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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朋友妻不可欺

宋溫如一時半會兒沒明白兒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等他明白過來,一種無法遏制的驚恐從心底深處升起,他顫抖著手指指向兒子︰

「你,你說這話,是想要造反不成?!」

「兒子並不曾想要造反,只是想要保住我們宋家滿門!」

宋長卿自然知道他的話,在父親心中會掀起何等的驚濤駭浪,所以即使他意識到父親所說的造反在不久的將來,或許會發生,此時也不想讓父親太過于受刺激,所以只低下了頭,輕聲辯解了一句。

可就是這樣,宋溫如已經怒不可遏!

他的神思恍惚了一瞬,就撲過去,緊緊抓住兒子的雙肩,神情猙獰,目眥欲裂︰

「你這是在自尋死路!你這樣才是戕害我宋家滿門!皇上是天子,誰敢與天子對抗?!這樣的話再不許說!若讓我再听見一次,我親手了結了你!」

宋長卿被父親像是篩糠一般搖晃得跪都跪不穩,卻也再沒有說什麼,在父親的暴怒中緩緩的閉上了眼楮,心中那熟悉的失落一閃而逝,很快歸于一片平靜。

在父親的心里,份量最重的人永遠都是皇帝……

無論前世今生,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情。

他只能慶幸,前世蕭紹昀還算的上賢明,父親盡心輔佐了他一輩子,最後算是善始善終。

可是這一世,蕭紹昀已然瘋了,父親卻還想做大齊的忠臣,又會落得一個什麼樣的下場呢?

宋長卿帶著滿月復的心酸,待到日暮之後出了相府,前去尋圓慧和尚說話。

圓慧今日已經回了北山寺,因為戶部尚書趙詩真成功募集到了西北所需的軍餉,北山寺的知客僧就想著能不能也由北山寺出面,向京中權貴募集善款,好歹可以賑濟災民,緩解一些今年大旱的災情。

圓慧和尚對知客僧的想法不置可否。

趙詩真能夠募集軍餉成功,多半怕不只是那些富戶忠君愛國的原因。

前世他就知道秦王有錢,但沒想到今生會這麼早就浮出水面。

如今的局面已經同前世完全不一樣了,他不僅僅要阻止那場浩劫,眼前的這場天災,也要想辦法度過去才是。

「師叔祖,咱們不是和尚嗎?賑濟災民那是皇帝的事情,為什麼咱們還要操這麼多的心?當和尚不是要一心向佛,潛心修法嗎?」

頂著一顆小光頭的小沙彌,常常听人說起師叔祖貪戀紅塵,此時見師叔祖眉頭緊皺,就眨巴著大眼楮問道。

圓慧伸出手撫了撫小沙彌 亮的小光頭,凝視著他頭頂的戒疤,眉目慈和地解釋︰

「我們是要一心向佛,潛心修法,可你想一想佛是什麼樣的佛?而潛心修法又修的是什麼樣的法?」

小沙彌年紀還小,讀過的經書有限,但還是一本正經地答道︰

「佛祖慈悲為懷,佛法宏大無邊。」

「對呀,佛祖要慈悲為懷,佛法就是要普度眾生的,可我們不能光將他們度往西方極樂世界。在他們活著的時候,我們閑來無事,也是要度上一度的。若我們有能力,卻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病死,那我們的慈悲為懷又在何處呢?佛法再宏大又能渡得了誰呢?」

