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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雅被安排進一座叫竹苑的偏遠院落,明安和寶音被調到了別的地方,由兩個粗笨木訥的宮女珠兒和海棠做她的貼身侍女,另外還有個喚作茹姑的老宮女和白五、小允子兩個小太監在院子里做粗活,這麼幾個宮人與她的婕妤身份極不相符,璃雅心里明白,這都是她太過招搖的下場,但無論怎樣,自己總算是進了宮,而且在皇上的心里也留下了一絲印象。

與五人寒暄過後,茹姑與兩個小太監退出門去,璃雅看著珠兒和海棠,心下盤算著,縱然這兩個丫頭暫時還不能信任,但她們卻是現下指點自己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後宮模索的最大依靠。

「你們跟我來。」璃雅想了想說道,帶珠兒和海棠進入內室,從箱籠里一頓倒騰,最後在桌上放置了幾堆東西,笑盈盈的招呼二人︰「都過來看看吧。」

二人往前挪動兩步,不解的看著桌上各種綾羅珠貝,不知璃雅要做什麼。

「這里有六樣東西,有的是皇上昨日賞賜的,有的是我從家鄉帶來的,雲錦絹紗,珍珠首飾,胭脂水粉,極品玉漿酒,我們魏國的女乃糕和豆皮糕,還有這個——」璃雅打開一個泥罐,里面伏著兩只半寸長的蟋蟀︰「來之前六哥托人弄到送我的,听說你們這邊人都喜歡斗蟋蟀。這些東西每人選三樣,算我送你們的見面禮,以後大家同吃同住,我初來乍到,宮里許多規矩都不懂,還得你們時時提點些。」

珠兒尚自猶豫,海棠盯著一堆東西的雙眼已經發亮︰「真的嗎?」。

璃雅笑著點點頭︰「當然真的,為了公平起見,你們輪流來選,誰先來?」

「我來。」海棠搶著說道,然後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珠兒,珠兒訕笑一下︰「你先來吧。」

海棠指了指珍珠首飾匣子︰「這個都可以給我嗎?」。

璃雅說道︰「對,你選了這樣,就全是你的。」

珠兒眼熱的看著海棠拿走了最貴重的一樣,有些按捺不住問道︰「接下來是我了?」

看到璃雅點頭,珠兒迫不及待的抱過兩匹雲錦絹紗。璃雅笑道︰「你也不必惋惜,這兩匹雲錦價錢未必就賤過那匣子珍珠,海棠,來,繼續。」

接下來海棠選了點心和蟋蟀,珠兒選了胭脂和酒,從方才神情和所選物品,璃雅對兩人品性喜好約莫有了判斷,當下問道︰「好了,現在誰跟我說下明天去紫軒殿拜謁與那本《女誡》是怎麼回事?」

一大早內侍局就專門來人向璃雅言明後宮諸紀,留下《女誡》一冊,並傳話明日卯時紫軒殿拜謁,見一見諸位娘娘,海棠拿了好處急于表現,立刻搶著說道︰「《女誡》是太祖皇帝時的徐皇後所寫,百余年來幾經修繕,到現今這冊子共有後妃內訓十二篇,是每個妃子入宮必須熟讀會背的,娘娘無事便須覽誦,以防淑妃娘娘隨時查問,到時候背不出來可是要挨罰的。」

「淑妃娘娘?那宓妃不管嗎?」。

「其實明日本來是該拜見太後和皇後的,不過太後一直在南苑靜養,又沒有冊立皇後,皇上登基後一直由淑妃娘娘代為執掌後宮,所以都是淑妃娘娘來查問這些事。宓妃娘娘只是輔助,這倆人水火不容,但淑妃娘娘人活絡,性子好,不像宓妃娘娘冷冰冰的說話帶刺,要知道,淑妃娘娘可是皇上登基前的王府舊人,而宓妃娘娘是皇上登基後才進的宮,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更看重哪個,說去淑妃娘娘的紫軒殿多些吧,但宓妃娘娘好幾次與淑妃公開叫板皇上都沒有責備之意,好在淑妃娘娘寬宏大量不計較。明天娘娘去了小心別惹到她就行。」

