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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了又忍,樓石頗有些郁悴地說道︰「不管怎麼說,今兒你要是想隨我出門,就穿這身,要不然,我自己去也沒什麼。」

若不是因為她的出身,樓石都以為她這是換了一個人。

阮媛不可能不去的。別說樓石上趕著來找她,讓她跟去陳家。要是她先知道樓石今兒要親自去陳家接陳瑩的話,阮媛也要想法子去的。大概樓石瞧出阮媛的意思來,才會如此說。阮媛被氣得沒法,但又不能說不去。

她還想著怎麼壞樓石的打算,將陳玉接進侯府呢,如何肯不去?阮媛只得從樓石手里搶過衣服,咬牙切齒道︰「勞世子爺讓讓,妾好換衣服。」

樓石沖著阮媛笑了笑,又到阮媛的梳妝台前,打開她的首飾盒子。那里面的金首飾,多半是當初的聘禮,其實他是有意讓人打的。不過是想讓阮家難堪而已。誰能想到,阮家一件沒留,全讓阮媛帶進了侯府,而阮媛還真敢頂著這一頭的金子到處跑?

現在,樓石恨不得將她那些個金首飾全都溶了。

從里面翻翻揀揀,樓石發現里面竟還有新打的金首飾。他頗為意外。阮家的條件,樓石心下是清楚的,他沒想到阮家沒留下樓家一絲聘禮,竟還又給阮媛添了妝。金子雖然他瞧不上,可那是要錢的。對于阮家來說,這幾個純金首飾,可能是阮家的所有家底了。

翻揀了會兒,樓石終拿出一個青玉步搖釵來,那是他母親簡夫人當初放到聘禮里的。一對瓜子大小,紅寶石耳釘。那是他大姊樓敏給的。又拿出一對透亮的青白玉竹節玉鐲,這是他二姊樓婕放到聘禮之中的。一一放到梳妝櫃面上,道︰「綠柳,一會兒給你們少夫人挽個婦人髻,就戴這個,別的首飾一個也不準帶。」

綠柳哪敢說不?自然是接到手里應道︰「是。」

樓石去外間,小雨便跟了出去,綠珠氣哼哼地一撇嘴。阮媛卻轉到衣屏後面,綠柳、綠珠跟過去幫著阮媛換了衣服。坐到梳妝台前,綠柳果然只是幫阮媛輕輕挽了個婦人髻,插上步搖。耳上一對小紅點,很是提色。一對淺青竹節玉鐲,質地細膩,顏色勻稱,帶在阮媛的腕上,顯得她的手腕縴細嬌弱。

這樣一打扮,倒是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

可惜,站到大穿衣鏡前,阮媛左右地看,半點兒也不滿意。覺得無論是衣服還是配飾,總之無一是她喜歡的。阮媛非常郁悶,她難得出去一回,又是去不如鎮北侯地位,已經滑落地陳家,如何也顯現不出她的高貴來。

她還打算著讓陳玉一眼見著她,便對她心生羨慕,以為有便宜佔,上趕著靠過來呢。現在她這身裝扮,簡直就是半點兒喜氣沒有,倒像個受氣的。

綠珠也嘆氣道︰「不好看,全都像舊的。」

綠柳卻道︰「少夫人別听綠珠胡說,少夫人這樣打扮最好看了。」

阮媛是贊同綠珠的話的,所以根本听不進綠柳的夸贊,氣呼呼地出到外間。坐在外間圓桌前的樓石,正一臉不耐煩,小雨不見了蹤影。見到出來的阮媛,倒是一愣。

「看什麼看?不認識了?不好看也是你選的。一會兒丟臉,可別怪我。」阮媛惡聲惡氣道。上輩子她為了討他歡心,一天都沒穿過自己喜歡的衣服。這才舒心幾天?他就跑這兒來管她。真是氣死她了。

這麼想著,阮媛又狠狠瞪了樓石一眼。

樓石看著阮媛,嘴角很是抖了抖。才保持住他溫文爾雅的形象。拳放唇上咳了聲道︰「走吧。沒人會笑話你的。」

阮媛身材瘦高,這身扎腰湖蘭淨色襦裙襯出她的好身材,又讓她顯得干淨。膚色雖然黑,但顯得她很是健康,尤其是她的那雙傳神的眼楮,與那一點紅的耳釘,交相呼應,特別有活力。

樓石打前走,阮媛帶上綠珠與綠柳兩個,跟在他身後,見直往後院的馬房走,阮媛問道︰「不去與夫人說聲?」

「不用,我出來時,已經稟報過夫人了。夫人在侯爺哪兒,要是你去了,又是一翻折騰,擾得侯爺不得休息。」樓石背著手,邊走邊說道。

他今天一身寶藍色直綴,腰扎一條銅扣束帶,壓襟的月芽青玉,下墜著流蘇。腳上一雙青緞粉底小朝靴。樓石身量高,平日走起路來腳步帶風,極為速度。雖然阮媛以前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但,上輩子與樓石一塊兒走,也總是要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

不過,今兒樓石走得極慢,以至于阮媛要放慢了步子,才能勉強錯後樓石半步。她現在可半點兒不想與樓石齊肩而行。

馬車還是上次阮媛出去時的那輛,趕車的也還是那個婦人,不過另一個肥胖婦人被樓石留下沒用。跟著樓石出去,如何用得到兩個趕車人?

