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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患難

「你要為蕭惠郡求情?」

蕭紹昀很意外寧王居然對這個親姐姐還存有一絲情義。

他狹長的眸子閃了閃,露出絲絲寒意︰「求情做什麼?既然你們姐弟情深,同心同德,那一同赴死豈不是很好嗎?」

寧王清晰的叩頭聲響起三聲,在抬起頭來,額上已是一片青紫。

「長姐無辜,皆是被臣弟連累,她是父皇最寵愛的長公主,還請皇上對她開恩,臣弟,死而無憾。」

蕭紹昀盯著寧王額上的青紫,恍惚中幾乎有些記不起來從前,一心一意與他和晉王做對的的寧王是何等的囂張跋扈。

這是他的兄弟,卻也是與生俱來的敵人。

最是無情帝王家,對他來說,手足一直都只是代表著威脅與阻礙。

至于對蕭惠郡,蕭紹昀更多的是憤怒與恨意︰

「朕與你,從出生就是天敵,你想奪朕的江山,朕能想明白,可是,她蕭惠郡,朕又哪里對不起她?」

蕭紹昀走至寧王面前,聲聲怒斥︰「父皇駕崩之後,朕對她優容寬待,恩寵賞賜比從前更甚,她若是安安分分地當她的長公主,享受著她的榮華富貴,朕又何嘗願意走到今天這一步?朕早就知道她與你來往頻繁,還妄圖勾結薛家去攀扯忠義伯府,可朕一直在忍!而她又是如何對朕的?」

原本蕭紹昀覺得蕭惠郡只是一個公主而已,留著也就留著,剛好堵住大臣們的嘴,蕭惠郡卻偏偏自己作死!

「朕警告過她,可是她呢?死不悔改,一心一意想要顛覆朕的江山!你們一個個,把朕的寬容當成無能,一個個,都想要反叛朕,算計朕,如今承擔自己該有的罪責,難道不應該嗎?」

「可是蕭紹昀,我只有這一個親姐姐!」

眼見苦苦哀求已然無用,寧王終于露出了往日脾性,直起身憤怒地喊道。

「就算是你不念著一起長大的血肉親情,你也想想你若是連同她一起處死,天下人又會如何非議你?蕭紹昀,事到如今,成王敗寇,我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這枚令牌,可是當日父皇當著諸位顧命大臣的賜下的,我與長姐,必定有一人要活著,不然,看你如何跟滿朝文武交代!」

蕭紹昀不屑地看了一眼方才寧王叩過頭的那塊地磚,拂袖轉身,仿佛身後的寧王在他眼里,只是一只螻蟻而已︰

「朕才是天下之主,朕才是九五之尊,真要你們死,你們就都要死!若真要什麼交代,你本就該死,而蕭惠郡,是被你這個親弟弟害死的!」

陰暗潮濕而又格外悶熱的牢房里,老鼠跳瘙一應俱全。

惠郡長公主懷中摟著已經驚懼害怕得哭啞了嗓子的永妍郡主,怔怔地坐在青石地上,萬念俱灰。

這就是詔獄啊,據說,比關押庶民的更為難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只知道,她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屈辱。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作為大齊最為尊貴顯赫的長公主,有朝一日,她居然也會來詔獄見識一番。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麼忽然間就被發現了呢?

秦王,都是秦王!

若不是他多管閑事,從中作梗,他們姐弟所謀之事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敗露,落到這般境地?

「父皇,當年您為什麼不斬草除根,直接殺了他呢?」

惠郡長公主眼中的恨意被抬頭的永妍公主無意中掃到,到底還是三歲的孩子,今日忽然被丟到這樣的地方來,早已成了驚弓之鳥,母親這樣的眼神,嚇得她又立即哭鬧起來!