珠兒也不甘示弱的獻計︰「娘娘只要與淑妃娘娘交好了,她就會想辦法勸皇上來看娘娘,說不定還會給咱換個地方,後宮里但凡有點品級的妃嬪都有自己的寢殿,就咱這只是一處院落,屋舍簡單,位置偏遠,差點都挨到宮牆下了,這對娘娘來說也太虧了。」

「是麼?我倒是挺喜歡這里的。」璃雅說著往屋外走去,站在院中看著眼前一片竹林,「竹苑」一名由此而來,比起富麗堂皇的殿宇,她更喜歡這種山野氣息的味道,而且離宮牆不遠,日後不願待了,逃跑也比較方便,想到這里不禁竊喜起來。

次日清晨到了紫軒殿,璃雅由一位年長宮女引見著給幾位品級高的妃子行禮,禮畢後,淑妃溫言道︰「妹妹初來乍到,有什麼不適應的盡管跟本宮說,以後大家就是自家姐妹,切勿生分了。」

璃雅知她只是客套,卻也裝著喜形于色的樣子謝恩,忽有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姐姐把人家當自己人,人家可未必把姐姐當自己人。前幾日在承天門外說的那些話,可是對我們大周很是不滿呢。」

說話的正是宓妃,璃雅忽然意識到,皇上或許本無意把她賜給臣子,前天在含章殿與李謙那番話,就是為了報復她在城門外不識好歹亂說話的羞辱。六哥最擔心自己的地方就是這張嘴,果不其然,還未進宮就因為逞一時口舌之快惹下了禍。

璃雅決定先忍一忍。想著小時候阿娘早逝,她在王帳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幸而六哥庇護,在她十二歲時帶她去了鄴城戍邊,要說忍這一字,她十二歲之前便已熟稔,若不是這六年的肆意生活,她將不知過的有多委曲求全,為了達成目的,再忍這一時又有何妨。于是不再辯駁,任宓妃如何譏諷,她都唯唯稱是,宓妃說了幾句便覺索然無味坐在一旁,淑妃又客套幾句,告誡她回去熟讀《女誡》,看璃雅再無心多說,便讓各自都散了去。

太後不在,後宮不用每日晨昏定省,但每逢初一十五七品以上的妃嬪和女官都要卯時在紫軒殿聆訓。璃雅為了不留話柄,經常在這天提前一刻鐘到紫軒殿門口,到卯時更聲響起後再準時進殿,縮在一群人中間靜听,被問話時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應對,除此外幾乎不出院門,除了偶爾翻翻那本甚是枯燥的《女誡》,就是躲在竹苑拉著珠兒海棠或者茹姑聊天,听她們碎嘴宮里的大小事務甚至皇室辛秘,如此過了一個月,院里幾人把肚里知道的後宮數代秘聞都倒完了,璃雅開始覺得無趣起來。

這日從紫軒殿出來,看著沿途錯落有致的屋宇畫廊,想起從前听說過,大周皇宮內廷雅致,中朝莊嚴,外朝雄偉,不見識一下委實可惜,現下不能明目張膽的去外朝晃悠,但這內廷後宮總得看完,于是停下腳步調轉方向對珠兒說︰「我們去那邊走走。」

接下來幾日,珠兒給璃雅指遍了能到的每一處屋舍樓閣,這期間遇到其他嬪妃或是在紫軒殿見過的女官璃雅都會熱情的笑臉相問,但除了幾個低階宮妃受寵若驚外,多數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應付了事,倒是住在紫薇殿的鄧婕妤很是謙和以待。

珠兒說,這個鄧婕妤有皇上特旨,初一十五紫軒殿聆訓都不用去,每日只在殿里照顧皇上登基前故王妃所生的長子姜遙。那皇長子只有四歲,長的粉女敕圓潤,第一次看見璃雅就咬著手指笑個不停,樂的璃雅此後隔三差五跑去紫薇殿逗弄小姜遙,但進去之前只要听說皇上在里面便會立時轉身離開,珠兒很是不解︰「自娘娘進宮來就沒被皇上召見過,這正是接近皇上的好時機,我們為何不進去?」

