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粥，林宛向正坐在桌邊吃飯的周天啟揮了揮手，一本正經地吩咐道︰「老頭子，給我拿帕子來擦嘴和手，再把空碗拿回去。」
周天啟抬起頭來看著林宛，目光中有些無奈，又有些愉悅，笑著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飯碗，起身走了過來，遞來了干淨的棉巾，拿走了空碗。然後，收拾好碗筷，端了出去。
不一會兒周天啟又返了回來，關上了房門。顯然冰兒並沒有走遠，就在附近等著，只不過見周天啟在，不想留下來礙眼而已。
周天啟走到林宛的床邊，月兌去外衣和鞋襪，將林宛往床的里側推了推，擠到了床上，鑽進林宛的被窩里，拉著林宛也躺了下來，蓋好被子，舒服地摟著她，閉上眼楮，口中嘟囔著道︰「我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了，你再陪我睡一會兒吧。」聲音說著說著，就越來越低，仿佛要睡著了一般。
林宛看著周天啟確實有些疲憊的眉眼，輕輕應了一聲，偎在周天啟的懷里，也閉上了眼楮。心里想著，周天啟給自己運功療傷，而且還擔心地守了她兩天一夜，一定非常辛苦，已經很困了吧。
每次寒毒發作之後，林宛的身體就會很虛弱，需要修養幾日，才能復原，所以，盡管林宛才醒來沒有多久，但是吃了一頓飯的時間，她又覺得有些乏力，懶懶的，不想動了。听著周天啟均勻而熟悉的呼吸聲，林宛也很快就睡著了。
當林宛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一片漆黑，周天啟並不在她的身邊。耳邊依然能夠清晰地听到「嘩嘩」地水流聲。顯然此刻月明星稀，無風無浪，這艘大船正疾速前進著。
林宛掀被而起，點亮了桌上的油燈，穿好了衣服，系上了披風，輕手輕腳地拎著油燈，緩緩向外走去。
出了房間，一路向大廳走去。所有的房間都已經熄了燈，只有大廳還有燈光。四周靜悄悄的，昨夜大家都沒有睡，所以今夜都睡得非常沉，沒有人發現林宛已經醒來，而且一個人來到了大廳。
大廳的小桌上，有一盞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還有一壺茶和兩只茶杯。可是，大廳里並沒有人。
林宛走到桌邊，模了模桌上的茶壺，壺里的水是熱的，茶杯里的茶水卻已經冷了。所以，喝茶的人應該大約離開了一刻鐘左右。
船艙入口的門開著，微涼的江風陣陣吹了進來。林宛緩緩走出船艙，拾階而上，向甲板上走去。
果然，船頭站著兩個人，他們的背影極其相似，同樣的一襲黑色長袍，在月色下卻一點兒也不顯得暗淡。江風輕輕拂起他們的發絲，長衫在風中輕輕地飄飛，可他們挺直的脊背，頎長的身姿，在這夜色里如天神一般，讓人心生敬畏。
風聲和水聲掩蓋了林宛的腳步聲，卻將他們的談話，斷斷續續地飄進了林宛的耳朵里。
「天啟，你真的決定了嗎？這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周承寬的聲音里滿是擔憂，似乎並不贊同周天啟冒險的決定。
周天啟卻絲毫沒有遲疑，堅定地道︰「我已經決定，就不會再改變了。這一次，我一定要徹底解決問題，我不能再等了，這樣沒完沒了地下去，我會瘋的。」
周承寬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應道︰「好，我答應幫你，但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必須寫信回去和鐘叔叔、戚大將軍商量一下。不一定能馬上答復你，但是，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如果真的到了緊急關頭，我至少會帶著我手下的那一部分人來幫你。」
周天啟轉過身來，面對著周承寬，激動地道︰「謝謝你，承哥哥。」
周承寬也側過身來，面對著周天啟，微笑搖頭，道︰「我幫你，不完全是為了你，還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大封國的百姓，為了周氏的百年基業。」
周天啟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右手來，高高舉起，掌心向著周承寬，豪邁地道︰「好，既然承哥哥這麼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周承寬微笑點頭，也舉起右手來，與周天啟的右掌輕輕相擊，發出一聲清脆的擊掌聲，這樣一種如誓言一般的形式，在靜夜里，顯得格外神聖。
林宛微微一笑，抬步向著周天啟和周承寬的方向走去。
周天啟和周承寬同時回過頭來，看向林宛。周天啟微微蹙起了眉頭，似乎並不希望林宛出現在這里。而周承寬的臉上露出淡淡地笑意，低聲問候道︰「宛兒，你的身體已經大好了嗎？」
林宛微笑點頭，輕快地答道︰「讓承寬大哥擔心了，我已經沒事兒了。」
周天啟卻不悅地接口道︰「你的確是讓我們擔心了，而且還這麼不乖，才好一點兒，就又出來吹風，萬一受涼了可怎麼辦？」
林宛赧然一笑，道︰「我已經睡了十幾個時辰，全身都睡得綿軟無力了，再不出來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我都要發霉了。」
周天啟無奈地皺著眉頭，向林宛伸出手來，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摟著她的肩膀，用自己的身體幫她擋住了大半的江風。
林宛抬頭看著周天啟，看到了周天啟目光中的倔強和堅定，心中有些糾結。她知道周天啟的決定是什麼，那天她無意中說要滅了南越國，周天啟說正合他意。那時，她就知道，周天啟的心里早就已經有了這個心思。
的確，南越國不可能和大封國和平共處，即使簽訂了什麼條約，也沒有用，無法約束南越國的行為和野心。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算計大封國，如何打敗大封國，這是南越國這一百多年來的夙願。所以，要徹底解決問題，就只能使用武力征服南越國，徹底擊潰南越國，讓他們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
然而，要做到這一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卻是顯而易見的。要用多少將士的生命，多少家人的眼淚，多少家庭的破碎，去換取最終的勝利。戰爭是無情的，但人是有情的。戰爭過後，留下的是血流成河，哀鴻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