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寅的後背一僵，許久，才緩緩轉過身來，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林宛。
林宛面無表情地與陳寅對視著，心卻不由自主地揪了起來。因為，她不知道陳寅會不會被她激怒，會不會突然對她起了殺心。對于陳寅來說，一掌將她打死，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陳寅的情緒十分低落，雖然林宛的話刺痛了他，但是，卻沒有引起他的憤怒，而是激發了他更深的傷痛和無奈。他深吸了一口氣，醞釀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周姑娘，何出此言？難道，是曼婷對你說了什麼嗎？」
林宛暗暗松了一口氣，強壓住心頭的惶恐，故作平靜地道︰「二公子多慮了，二表小姐並沒有對我說過什麼，更沒有對二公子有過任何期待。二表小姐雖然了解二公子對她的心意，但是，卻也十分了解二公子的性情。她知道，你絕對不會為了她，做出任何背叛陳家的事情，更不會違逆大公子的命令。所以，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你為難，甚至沒有對你提出過任何要求。」
陳寅的眉頭越皺越緊，目光中的悲憤越來越甚，緊握的雙拳，緊了緊，又緩緩松開，神情頹然地看向床上的陸曼婷，心中升起深深地懊悔，口中喃喃地道︰「你說得沒錯，我和大哥從小就被老祖宗帶在身邊，親自教養。老祖宗對我們十分嚴厲，如果沒有達到他的要求，就會受到外人無法想象的刑罰，沒有人敢挑戰老祖宗的權威。我從三歲開始，便跟著老祖宗學習各種武功技法，我非常努力，可是，卻永遠比不上大哥。」
林宛靜靜地看著陳寅，听他訴說著，一個身為「二公子」的悲哀。
陳寅沉浸在自己深深的悲傷里，咬著牙，又繼續道︰「大哥雖然成為了新一代的家主，但也同樣是什麼都要听老祖宗的。當初，皇上給三皇子和大表妹賜婚時，大哥在老祖宗的門外跪了三天三夜。老祖宗不僅沒有答應大哥的要求，還動用家法，打了大哥三十鐵棍，差點兒要了他的命。後來，二表妹去南越國和親，也是老祖宗決定的，我本想去求老祖宗開恩，卻被大哥攔住了。我知道，大哥也是為我好，他不希望我也去挨那三十鐵棍。執行家法的人是三叔，三叔最是鐵面無私，那三十鐵棍能要了我的命。」
林宛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問道︰「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經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卻為何都還沒有成親？難道，就是在等著大表小姐和二表小姐嗎？」
陳寅苦澀地一笑，搖了搖頭，道︰「要成為我們海寧陳家的媳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別是我未來的大嫂，必須要經過老祖宗嚴格地挑選。像大表妹一樣身體弱的不行，像二表妹一樣的陰性命格也不行，三表妹血統不夠純正，四表妹性格懦弱，都不能成為我們陳家的主母，更沒有資格為我們陳家傳宗接代。所以，老祖宗雖然已經答應，如果二表妹能夠度過這個難關，便允許我們在一起，但是，也不會允許我娶二表妹為正妻。」
林宛冷冷地一笑，嘲諷地道︰「你們陳家娶兒媳婦，可比皇上選兒媳婦的要求還要嚴苛。」
陳寅也自嘲地笑了笑，道︰「沒錯，所以，我父親也沒能娶到他的心儀之人，這十幾年來，我的父親和母親住在不同的院子里，甚至互不來往。我母親雖然生下了我和大哥，可是，與我們兄弟倆也並不親近。我父親是老祖宗最小的曾孫，生性淡漠，從不出谷，也不管谷中的任何事務，在老祖宗面前，連句話也不敢說。我小時候很看不起我的父親，後來長大了，才漸漸明白，只要有老祖宗在，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林宛微微點頭，恍然大悟般地道︰「原來如此。想必，若不是千年蠱蟲日漸衰弱，你們的老祖宗也不會悉心栽培你們兩兄弟；若不是千年蠱蟲死了，你們老祖宗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只怕也不會讓你大哥在谷中主事。」
陳寅苦澀地一笑，贊賞地看了林宛一眼，點頭道︰「周姑娘果然聰明。不過，如今谷中的事情，雖然表面上是由大哥在管理，但實際上，大哥作的任何決定都必須經過老祖宗的同意，真正的大權依然還是掌握到老祖宗的手中。」
林宛蹙眉，若有所思地道︰「當然，如果四表小姐孕育小蠱王成功了，你們老祖宗的生命便又可以繼續下去了，又怎麼會把手中的權力徹底交給你們兄弟二人呢？」
陳寅聞言，突然眼楮一眯，沉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兩位表妹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來此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林宛無奈地笑了笑，道︰「我只是一名大夫，我來到這里，並非我所願。我哪里有什麼目的，不過是希望救活我的病人而已。」
陳寅一怔，不敢置信地看著林宛，急急地問道︰「你真的有辦法可以救曼婷嗎？」
林宛點了點頭，正色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試一試，如果真的成功了，我便可以保住二表小姐和四表小姐的性命。否則，我給二表小姐吃的續命丸，最多也只能保她到明天中午。只是，不知道陳二公子願不願幫助我們。」
陳寅蹙眉，低聲問道︰「你想怎麼做？真的能救得二表妹和四表妹兩個人的性命嗎？」
林宛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但是，我可以試一試。不過，如果按照我的辦法去做，就必須要犧牲掉那只珍貴的小蠱王。」
陳寅聞言，頓時瞪大了眼楮，怔怔地看著林宛，目光中有無法掩飾的恐懼和糾結。他轉頭看向床上的陸曼婷，卻發現陸曼婷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了，正眼神冷漠地看著他，還有淡淡的鄙夷。
陸曼婷虛弱地緩緩開口︰「二表哥，你不必如此為難，我從來沒有為你做過什麼，你也不必為了我，而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