「連你都這麼想,皇上必然也會這麼認為,與其被他看低了,還不如留個好的名頭,走吧,明日再來。」

竹苑的一應份例領取、對外應承都是白五負責,宮里各種瑣事傳言也多是由他在竹苑傳開當做大家飯後的消遣取樂。這日白五一回來就嚷嚷著︰「你們知道嗎,淑妃娘娘懷孕了!」

「真的嗎?」。竹苑中人都驚訝的圍上來听,璃雅奇怪的問道︰「她跟皇上好幾年了,懷孕不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麼?」

海棠解釋道︰「若是別的妃嬪懷孕確實沒什麼稀奇的,但這次可是淑妃,咱們當今皇上膝下只有三子兩女,皇長子姜遙雖是嫡出,可惜生母早逝,以淑妃如今身份,若生個皇子,日後這立儲之爭怕是免不了的,宮里啊以後又有的熱鬧看了。」

說完淑妃的事,白五又說道︰「今天在內侍局還听說了件事,與娘娘家魏國有關的,也是傳的紛紛揚揚。」

璃雅一听魏國的事,立即斂神傾听。

原來,魏國京城斡爾朵已被鬲昆族攻破,璃雅的長兄、魏國可汗安釋勒被他們的叔父安介慕所殺,她的六哥安伽提與宰相那頡和葛全領兩萬精兵逃離斡爾朵城往南奔襲到了與周國邊境金水江北岸,與大周北境的五原城隔江而望,在安伽提到金水江邊後,傳來了叔父安介慕在斡爾朵東南的歸化城被擁為新可汗的消息。大周官員認為安伽提擁兵邊境定有所圖,紛紛要求趁魏國內亂對其一舉拿下。

初一一早,一群官員在朝堂上爭論的不可開交。據最新驛報,安伽提請求大周給將士和隨軍南下至金水江的魏國百姓提供糧草,並歸還二十年前兩國締結盟約時魏國獻給大周的稽、兩座城池以作百姓棲身之地,在此前提下,他可以考慮帶兩萬人馬投降。李謙的表弟、羽林衛大將軍葉冉,平日與李謙來往甚密,卻從來不參與朝政之爭,但這次在對魏國問題上,他旗幟鮮明的站在了表兄李謙一邊,主張安撫安伽提。除葉冉外,只有少數幾人支持李謙,而以司馬賀為首的多數官員認為安伽提是以詐降之舉來獲大周朝廷信任,屆時必會與新可汗安介慕里應外合侵奪大周之地,現應趁安介慕尚遠在歸化城,先剿滅安伽提的兩萬精兵,再北上攻打安介慕,與鬲昆族共分魏國土地。

李謙說道︰「即便紙上談兵,也要清楚雙方實力。安介慕能在眾多王族子弟中月兌穎而出成功奪位,並不是徒有虛名,連久經沙場的安伽提都被迫外逃,司馬大人又如何認為我們打敗安伽提後一定就能滅了魏國呢?再者,安伽提帶出來這兩萬人中有魏國精騎,想要一舉滅掉並非輕而易舉之事,倘若安介慕趁我們兩方打的膠著之際坐收漁利,豈不是白便宜了他。更重要的是,這次有數萬魏國百姓隨安伽提逃難,此時落井下石,倘若日後真把魏國拿下了,又拿什麼去對抗民心?現在他們索要糧草城池,無非是為了安置士兵和逃亡百姓,稽城和城當然不能給,糧草卻是可以提供,再派使臣出五原城外去賑濟災民,如此一來,安伽提就算想回歸魏國,安介慕都不會再相信,安伽提歸降就指日可待。有了這麼一位身份尊貴又熟悉魏國人事地理的降臣,魏國何愁不滅。」

一個多時辰的爭論下來,姜昱仍是舉旗不定,心煩意亂的下朝回宮。

就在前朝吵的沸沸揚揚之時,後宮的璃雅也遇到了進宮後最驚心動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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