樓石騎馬,後面跟著小廝道一、唯初。青天白日之下,再親密的夫妻,也不能同乘一輛馬車,從同一車廂里出來。這若是被御史發現,會被彈劾,有傷風化。

陳家原住在京城的東北宰相府里,後來陳相致仕後,舉家遷到了京城的西北陳家大宅。京城自來是東高西低、南高北低。富家貴族喜居南,是因為離天子近,與天子比鄰,是多麼大的殊榮?而自來更喜居東,不單是東為大,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地勢高。

所以京城東西兩市,東市自來是貴重物品最為多。而西市則多是一些民用物品。況且遠路而來的人多從西門入,西市周圍多雜居市儈邊民,極為雜亂,也是世家大族不愛居住的原因。

所以,西北面的宅地便相對于東北面要便宜。

陳家雖然宅地沒變小,卻變了地方,也算得上是下遷了。樓石與阮媛到陳家門口,一堆的婆子小廝迎著。按著禮節,樓石與阮媛先去給陳老太太見禮。

阮媛上輩子也曾來過陳家,不過不是隨著樓石來的,而是與陳玉交好的時候,被陳玉引著,陪著趙寧來給她到陳家撐腰來的。

陳征的兩位兄長,陳律、陳循,雖然為人本份,但在官場上也就算得上無功無過,按著年資慢慢升遷。可以說,陳家已經吃了近二十年的老本了。可惜陳老太太當慣了宰相夫人,到現在,依然撐著老太君的面子不肯放下。卻不知道陳家早已經寅吃卯糧了。

五進的宅院,曲廊別院,極盡工巧,竟不比個鎮北侯府差。而丫頭僕婦,又個個是精挑細選的美人兒。哪里干得了活?不過是又得買一批人侍候著,全當成了陳家姑娘、兒的陪伴。

樓石與阮媛被人引著去給陳老太太問安。陳老太太住的榮松院雖不是正房大院,卻也是陳府上東首最好的院子,寬大,里面也有個小園子,山石怪松,曲徑游廊也是全的。他們進來,也不用通報,便直接引到正室。陳老夫人身材微胖,面色白淨慈祥。

一屋子的人,擠擠壓壓的。阮媛倒是多半都認識。但她現在是新婦,也只得低著頭,跟在樓石後面,給陳老太太見禮。按禮說,陳老太太雖然年紀大,按著身份,是受不得樓石和阮媛的禮的。可陳老太太卻不自覺,還拿著她的曾經一品夫人的譜。

從不覺得,他夫君早已經仙逝,她又沒有朝庭誥命,夫死從子,她也早就不一品的宰相夫人了。

陳老太太笑受全了樓石的禮,阮媛卻只略彎了彎腰,並沒有行全。陳老太太見了,有些不大高興,面上的笑便淡了。

按著以往,樓石還要給陳征的兩位嫂子行禮,才能給他的小姨見禮。

陳律、陳循的夫人很是有眼色的,如何敢真讓樓石見了全禮?忙都閃到一邊,笑著與樓石、阮媛打听樓書的病道︰「听說侯爺最近身子微恙,可見好了?我們爺正說著要上門去探望,又怕擾了侯爺養病,正糾結呢,可巧世子、少夫人就來了。正好打听打听,也好叫我們放心。」

樓石恭敬答道︰「大爺、二爺有心了,家父不過是老毛病,倒是沒什麼大礙。說什麼探病不探病的,有空的話到家里做會兒,也是親戚的情份。家父、母定會高興的。」

此時用不著阮媛說話,她便拿眼楮逐一掃視眾人。就見陳玉穿一件妃紅色縐紗上襖,一條寬腰紫色撒花石榴裙。綰了一個百合髻,一枝妃色小宮花輕插發的左邊。陳玉本就生得美,又會打扮,就是阮媛,都覺得只要陳玉在,陳家的其他姑娘,簡直就沒了顏色。

果然是光輝之處,別說男人,就是女人都不能挪開目光。

陳玉也在偷偷打量阮媛,兩人的目光一下子對上。陳玉一愣,就要將目光挪開,阮媛卻沖著陳玉和善地一笑。

本來,陳玉在見到樓石親自來接陳瑩的那一刻,以為自己這一次去鎮北侯府的機會是沒了。所以,她竭盡全力地在討好陳老太太,不停地為陳老太太又是捶腿,又是遞茶水的。還不時地小聲些貼心話,逗得本因為阮媛不肯向她行禮,有些郁悶的心懷漸漸開懷。

再看小簡夫人邊上的陳瑩,在阮媛心里,與陳玉差的不是一點兩點了。待樓石與陳征的兩位嫂子寒暄完,又給小簡夫人見了禮。小簡夫人對阮媛也是淡淡的,大概與其他人一樣,認為阮媛配不上樓石。阮媛倒也無所謂。

輪到陳家小一輩人見面,樓石與阮媛坐下等著見禮就行了。無論年紀大小,樓石的身份地位擺在哪兒,再平易近人,陳家也還輪不到樓石折節下士的地步。

陳瑩與一眾的陳家兄弟、姊妹,給樓石與阮媛盈盈行禮,舉止上卻是最為出眾的。可稱得上進退有度,言談有儀。可是,陳家三兄弟,子女眾多,卻也只有陳玉在陳老夫人跟前,盡心盡力。而陳瑩盡了孫女兒的面上情後,便隱到眾人堆里,不再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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