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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了會,趙寧終輕聲問道︰「他最後怎麼樣了?」

拿眼溜趙寧一眼,阮媛小心翼翼道︰「妾死的時候,駙馬爺承了定國公的爵。確切怎麼回事,妾哪里知道?至于後來怎麼樣,妾也不得而知了。」

其實趙寧真正想問的是,她死後,周毅有沒有傷心。阮媛也知道趙寧真正關心的是什麼,但她卻是真的不知道,最起碼她沒听說周毅稍微有一點點傷心的傳言出來。

兩人又陷入一陣無言之中,各想各的心事。到底是不是她們太執著?呂倩一直被暖婷拉著,她也在為自己的將來發愁。

過了會兒,趙寧道︰「差不多儀式開始了,我也不愛看,不如你陪我在這里轉轉。剛趙不是提議要陪我在這里轉轉?定是給我準備什麼被,咱們別讓他們失望,自己尋去瞧瞧。」

阮媛道︰「不若咱們就回去吧,有什麼呢?我猜……」阮媛沒往下說。

趙寧嘲諷地輕扯了下唇︰「無所謂,死我都不怕,還怕什麼呢?」

阮媛試探地說道︰「公主有沒有想過,不要再對駙馬像從前那麼用心?或許駙馬本來就沒心呢?」

趙寧沒出聲,徑直走到呂倩跟前,暖婷放了手,退到後面。

呂倩給趙寧行禮道︰「公主娘娘萬福,要是沒什麼事,公主娘娘就放過妾吧,妾家里人見妾這麼半日不見,定會著急的。」

趙寧沒理會呂倩的懇求,道︰「你是德妃娘娘娘家呂通議的孫女兒?哪房的?倒是常看見你,今年幾歲了?我記得你是姨娘生的?叫什麼?」

呂倩回道︰「長房的,妾的姨娘姓郝。單名一個倩字。」

趙寧笑道︰「哦,這就清楚了。暖婷,你去尋呂家人,就說我和呂倩姑娘投緣得很,一時舍不得分開,就讓呂倩姑娘陪我在公主府住些時日,明兒我親自送她回通議府。」

呂倩大驚,道︰「妾粗鄙淺薄,如何能陪侍公主身邊?萬一惹得公主發怒,如何是好?」

趙寧冷笑道︰「我說行就行,就是你的姑祖母都不敢說個不字,怎麼,你還想不去?要不要我親自去與你姑祖母說去?看看她怎麼說?」

呂倩膽子本就小,听趙寧如此說,如何再敢說別的?她現在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楚王世子趙 身上。呂倩雖然是庶出,在家里也並不得寵,所以才會養成耗資一想的膽兒,但也不知怎麼,就入了趙 的眼,從小就很照顧呂倩。比對呂家其他女孩兒,都要好,就如親妹子般呵護著。

阮媛卻笑眯眯地拉著呂倩道︰「公主看起來凶,但不會吃人,頂多不高興讓家下的婆子壯漢往外扔人,所以你不用太害怕。沒事的。」

她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呂倩更害怕了。

趙寧不再理她們,對暖婷道︰「你去喊個府里的丫頭或婆子,隨便什麼人,熟悉國公府地形的就成,這里太亂了,咱們去駙馬的住處,讓她帶著去。」

想了想,冷笑著趙寧接著又說道︰「他們定是在那兒給我備下了什麼好東西呢。」

暖婷去找人去了,阮媛問道︰「公主沒見著駙馬?大概在男賓那邊或在南客廳吧?」

趙寧的語音似是要降到了冰點,道︰「沒有,我都尋過了。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哪兒去。」

說著話,暖婷領了個四十多歲的婆子過來。這婆子也不多話,沖著趙寧行了禮之後,便道︰「公主隨著老奴走就是了,八爺的院子離這兒還有段距離呢。公主別急,慢慢走。」

趙寧點了點頭。阮媛和呂倩錯後趙寧半步,緊緊地跟著。身後便是趙寧從公主府帶來的一從的丫頭、婆子。尤其是婆子,一個個長得一臉凶相,又五大三粗的,比個凶聲惡煞也好不到哪兒去。

周毅生下來便沒了親娘,而他親娘活著的時候,就如同劉邦的戚夫人似的,得罪慘了定國公夫人韋氏。又挨上個薄情寡性的爹。這周毅如何能有好日子過?周毅現居的院子,還是和趙寧定了親之後,韋夫人才給安排的。

但韋夫人打著算盤,本想將婚事鬧黃的。只不過沒成。院子也是安排得最破敗的地方。

自成婚後,趙寧也去過幾次,但一是定國公府大,再一個趙寧每次去時都是怒氣沖沖地,哪里會記得道?再說也不用記,想去哪兒,隨便拉個人,沒有哪個敢不給她引路的。至少趙寧從進入皇宮的那一刻起,就沒踫到過。就是皇上的金鑾殿,她也是說上去玩就上去玩的。

現在,周毅的院子已經被定國公親自安排人,收拾得極好,不說堪比世子夫妻的院子,也相差無幾了。但定國公當初幫著這個兒子收拾院子,是為了討好周毅,希望周毅能搬去公主府,偶爾帶著趙寧回定國公府小住的時候用的。

