑意︰
「如果皇後娘娘覺得不麻煩的話……上巳節是趕不上了，不過要是再舉行一次春日宴也可以，到時候可別忘了給臣妹一張帖子呢！」
白成歡後悔得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
原本想幫著解決榮平郡王的婚事的，這下可好，榮陽也起了興致呢，看這下哥哥要怎麼辦！
白成歡正想著要不要趕快讓人去宣自己那個呆子一樣的哥哥進宮，好歹和榮陽郡主多見見，就听到搖蕙來報，承恩公世子求見。
「快宣快宣！」
白成歡大喜過望，哥哥總算及時了一回。
哪知道榮陽郡主卻起身就要走︰
「承恩公世子求見皇後娘娘定然是有要是，臣妹就先告退！」
「別走！」
白成歡緊緊地扯住了榮陽郡主的衣袖，嗔道︰
「你呀，就是故意的吧？你明明知道哥哥是來見你的！」
榮陽郡主卻是罕見地跟在皇後面前強硬了一回︰
「臣女與承恩公世子男女有別，皇後娘娘還請體諒！」
說完就掙月兌了白成歡的手匆匆跑了。
白成歡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欲哭無淚，怎麼她就想為自己找個嫂子，就這麼難呢？
她實在是生氣，生白祥歡的氣。
榮陽這麼好的女子都不知道珍惜，活該打光棍兒，干脆別耽誤榮陽得了！
于是白祥歡根本沒能見到白成歡就被搖蕙趕了出去。
「世子爺，娘娘說了，她正在籌辦三月里的春日宴，到時候還要好好給榮陽郡主挑夫婿呢，您要是沒什麼要緊事就請先回去。」
白祥歡只覺得心頭被人拿錘子狠狠砸了一下，本能地難以置信︰
「為什麼要給榮陽郡主挑夫婿？她明明與我……」
搖蕙神色嚴肅地行了一禮，截斷了白祥歡的話︰
「承恩公世子慎言，榮陽郡主不曾與任何人定親，世子爺還是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搖蕙接下來說了什麼白祥歡根本就沒听清，只覺得心口憋的難受，眼前的一切都天翻地覆
他以為榮陽郡主至少，至少是和他兩情相悅的！
不行，他要問清楚！
白祥歡頭一次在宮里不顧規矩地跑了起來，終于在御花園里堵住了花間漫步的少女。
榮陽郡主遠遠看見他，拔腳就走。
白祥歡卻緊追不舍，終于在一株梅樹下追上了榮陽郡主。
「榮陽，你喜不喜歡我？」
白祥歡從前自認君子，從來不敢將這樣的話說出來，可此刻，仿佛有一股熱血直沖他的頭頂，這些話要是不問出來，他這輩子都不甘心！
榮陽郡主回過頭，發現身後的男子第一次直直地看著她，與皇後娘娘三分神似的眼楮里有著她以前從沒看清的執著和驚慌。
不過這算什麼，榮陽郡主並不打算心軟。
她抿唇，閉口不言。
白祥歡只等了片刻，就大步走到榮陽郡主面前，再次問道︰
「榮陽，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榮陽郡主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是不說話，心頭卻是一酸。
兩個人糾纏了這麼久，這個呆子看著像是開竅了，可她卻不願意這麼輕易就答應。
白祥歡腦子里的某根筋卻像是一瞬間就徹底通了
原來說出這兩句話，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難！
他索性也不等榮陽郡主回答了，伸手就從袖中拿出了那支帶在身邊大半年的蓮花簪子，利索地插在了榮陽郡主的發髻上，然後取走了榮陽郡主鬢邊的一朵玉海棠︰
「榮陽，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我這就去求皇上賜婚！」
一直以來對他恨鐵不成鋼的妹妹是指望不上了，妹夫總能指望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