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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紫軒殿時,海棠和小秋正在地上跪著,何有澄略顯得意的站在旁邊,姜昱親自坐在殿上審問,楊欽、仇安分列左右,姜昱的貼身小太監旺兒站在仇安下首,下方還有幾個聞訊而來的妃嬪,看到璃雅到來,各自露出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神情。

璃雅進殿後細細打量殿中諸人的神色,尤其是姜昱、仇安和宓妃,看的姜昱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直接問她︰「你為何要毒害龍裔?」

璃雅忙斂目答道︰「事情還沒查清楚之前,希望陛下不要隨便給臣妾扣帽子。淑妃娘娘的事臣妾也是剛剛听聞,還望陛下先把整件事告知臣妾,也好讓臣妾死的明白」

這時淑妃由香梅攙著從內室走了出來,眼楮紅腫身體虛弱,姜昱立時起身去扶住︰「怎麼不在里面躺著,這會出來干什麼?」

淑妃悲憤說道︰「臣妾要出來問問那個下毒的,為什麼要害我的孩兒,為何不干脆連我一起毒死算了!」

「朕現在正在問,你既已出來,就坐這一起听听吧。」待淑妃靠在他身邊坐定,姜昱示意楊欽把事情經過向璃雅說一遍。

「回婕妤娘娘,淑妃娘娘今日用完午膳後不到一個時辰開始月復痛,等太醫來時孩子已經保不住了,後來在淑妃娘娘用過的飯食殘渣中發現了朱砂。這朱砂對常人倒是沒什麼大礙,但對胎兒卻是極其危險。事發後咱家先讓人去查了存有朱砂的太醫署和司藥房,發現司藥房的朱砂存量與賬目對不上,管藥房的小秋平日不怎麼與尚食局外的人來往,但昨日卻有人看見海棠特意找過她,接著派人去搜查竹苑,果然從婕妤娘娘的箱籠里找到一包朱砂。剛才問了海棠和小秋,卻沒問出個什麼結果來,只有勞煩婕妤娘娘親來向皇上解釋一下。」

璃雅順著楊欽所指看向地上散開來的一個小包袱,不由一聲冷笑︰「真是人贓俱獲,陛下憑此就認定是我做的?」

「你自己都說人贓俱獲,朕為何就不能認定是你做的?」

「好,若真是我指使的,那陛下認為,我的目的是什麼?我住在冷宮一般的竹苑里,遠離你們視線之外,淑妃就是做了皇後,與我也全然不相干,淑妃失了皇子,對我也沒一絲好處,我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做對我全無利益之事。再者,說句不怕你們笑話的,若我真想做這件事,我會有不下三種辦法能讓那個胎兒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斷然不會在碗里留下藥痕、司藥房留下賬目不符這麼大的漏洞讓你們去查。現在把這盆髒水潑到了我頭上,我也不能置身事外,我猜測,這件事目的不外乎三個︰一是為了讓我從這後宮消失,二是要找個替罪羔羊,我不走運的撞上了,無論是其中哪個目的,最終都是為了第三個︰除掉淑妃娘娘月復中的胎兒。」

盡管證據確鑿,但璃雅說的合情合理,姜昱一時竟找不出理由可以辯駁,這時淑妃在旁點頭︰「璃妹妹的話倒是提醒了我,陛下想想,既然臣妾的孩子能否平安出生都與她沒有關系,那到底是誰對臣妾和這個孩子視為眼中釘呢?而且這個人還與璃妹妹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竟能指使璃妹妹去替她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姜昱已有三位皇子,除了皇長子姜遙外,另外兩個皇子生母都出身低微,爭儲基本無望,代為撫養皇長子的鄧婕妤是故皇後生前貼身侍女,雖有婕妤的名分,卻從未被臨幸過,平日無事幾乎不出紫薇殿大門,剩下妃嬪中能稱得上視淑妃為眼中釘的只有宓妃李錦宜,她兄長李謙在前朝與淑妃的父親明爭暗斗,她們就在後宮針鋒相對。淑妃這時話中所指的,眾人第一個念頭都是宓妃無疑。

仇安忽道︰「陛下,昨日收到安伽提托遼州刺史張懷遠送來的密信,他已有降周之意,但須要左相靖遠侯親去他們營帳詳談,這兩位可都是人中龍鳳,尚未見面,各自的妹子就先在後宮聯手上了……」

一直站在一旁不語的宓妃鄙夷的看了仇安一眼︰「你何時見我做事還需與別人聯手?」

仇安點到即止,姜昱心里卻是一震。對安伽提來說,降周是眼下的明智之舉,但他一直舉棋不定,一是試探大周朝廷的態度,二來也想坐地起價,以手中兩萬兵力為後盾,要個歸降後的好差事,若真按他要求派李謙前去和談,使兩人達成某種默契,恐怕會給日後留下不小的禍患。