小沙彌望著師叔祖慈眉善目的樣子,對這話似懂非懂,但並不妨礙他就此將這番教導牢牢深刻心中。

「多謝師叔祖教導,弟子記住了。」

他雙掌合十,向圓慧和尚行禮。

「罷了,我知道你也不大懂,能記住就不錯了,去吧,玩去吧。」

宋長卿進門的時候,小沙彌正一蹦一跳地出門去,與他擦肩而過。

他剛剛在門外也听到了圓慧的這番話,此時又仔細看了看這小沙彌,與他玩笑了幾句,就走了進來,望向圓慧和尚的眼神中頗有深意。

「我還以為他只是偶然與你有些相似,卻想不到真正是一脈相承。」

誰能想得到,後來那個年紀輕輕就名聲遠揚,一直都行走在眾生間的弘明法師,原來曾經被圓慧和尚如此教導過。

圓慧點點頭︰「我也不曾想過,他能將我的話記在心里,行在路上。」

宋長卿心中有些悵然,他與圓慧,都是前世看今生的人,從前覺得一切盡在己手,如今才知道,原來世間種種,根本無法徹底掌控。

「災民的事情,你真的要管嗎?這小和尚年紀雖然小,但說的話也有道理,你若全都管了,還要皇帝做什麼?」

對于圓慧和尚一門心思想要賑災這件事情,宋長卿其實還是不贊同的。

任何人,若是聲望超越朝廷,都必定會成為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就像趙詩真,雖然軍餉籌集齊了,面子威望都有了,但以他對蕭紹昀的了解,要是尋到了空隙,肯定要讓趙詩真好看。

他知道圓慧和尚與這北山寺的眾僧都不大一樣,並不是如同這小沙彌一般,雖然是自幼剃度,卻不懂人間疾苦,他是在歷經坎坷磨難之後才遁入空門,成就高深佛法的。

心懷天下,體諒民間疾苦,這都是理所應當的,可他就怕圓慧和尚萬一遭到皇帝的猜忌,他會失去這個他今生唯一的摯友。

圓慧並不在意︰「隨他去,我只做我自己該做的事情,後果如何,自有佛祖在看著。倒是你,忽然之間來找我,怕是又有什麼事兒吧?」

宋長卿見他這副態度,知道他是真正的出家人,諸般掛礙都不放在心上,也就不對此事都說什麼了,原原本本把自己家里的事情說了一遍。

宋家的事情听得圓慧和尚再也無法淡定,直接就跳了起來︰

「你這腦子!你為什麼不提前來找我相商?你也太小看那白成歡了,你可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來頭?!」

宋長卿見圓慧這副樣子,心中不由得一沉,不就是虢州一個武官家的女兒嗎?還能有什麼來頭?

圓慧和尚又是跳腳又是嘆氣,卻始終沒辦法把白成歡的真正來歷告訴宋長卿。

那女子狡猾的很,他必須要親自跟他談一談!

在圓慧眼中狡猾的如同狐狸一般的白成歡,在威北侯夫人面前卻是分外老實。

威北侯夫人問什麼她便答什麼,一五一十將自己重生以後,關于宋三郎的所有事情都說得清楚明白。

可關鍵是,即使再說,也說不出什麼具體的事情來。

白成歡與宋三郎的接觸,無非就是當初在虢州的那一箭,與當日徐成霖離京之時在城外,與他打招呼,暗示他幫助蕭紹棠的那一次。

听女兒說完,威北侯也是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泛泛之交,甚至可以說是還有些仇恨間隙在,若是一般人,恐怕連長相都看不大清楚,哪會到宋三郎這失心瘋了一般攪得全京城人都側目的地步?

「這到底是宋三郎原本就貪花,見一個愛幾個,還是宋家真的有什麼圖謀,想要針對咱們侯府?」

白成歡卻是知道緣由之後沒那麼心焦了,听威北侯這樣猜測,就道︰

「若是真有什麼算計,遲早會露出馬腳來,左右,如今流言已經遍布京城,我們兩家若是繼續鬧下去,只能將這事情越鬧越大,讓別人看更多的熱鬧而已,先這麼僵著吧,我也想知道,那人,會是什麼反應。」

威北侯夫婦當然知道女兒所說的那人指的是誰,就覺得這話中有深意︰

「怎麼……」

「我就是想知道,我這樣的一個人,既不是孝元皇後轉生,又流言蜚語纏身,他能不能就此放過。」

威北侯夫人頓時就明白了。

她深深地注視了女兒一會兒,嘆道︰

「禍兮福所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真的因此讓他徹底歇了對你的心思,那也算得上是好事一樁,那我們就再等等看吧,若是宋家真心想算計我們,我們侯府也不是那軟柿子任人揉捏!」

白成歡點點頭,爹爹和娘親的傷心憤怒能稍減,她也就放心許多,侯府也有足夠的時間來看看各方的反應。

等到蕭紹昀听說這種種流言蜚語之時,沉默了半晌,才砸了一堆的折子。

從那日白成歡妄圖冒充孝元皇後開始,他心中就厭棄了這個女子。

可是他心頭又時不時回憶起白成歡出現在他面前的一次次曾經,他離真正的成歡那麼近!

