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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覆蓋的河東,晉王府的重重飛檐都被掩埋在琉璃世界中。

這座帶著遙遠的京城皇家氣派的王府,也默默地收斂起了尊貴的氣息,漸漸和河東城內的大地融為一體。

晉王妃崔穎佳站在廊下,默默地望著面前緊閉的房門,站了一會兒,捧著手里的手爐,轉身走了回去。

一進晉王正妃居住的永河殿,晉王的長子文哥兒就笑著朝自己的母親撲了過來,抱著他的,正是他的姨母崔穎怡。

自從崔穎華當日謀害秦王世子妃不成,崔家被牽連之後,清河崔家雖然沒有徹底敗落,但也不得不收起了世家的鋒芒,在大齊的聲望漸漸衰弱。

原本崔穎怡雖然不如自己的長姐崔穎華,但也是自矜自傲,在京城長大的崔家嫡女。

可自從崔穎華死後,崔家女的名頭,就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膽大包天,心腸惡毒,都是世人對她們新的評價。

高不成低不就,一年多了,崔穎怡的親事還是沒有定下來。

崔三老爺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已經成了晉王妃的堂佷女崔穎佳嫁得最好,干脆就把崔穎怡送到了河東,說是代表崔家來探望崔家的小外甥。

崔穎怡來了之後,對自己的小外甥十分盡心,日日抱在懷里,甚至已經教著文哥兒呀呀學語了。

見崔穎佳進來,她也就抱著文哥兒往前迎了幾步,有些小心地問道︰

「五妹妹,王爺,還是執意要去京城嗎?」

向來與晉王情深意篤,最近卻連晉王的面兒都見不到的崔穎佳不禁有些煩躁︰

「他根本就不知道為我和文哥兒想一想,難道就不怕皇帝將文哥兒扣在京城做人質嗎?」

崔穎怡默默地將文哥兒遞給了一邊的乳娘,乳娘無聲地抱著文哥兒避去了偏殿,知道這兩姐妹是有話要說了。

崔穎怡從前在崔穎佳面前是很有堂姐風範的,至少腔調上,是絕不可能示弱的。

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崔穎佳,不再是崔家五小姐了,而是堂堂正正的晉王正妃,已經生下了晉王的嫡長子,地位穩固。

而晉王,又深受皇後娘娘庇護,只要不犯大錯,藩王的位置穩穩當當。

算來算去,崔穎佳如今倒是崔氏女中地位最尊貴的的那一個。

所以崔穎怡很是斟酌了一番才開口勸道︰

「皇帝萬壽節,藩王進京恭賀,這是有例可循的事情,但是以藩王之子為質,咱們大齊朝可沒這個先例。要我說,五妹妹也不必過于擔憂,不然,拂了王爺的意,也是不妥。」

崔穎佳垂著頭不說話,一雙圓圓的眼楮里卻憂憤橫生。

崔穎怡的意思她听得出來,是勸她不要恃寵生驕。

她嫁給晉王以後,晉王就對她很好,除了有些時候不听勸,其他的時候都很好,至今連個侍妾都沒納過。

可從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不該計較的,她也不會去多加計較,如今的這件事,她實在是不想听他的!

崔穎佳越想越委屈︰

「這眼見著就交了十一月了,天氣冷成這樣,又下著這樣大的雪,十一月二十八之前,哪里趕得到京城?我也就罷了,可是文哥兒,怎麼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這倒也是。

崔穎怡這些日子與文哥兒相處,很喜歡自己這個聰明伶俐的小外甥,但是文哥兒身體羸弱,這也是事實。

這麼小的孩子,要在大雪紛飛的天氣里趕去京城,就算晉王府再富貴,也難保路上不生病。

雖然崔穎怡也有些想要重回京城,跟著晉王府重回貴女交際圈的想法,但此時想想文哥兒,心里很是不忍,對印象中一直是翩翩少年的晉王也有了些埋怨。

攤上這樣一個完全天真不知事的父親,文哥兒也是可憐。

只不過崔穎怡如今是客居晉王府,不管晉王夫妻如何爭執,有些話終歸不是她該說的。

姐妹二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崔穎佳又騰地站起身︰

「不行,我得再去找他說清楚,決不能讓文哥兒去京城,說不定皇帝就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折騰文哥兒,就他是個傻子,一心相信皇後會真心對他好!」

崔穎怡連忙攔住了,情急之下心里倒是有了個主意,試探著說道︰

「五妹妹……今兒下著這麼大的雪,文哥兒晨間就嚷著有些不舒服,你先別急著去找王爺,先去找大夫,看看文哥兒是不是有些發熱風寒……」

崔穎佳猛地一听崔穎怡說這話,頓時急了︰

「那你怎麼不早說?!來人!」

崔穎怡愣了一下,她這個從前聰明通透的五妹妹如今怎麼傻成這樣了?

不過她也只能先拉住了崔穎佳,盡量讓崔穎佳明白自己的意思︰

「五妹妹!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文哥兒病了,他就不能去京城了……你明白嗎?」

一直心煩意亂的崔穎佳這才顧得上去猜度崔穎怡眼底的深意,兩人一對眼間,她也立刻就明白了

對啊,這樣的天氣,身體羸弱的文哥兒生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若是這個時候皇帝還逼著他們一家三口去京城為他祝壽,那就是在逼著文哥兒送命!

原本皇上此舉就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很容易就讓人有些不好的念頭。

這會兒崔穎佳一想明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對著匆匆跑進來的婢女發狠道︰

「去告訴王爺,文哥兒病了,不能去京城,若是他非要文哥兒去送命,那就干脆讓我陪著文哥兒一起去死好了!」

文哥兒就是她的命,是當初晉王去駐守虢州,她一個人在河東苦苦支撐才保住的孩兒,崔穎佳這話雖然帶著威脅之意,卻絕無虛言!

晉王府的偏門開了又合上,大夫腳步匆匆地來去,晉王府很快就亂哄哄起來。

一直躲在書房里不肯露面的晉王听了婢女的稟報,面露抑郁之色,對一直陪伴他的張德祿抱怨道︰

「從前我想著王妃是成歡姐挑給我的妻子,我該好好對她,縱著她寵著她都沒關系,可她怎麼能這麼不識大體?」

張德祿簡直是哭笑不得︰

「王爺,您可曾記得,您已經做父親了?這個時候,您不是應該先去看看大公子怎麼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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