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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心生驚恐

可下一刻,理智回籠,憤怒就滔天而來。

除了穆清,不會有其他人。

一瞬間,穆東恆便篤定,讓人將院中所有侍女下人都看管起來,召集親兵連鎧甲都未換,便直殺這邊。

來的路上,他怒不可遏,咬牙痛恨。

這個賤種他怎麼敢?

那是他的妻子,生共枕,死共衾,堂堂正正的妻室!

李茹香一生一世都是他的女人!

那個賤種憑何敢這樣做!

穆東恆幾乎失去了理智。

那一刻,他發狠地想,若是穆清不肯交人,他便什麼都不管了,便是夷平那所宅子,也要將人給找回來!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手在顫動,紙張已經被他捏得變了形!

他用最後的固執讓自己維持住此刻的憤怒,哪怕心中已是驚恐萬分,一片茫然!

他不敢相信這紙上的內容。

也不能相信!

可是內心卻有一個聲音擠破他內心的重重屏障,朝他在詭異地笑,讓他心慌意亂,心生惶恐。

慌張、驚恐、猶疑、憤怒……在穆東恆的眼中交錯浮現,僵硬的身形,帶著紙張一起在顫栗的左手,甚至放在腰上劍柄上的那只,只要一觸踫到兵器便會穩如山岳的右掌,也在不受控制地指尖彈動。

方才那一刻,他幾乎是想拔劍的。

可為何沒拔出來,穆東恆自己也不知曉。

沈霓裳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杏眸再落回他的面上,穆東恆眼中情緒已經沒有掩飾的一覽無遺。

分辨清楚後,沈霓裳終于在心底重重舒了口氣。

這一場賭,至少贏了一半。

她沒有判斷錯。

穆東恆對李茹香是有感情的。

這其實不是一個難以判斷和選擇的答案。

難以抉擇之處在于,穆東恆所有的行為都在否認這一點,尤其是那些被掩蓋和深藏的內情,當剝開第一層,第二層,甚至第三層時,每一個看到事實的人,都會覺得穆東恆瘋了眼瞎了。

拋開長公主同白若環的身份不提,就沈霓裳從已知的信息來看,長公主真的勝那白若環數倍不止。

穆東恆竟然會不選擇長公主?

所有的人都認為穆東恆瞎了。

穆東恆也算人中之雄。

在這一點上,沈霓裳還是信任隆武帝的判斷。

以隆武帝這般的帝王心性,若非穆東恆確實足夠忠心也確實有過人之能,隆武帝絕不會心胸寬廣至此。

甚至不惜隱瞞太後,也要穩住穆東恆,甚至還以情慰之。

就連沈霓裳同旁人有不同看法,早前也對凌飛張少寒剖析過,也是仗著這份剖析的判斷,她才最後決定,若是萬不得已,便只能賭上一賭。

人心最不可測。

即便沈霓裳心底有七八分的篤定,但不到最後時刻,誰也不敢擔保真正的事實就在你不確定的那一小部分當中。

若是她判斷錯了,那麼就只能將這一份供詞和真相,以及白遠之的身世,就算他們本身並不情願,這只能全部拿出來,當作談判的籌碼。

沈霓裳並不願意走這最後一步。

因為這最後一步實在太不可知。

穆東恆若真對長公主無情,那麼為了自個兒為了白遠之,恐怕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

感情是世上最不可知也是最不可測的東西,看似虛無不見,但很多時候,卻具有摧毀一切的力量。

能激發人心最大的潛力,讓人做到以前也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反過來,也能摧毀人心。

便如同此刻的穆東恆。

望著穆東恆眼中那愈來愈盛的驚恐,沈霓裳這一刻,終于萬幸,也能確信。

穆東恆真正心悅的是長公主李茹香!

穆東恆無疑對穆清是有一定了解的。

穆清的眼中的悲涼和紙上所寫的那些外人絕不可能輕易得知的隱秘,讓穆東恆無論如何強撐,都擋不住那種如置冰涼的恐慌感。

穆清在他眼中雖有諸多不堪之處,得知穆清並非長公主所出時,又添了更多的憤恨和不屑,但穆東恆心里清楚。

這樣的事,穆清不會說謊。

而穆清此刻眼中那深不可測的悲涼,也證明了他沒有說謊。

「不,不可能,不可能……」

穆東恆面色蒼白,語聲漸低,穆清只深深無聲又帶了幾分漠然的悲涼望著他。

一時間,穆東恆心如重錘,幾乎是倉惶地假躲閃了視線。

這一瞬,他竟不敢同穆清對視。

穆清眼中的悲涼如同能蔓延開一般,剎那間便似無邊無際,好似化作了一種無形而巨大的力量,要將他淹沒吞噬,也讓他幾欲不能呼吸。

「你愛她麼?」沈霓裳忽地輕聲。

看著這樣的穆東恆,沈霓裳心中沒有快意,也沒有解恨。

穆東恆的偏執和自欺欺人所造成的結果已是不可恕,即便他再痛心疾首,就算他此刻表現是真,那又如何?

那個纏綿病榻二十年,兩度產下死胎,如今還沉睡未醒,形如骷髏的女子,再也尋不回她最美的年華,親生的骨肉,還有最初也最真的愛戀。

沈霓裳其實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她一心想救醒長公主,其實更多的是為了穆清,也是為了自身這一干人。

她不能確定,醒來後的長公主面對真相時,會是如何一種情景。

她不敢想。

世上有幾個女子能接受這樣一個真相。

也許有很大一部分,寧願自己永遠的沉睡不醒。

那個天真純善,連朵花連顆草都不忍心傷害的女子,她會如何?

沈霓裳乍然間冒出的問話,讓穆冬恆驀地渾身一震!

四字輕問,語聲很輕,听在穆東恆耳中卻如同巨雷一般,帶著一種無可抵擋的力量,狠狠地鑽進了他的心底,一直鑽到了他內心最深處,連他自個兒也從不敢踏足的最隱秘處!

他愛她麼?

穆東恆面色蒼白至極,眼神顫動不休。

他從沒有,也從不敢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那些痛苦難眠的夜晚,他總是同自己說。

她是他的妻子,無論如何,死後總是要共棺而眠的。

這一世,只怪蒼天無情,命不可測。

他是雲州大將軍,絕不能言而無信。

所以,他必須給若環一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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