可沒想到,竟成了周毅的長居處。無論定國公死說活說,周毅就是不肯搬走。周毅是駙馬,也不是定國公想打罵就打罵的了。曉之以情,定國公也知道自己與這個兒子沒啥情。明知道自己的夫人並沒有善待他的情況下,也沒說出個不字來。

動之以理,周毅臉上卻總是掛著嘲諷地笑,讓定國公周文根本說不下去。兒大不由娘,周文最終也只得長嘆一聲。時常被承天帝喊到面前罵,卻也無可奈何。

阮媛肯定是第一次來周毅的院子,不用進去,從外一打眼,就知不單偏僻,還窄小得很。門上掛著一塊匾額,上面四個字「九畹芳田」。

趙寧停在門口,指著那匾道︰「你瞧那上面的字了沒?九畹芳田。當我沒讀過離騷?」

阮媛心下也知道那句「余既滋蘭之九畹兮」,而唐芷小字正是若蘭。阮媛只奇怪,依著趙寧的脾氣,這塊篇,定不能這麼安生的掛在這兒才對。

院門處有兩個小丫頭守著,見趙寧來,大聲行禮道︰「奴婢參見公主,公主娘娘萬福。」

阮媛皺了皺眉,呂倩則轉頭瞅了眼趙寧。這麼經典的情景,呂倩最是熟悉了。而就是生活在簡單家庭的阮媛,也標標察覺出了不對勁。

也許是阮媛先前說的話,到底還是影響到了趙寧。趙寧冷冷地笑著,卻並沒有急著往院子里去,而只是站在門口,看著那塊匾,道︰「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沒將這塊篇讓人弄下來砸了吧?你一定覺得這不像我?」

既然趙寧這麼說了,阮媛不禁深想。突然卻想到一個可能。心下便生出一股子悲哀來。是啊,趙寧以為,她能讓周毅主動將這院名改了的。

阮媛抬頭看著那塊匾,那四個字,那樣的清晰明亮,像是在嘲笑著趙寧,也像是在嘲笑著阮媛和呂倩。是她們太過相信自己?還是男人們太壞了呢?

趙寧將眼楮瞟向了院內,然後淡然地對跟著來的婆子道︰「你們上去,將那塊匾給我弄下來,砸了。若是皇上知道我砸的匾上寫著什麼,定不會怪我吧?唉,我竟然也有讓他們失望的時候。」

公主府的婆子從來都是唯趙寧的命令是從,好像是軍隊里訓練出來的是的。虎似的就強逼著守門的丫頭帶著拿梯子,沒一會兒,那塊匾便落到地上。

「背面竟然有字?」阮媛驚得大聲叫道︰「百畝園?」

趙寧此時也看清了那塊掉到地上的匾,背面的字,正是「百畝園」。

阮媛道︰「余既滋蘭之九畹兮,下一句,便是又樹蕙之百畝。這可奇了,公主,妾听人說,唐芷有個庶出的姊姊,閨名蕙。」

可是趙寧的心,卻沒在這上面。她的心,隨著這塊兒匾掉到地上,露出背面的字來,而碎裂了。她想到的是,她從這塊匾下走過時的心情,現在想想多麼可笑?既然周毅敢這麼掛,定是將她的脾氣拿得十分穩妥,算準了她會如何做、如何想。

那麼,這麼長時間,周毅在心里嘲笑過她多少次呢?笑她傻,拿著個無關緊要的人當仇人似的。她一直知道周毅在利用她,但她沒想到他竟然將她利用得如些徹底。

听到動靜,讓趙寧找了整個定國公府卻一直沒見的周毅,衣冠不整的到了門口。隨著他出來的,還有一個同樣衣服不是很整齊的姑娘。

趙寧靜靜地盯著周毅,面無表情,就那麼一言不發地盯著瞅。她想看看他,到底還是不是一個人。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這麼利用她。

周毅也瞅著趙寧,他沒想到她會去動那塊匾。

趙寧終道︰「是你,是你先勾引我的。」

阮媛上輩子時,對周毅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畢竟她那時,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怎麼討樓石歡心上。所以,可以說這是她看得周毅最清楚的一次。

周毅果然長得十分出從,瘦高的個子,五官精致且漂亮。大大的眼楮,一般女人,都沒他生得好看。也難為讓趙寧一見誤終生。只是周毅那漂亮的眼楮里,閃現的卻是死灰一片,什麼也沒有,看不到一點兒的活力。他才二十多歲,卻活像個七八十歲的老頭的氣息。

只有在看那塊匾的時候,周毅那眼里,才會閃現出一點點的色彩。

周毅不說話,蹲子,小心翼翼地欲將那匾就拿起來。

趙寧道︰「你們都是死人?我剛怎麼說的?給我砸了。」

婆子立時虎似的沖上前,道︰「駙馬爺,得罪了。」說著話,就在周毅手里搶過匾,扔地上就砸。周毅臉上這才有了悲憤的表情,就要去搶那匾。如何搶得過?他雖然是個男人,可擱不住婆子人多,又粗壯有力。幾下子,就將那匾砸得稀爛。

周毅拿著那匾的碎片,惡狠狠地瞪向趙寧。

趙寧的一只手,死死地拉住阮媛的手。她渾身僵直,道︰「果然你說得對,要痛,也要讓他真的痛才是。唐蕙麼?我知道了。我要找一個人,收拾一個人,誰能攔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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