「永妍好怕,永妍不要母親!要爹爹,要爹爹!」

惠郡長公主前些日子只顧著荒唐胡鬧了,薛駙馬多次勸阻無果,氣恨之下,只能忍氣吞聲把兒女帶離惠郡長公主身邊,自己悉心照料。

所以永妍郡主與惠郡長公主的長子這段時間依賴父親比母親更甚。

女兒的哭鬧聲喚回了惠郡長公主的注意力。

她低下頭,看著哭鬧不休的女兒,眼中忽然涌出了淚水來。

「你爹爹……你爹爹他,也不知道如何了……永妍,這個世上,原來只剩下他對我們最好了……」

一家人被從長公主府帶走的時候,是這段日子見到的唯一一面。

「你什麼都不要認,若問起來就說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與寧王來往,你什麼都不知道!」

丈夫在與兒子一起被帶走的時候,掙月兌了看押的御林軍,向她撲了過來,將她與女兒死命地抱著懷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那薛家……」太過震驚的她,反應過來之後問道。

被撲過來的御林軍按在地上的丈夫只來得及說了兩個字,「出族」。

她眼睜睜地看著丈夫與兒子被押走,昔日長公主的榮耀與顯赫皆成雲煙。

她以為她什麼都沒有了,上天卻還給她留下了這樣一個人,在她患難時,依然如此護著她。

年輕時,父皇在新科進士的瓊林宴上,指了他給她做駙馬,她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他清逸俊秀的無上風姿,就那樣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里。

可如今,當年那個玉樹臨風的男子,卻因為她的過錯,被人這樣豬狗一般地對待在她埋怨他膽小懦弱,在她找了別人尋歡作樂之後,默默地在她看不見地方為她鋪好了一條後路。

有夫如此,她是不是應該說一句死而無憾?

可是這樣的人,怎麼能陪著她一起死呢?

這是她唯一應該好好珍惜的人啊。

惠郡長公主將身上寬大的錦紗裙擺在地上鋪開,伸手將女兒抱起,將她放在上面。

「永妍,不要害怕,我們不會永遠待在這里,母親一定會讓你出去,以後要好好听你父親的話,與你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若是能有來生,薛雲海,我們一定要做一對恩愛白頭的平凡夫妻。沒有榮華富貴,沒有皇權斗爭,安安靜靜。

詔獄的另一邊,薛雲濤害怕已極,坐立不安地在窄小的牢房里來回亂竄。

直到精疲力盡的時候,才發覺隔壁牢房的薛雲海與他的長子格外淡定,巋然不動地坐在那里,一如坐在華美的長公主府。

「二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能坐得住?快想想辦法呀,再不想想辦法,我們都要死!」

一開始,薛雲濤還為睡了自己的嫂子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願意與薛雲海說話,可是他越想越怕,再也顧不得臉皮,沖著薛雲海叫道。

薛駙馬卻是看也不看他,只眼神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宗澤,很快你就能出去了,爹爹有件事情要囑咐你。」

「爹爹,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出去嗎?」

薛宗澤今年只有十歲,雖然知道家中有了大禍,可心里並沒有十分害怕。

並沒有人告訴他他的母親都做了些什麼,他只知道他的母親是長公主,他的舅舅是皇帝,他一直堅信,他們一家人最終會平安無恙。

薛駙馬覺得有必要和兒子說清楚了。

「父親和你的寧王舅舅,原本是想要做一件大事,但是現在沒有做成,你皇帝舅舅生了我們的氣,所以父親一時,大概是出不去的。若是你先出去了,記得照顧好你母親和你妹妹,父親不在,你就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漢,一定要擔起家中的責任,照顧好她們,記住了嗎?」

薛宗澤並不十分明白父親做了什麼事見罪于皇帝舅舅,可他還是乖巧地答應了。

「父親請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母親和妹妹,等皇帝舅舅氣消了,我們一家就能團聚了。」

薛駙馬欣慰地笑了笑︰「對,就是這樣。」

薛宗澤年紀小听不懂父親話中的深意,可是一邊薛雲濤听的清楚明白,頓時就急了︰「二哥,你在胡說些什麼?」

他死死地趴在牢房中間的柵欄上,不住地邊拍邊喊︰「這與我們薛家有什麼關系?明明是蕭惠郡與寧王勾結,怎麼是你?你不要自己的性命可以,你難道想將我與薛家一起置于死地嗎?」

薛雲海這才抬起頭來看了這個給他戴了綠帽子的堂弟一眼,露出深深的厭惡。

「我早已讓家中將我出族,無論我犯下何種大罪,總不至于牽連家中,至于你……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這樣的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薛雲濤的最後一根神經,他要崩潰了!