而眼前這件事,姜昱雖清楚璃雅清白,但也須提防她們在後宮結黨與前朝呼應,安伽提在眾多兄弟姐妹中只與璃雅最為親近,眼下這個關節眼上,既不能處置璃雅逼急了安伽提,也不能就此對司馬君玉小產一事不了了之,仇安和司馬賀安排這一出,就是要把李錦宜和璃雅都扳倒了,既能打壓李謙,又逼了反安伽提,來達到他們先前主張出兵攻打魏國的目的。

姜昱心里千頭萬緒,璃雅也飛快思索月兌困之法,來之前就已想到了幾種可能,現在看來或許他們要對付的原本是宓妃,自己因得罪何有澄才被牽連進來,但到底真是宓妃做的還是他們故意設計陷害,璃雅思慮再三,決定試探一下,于是提步上前,微笑著看向淑妃說道︰

「臣妾隨六哥在鄴城戍邊期間曾偶遇名師授岐黃之術,今日說了半天姐姐小產的原因,卻還不知道姐姐身體現下如何,可否讓臣妾把脈看看,也確認下姐姐的孩兒是不是因朱砂之毒沒了的?」

「太醫院院首張大人難道不比你在鄉野之間學的那點伎倆強?本宮不需要你假惺惺做好人。」淑妃語氣冷硬,臉上卻掠過一絲慌亂,還在不經意間看了仇安一眼,璃雅看在眼里,不動聲色的又問了姜昱一遍,姜昱拍拍淑妃肩膀︰「把個脈而已,諒她也不敢在朕眼皮底下做什麼手腳。」

璃雅裝模作樣的把手指搭在淑妃左腕上,過了會又讓她換右臂來切脈許久,然後鄭重起身退後行禮︰「啟稟陛下,淑妃姐姐月復內胎兒安然無恙。」

「什麼?」「真的!?」「啊?」殿內四下各種聲音響起,璃雅退後行禮所站的位置正好能把姜昱、淑妃、仇安和站在下首的宓妃表情看個真切。

此前淑妃請脈都是太醫院院首張霑負責,張霑是淑妃表兄,年紀不大就能當上院首全憑司馬賀與淑妃的關系。璃雅話音剛落,姜昱掃了眼殿內諸人,指了指珠兒︰「你立即去太醫院把所有當值太醫全叫來。」

璃雅暗暗好笑,這種事皇上不派自己身邊的旺兒,卻讓珠兒去,定是怕他也是仇安的人,威脅那幾個太醫說什麼違心的話來,看來這個皇上真是可憐到連一個可信任的人都沒有。

幾名太醫會診結果當然與璃雅說的不同,卻與院首張太醫的也有出入。淑妃孩子確實已經沒了,不過不是今日,而是最少已經掉了七日了。

得知這個結果,殿內又是一陣嘩然,淑妃臉上面如死灰,她誣陷璃雅和宓妃已成事實,姜昱念她痛失胎兒不予追究,但張霑隱瞞實情,必須嚴辦,淑妃一听立刻跪下求情︰

「此事是臣妾要求張太醫隱瞞的,他說臣妾是被人下了藥才沒了孩子,但一時什麼也查不出來,臣妾想先暫時隱瞞消息,凶手看沒有動靜會以為沒有得手而繼續下藥,到時候就可以引蛇出洞,誰知過了六七日還沒有發現可疑之處,臣妾就設了這個計,希望凶手以為得逞後露出馬腳來。望陛**諒臣妾,饒過張太醫。」

姜昱看向張霑︰「是嗎?」。

張霑回道︰「確如娘娘所說,七日前娘娘月復痛見紅,臣趕到時胎兒已經不保,但下藥之人顯然只想要拿掉孩子,娘娘本來體質虛弱,但那幾日像是事先服用了滋補護體的藥後才被落胎,把小產對娘娘身體的損害已降至最小,所以事後娘娘身子稍加調理就可以恢復過來。不過這也不能否認凶手行凶的事實,為了幫娘娘揪出幕後黑手,臣答應幫娘娘暫時保守秘密。」

璃雅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復雜,好歹自己是洗月兌嫌疑了,後面的事她也不想摻和進去,于是說道︰「既然已證明臣妾無罪,臣妾可以先回去麼?」

姜昱若有所思的看著璃雅,若說今日真有什麼事是出乎他意料的,那就是這個一向被他輕視的魏國公主。這還是他第一次認真的打量這個進宮後就被扔在竹苑的璃雅,中等偏上的姿容在佳麗雲集的後宮算不得出挑,但一雙眼楮卻是清澈靈動。這個難得一見的聰慧女子遇事冷靜,懂得知進退,在洗月兌冤屈後不再窮追猛打不依不饒,單這份氣度已是尋常女子所不能比,如果能為自己所用,不但後宮可安,魏國問題也會事半功倍。于是溫言安撫︰「讓你受驚了,先帶著你的丫頭回去吧,朕改日再去看你。」

三天後,仇安調查出來,真凶就是宓妃李錦宜。一道旨意下,李錦宜被褫奪封號,降為才人發至掖庭,李謙也被降為中書舍人。這個結果在璃雅預料之中,只是奇怪先前淑妃和仇安暗中查了七天都沒消息,紫軒殿鬧了那麼一出後反而這麼快就有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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