「宣丞相宋溫如與其佷宋三郎!」

蕭紹昀想來想去,始終覺得若是不好好問罪宋家,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近些日子跟在蕭紹昀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詹士春及時上前一步攔住了他。

「皇上,此時孝元皇後魂魄已經不在白成歡身上,況且那白成歡想要冒充孝元皇後,已經被皇上識破,那她就已經與皇上無關了,皇上若是因她而問罪于丞相,豈不是讓大臣寒心,讓天下人疑惑?」

「可是萬一,成歡又回來了……」蕭紹昀覺得詹士春的話有些道理,可心中還是矛盾不堪。

「皇上明鑒,孝元皇後一半的魂魄如今在安小姐身上,待到孝元皇後另一半魂魄歸來之時,老臣定會想辦法讓孝元皇後徹底轉生于安小姐身上皇上此時又何必,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子,惹天下人非議呢?」

蕭紹昀近些日子幾乎是完全依賴詹士春,想來想去,也點頭認同了他這話。

左右,一個不再重要的女子,他不放在心上,也就罷了。

詹士春雖然勸住了皇帝,心中卻並沒有咽下這口氣。

女兒被人欺負了,他這個做父親的,豈能無動于衷?

那些散播流言的人與宋家三郎一樣罪不可赦,且給他等著!

袁先生一听說這流言蜚語,心中就暗叫要糟!

世子這些日子好不容易靜下心來,靜等著西北那邊王爺的消息,若是听見這些,只怕又要炸了!

果不其然,等到袁先生去找蕭紹棠的時候,卻發現他人已經沒了蹤影。

袁先生只能暗嘆一口氣,情愛害人不淺啊!

宋三郎被家里人打,被威北侯夫人踹,就這樣去威北侯府晃悠了一圈,被抬回來的時候,實實在在已經到了出氣多,進氣少的邊緣。

好在宋溫如雖然恨鐵不成鋼,但也沒想真要了他的命,雖然嚷嚷著讓他生死由命,還是任由夫人黎氏給他請了大夫,開了方子上藥,一大堆丫鬟小廝伺候著。

丞相夫人黎氏,還因此第一次與丈夫,吵得面紅耳赤。

在她看來,佷子與兒子不同,與他們到底隔著一層,就算是有錯,也輪不到他們這樣下死手教訓,萬一打出個好歹來,可怎麼跟他的爹娘交代!

宋三郎心中其實也是萬分後悔自己沖動,不但將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讓白成歡的名譽有損,還讓伯父與伯母夫妻失和,為了他而爭吵,他覺得自己真是失敗極了,什麼事兒都做不成。

心中的愧悔之意,讓他覺得無比沮喪,雖然傷口沒那麼疼了,卻也睡不著,只昏昏沉沉的趴在床上。

還不死心的惦記著什麼時候能親自見白成歡一面,向她剖白自己的一片衷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只覺得床頭如豆的油燈燈影下,像是站了一個身影,那身影正散發著絲絲寒氣向他襲來。

「鬼啊!」

宋三郎打了一個哆嗦,失聲大叫起來!

那個身影卻撲了過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宋三郎只听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威脅道︰

「你若是再喊一聲,信不信我立刻捏斷你的脖子?!」

他立刻就閉了嘴,睜大了眼楮瞧過去,燈影里的那人,眉眼俊朗,卻滿面寒霜,不是何七又是哪一個?

「你,你怎麼來了?你是來看我的?」

宋三郎不怕了。

「看你?不我不是來看你的,我是來收拾你的!」

蕭紹棠伸手,在宋三郎背上的傷口上,使勁按了按,直按得宋三郎一陣慘叫,才冷厲的道︰

「宋三郎,朋友妻不可欺,你居然能讓京城傳出這樣的流言,你真當我蕭紹棠是死的不成?」

「什麼朋友妻不可欺?何叢棠你沒病吧?!」宋三郎一听這話就睜大了眼楮,十分不服,忍著傷口的疼,撐起了身子叫道︰

「我記得我受傷當日,我就跟你說過,我看上白成歡了,你說這朋友妻不可欺,到底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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