明明他只是跟惠郡長公主一起廝混了幾日而已,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就連奉命去勾引石婉柔,都還沒有得手,憑什麼就要這樣被卷入其中,葬送了性命?!

「二哥,我知道你有辦法,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薛雲濤忽然跪在地上,涕淚橫流。

「我尚且不能自保,又怎麼能救得了你?人在做天在看,你若什麼都沒有做,又何需驚慌害怕?」

此時的薛雲濤,就像是失心瘋了一般,看起來滑稽而可笑,只是薛駙馬也笑不出來罷了。

這個他從前尚且覺得有些可憐的堂弟,此時看來,就像一只蒼蠅,讓他惡心得想嘔吐。

薛雲濤卻已經要瘋了,根本听不進去薛駙馬都說了些什麼,只是自顧自地狂亂大喊︰

「蕭惠郡是長公主,你是駙馬,你的兒女都是金枝玉葉,你自然不必擔心的,你們全都死不了,死的只有我而已!從生下來的那天起,我就像你們腳底的泥巴,被你們踩來踩去,肆意踐踏,如今還要給你們做替死鬼!休想!你們休想!」

一時忽然又想起石婉柔來,心中痛悔不已。可是他沒有猶豫,早些把石婉柔拿下,他此時就是忠義伯府的姑爺了,他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死!

這樣的想法猶如一道亮光,忽然就讓薛雲濤覺得腦海里一片清明,立刻就看見了一條生路!

「放我出去!你們快放我出去,我是忠義伯府的姑爺!你們不能殺我!」

「干什麼!閉嘴!」

詔獄的獄卒很快聞聲趕來,厲聲呵斥。

薛雲濤卻是眼中閃動著狂熱,緊緊抓住鐵鑄的柵欄,恨不得飛撲出去︰

「我要見忠義伯,我要見我岳父,我是忠義伯府的姑爺!」

瘋子一般的呼喊聲在詔獄中四處回蕩,惹得牢獄中的許多犯人嘩然大笑起來。

能被關押在詔獄的,之前全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時听他如此喊,都不屑而驚訝,有人大笑道︰「到底是剛進來的,這才呆了半天,就瘋了!忠義伯就那麼一個寶貝女兒,怎麼會到這詔獄里挑個女婿!就算是要挑,也是看上大爺我才是!」

一時之間,詔獄里鬧哄哄的,像集市一般熱鬧。

詔獄的獄卒又狠狠呼喝敲打了一番,這場熱鬧才漸漸平息下來。

幾個獄卒又轉身出去了,走在最後的一個卻回頭,悄悄下死眼看了幾眼薛雲濤,才又跟著出去了。

白成歡與威北侯夫人剛從忠義伯府回到威北侯府,就听說秦王世子前來拜訪。

「那個薛雲濤在詔獄里胡亂說話,你看要不要……」

蕭紹棠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白成歡訝然︰「你們的手,居然伸到了詔獄去?」

她是不是之前有些輕視了秦王一方的實力?

她只以為秦王離開京城多年,如今秦王世子回來,總要重新謀劃一番才行,卻想不到他們如此順手。

蕭紹棠嘿嘿笑了兩聲,一點都沒謙虛︰「那是,我們才不會打沒準備的仗……這事兒,讓那人嚷嚷久了總是不好,只要你點個頭,我就幫你把這件事情辦妥。」

白成歡也不想去問他為何對此事如此上心,思忖了一下,到底還是搖頭︰

「他以後會不會死,是蕭紹昀的事情,如今卻是不能死,我還要借他一用。既然他在詔獄中如此胡言亂語,那我正好帶個人去听听,不知道可否方便?」

蕭紹棠總覺得有威北侯府和徐成霖護著,自己就算天天看著白成歡,想獻個殷勤,也無處下手,此時听她這樣說,連拍胸脯︰

「沒問題,這件事兒就包在我身上,我盡快安排!」

「那就多謝你了。」

白成歡面上不顯,心中卻是駭然,秦王一方的實力,果然是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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