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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醉後不知天在水

「送走了?」听見背後的腳步聲,莫梓蘇並未轉身,只是緩緩開口問道。

「已經請太子殿下,住在咱們的上房了。」身後朝陽的聲音含笑,如同清明春茶,只覺沁人心脾。

莫梓蘇點了點頭,仍是背對著朝陽,跪坐原地。這庭軒的木門敞開,面前便是千頃茶園。他身姿瘦削,背脊卻是挺拔,一襲青衣,烏發垂肩,背影清雋,姿態飄然若人間謫仙。

「在安溪這茶莊里,尋一處地方,有位朋友,想開家客棧。」朝陽看不見莫梓蘇唇邊的笑意,卻仍是能听出那語音之中,不難察覺的愉悅。

「可是那位,在高州忽然轟動的,溫煦溫先生?」朝陽語音里亦是帶著幾分笑意,這山間微風吹過,直叫人覺得不知身在何處。

「你也知道他了?」莫梓蘇聲音壓得低沉,含著許多的笑意,一開口,便帶了笑聲出來。

「哪里能不知他?得您青眼的人,自然為天下矚目。再者,咱可是做生意的,不知道如此強勁的對手,還怎麼得了?」

「叫你分一杯羹,可願意?」

「求之不得啊。」朝陽笑著走到莫梓蘇的身邊,神色雀躍,「有咱們的支持,他溫煦的客棧,能開遍天下。」

「你可知道,咱們要在扎魯赫開的鐵礦,主人是他?」

「什麼?這一攤是朝雲管的,屬下還真不知道。」

「不知道也無妨,此刻知道了,也不晚。」

「如此看來,還不能叫他把客棧,開遍天下。」朝陽唇邊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您是這意思吧。」

「你自己把握便是了。到手的銀子,也沒有不賺的道理。」

「還有,咱下一家票號,馬上就要在遼州開了,這本金您看帶多少過去合襯?畢竟路途遙遠,按道理是該多備下一些。可是,在周國,咱們的勢力,又太弱了一些,銀子帶多了,會惹麻煩。」

「你的顧慮是對的。不妨,問別家票號借錢。」莫梓蘇點了點頭,「換股便是了。」

「您的意思是?」

「雲記開到遼梁去,其本意,也不大是為了賺錢。既然如此,我們自家佔得干股少一些,也不會怎樣。」

「遼梁大的票號不多,四家罷了。顧家、陳家、司徒岩若、還有一家是蘇家與瞿家合開的。您看與誰家換合適?」

「顧家或者陳家最好不是嗎?不必考慮我這邊的意思,做生意便是了。至于股份,可以拿鄴都的雲升記或者是長平的日升昌換,瞧他們的意思吧。齊國那邊的票號,就不必摻和這件事了。你記得知會晉容便是。」

「您與溫煦在鄴都又要合開票號?恕屬下直言,您手頭銀錢,如今分的太散,大半撒在各家票號里頭,萬一後頭天下亂起來,出現擠兌,恐怕會出問題。」

「你放心,我清楚的很。若真是出現了擠兌這事,第一個倒下的不會是我。說句不好听的,我倒是希望出這事情,求之不得。」

「還另有一件事情,一直沒來得及和您當面講。」

「怎麼了?」

「王愫王大人在宛平的票號里,提走了五萬兩銀子。」

「這麼多?他要做什麼,成親嗎?」。

「我懷疑這筆錢,是那筆。」

「去晉容那查查,這筆銀子一共多少,何時存入,是誰人經手。另外,叫酈安過來,我有事情吩咐。」

「是。」

「一會你再去瞧瞧,有沒有楚國的消息進來。」

山間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殘陽如血,鋪展在漫山碧色之上。獨坐在這山間茶室的莫梓蘇,緩緩捏了捏自個的臉。

「這次的面具,做的好像更好一點了。」

*

「主子,屬下知道了一件趣事。」冬至推開玄汐的房門,洛州的驛館里,燈火並不明亮,可執卷讀書的男子,仍是容色明媚,在這黯淡的室內,亦是熠熠生輝。

「哦?」他放下手中書卷,微微一笑,倒是偏頭問道。

「鄭彧上了道折子給京城,京城如今已是議論紛紛。折子上,鄭彧說,找到了指使高州那文武四人給蘇嵐下毒的背後之人。是,李江沅。」

「李江沅。」玄汐緩緩道,「朝廷上怎麼個反應?」

「世家陣營里面,王鈺的意思是蘇嵐和鄭彧在胡鬧,沈家不發一言。鄭家自然維護鄭彧、蘇嵐兩個人。蘇老爺子沒發話,倒是蘇峻意思很清楚,無論是誰,給蘇嵐下毒,他都絕不姑息。至于其他幾家,都不表態。大興黨,倒是統一口徑,叫陛下徹查。」

「他們剛接到鄭彧的折子的時候,不就是叫陛下徹查嗎?如今鄭彧給了個結果,還嚷著徹查。」玄汐冷冷一笑,「既不想朝廷太平,又不敢得罪人,天下間好事,都叫他們佔了。」

「陛下的態度,倒是模糊了些。先是關切蘇嵐一番,卻是對這折子不下定論,由著他們在朝上吵架。不過,陛下散朝之後,倒是親自下了一道手諭給歸遠侯府,叫李江沅說明此事,倒是沒有叫他上京。」

「時候未到。」玄汐搖了搖頭,唇邊倒是勾起了一絲少見的笑意,姿態倒是溫和了許多,「不必急,這盤棋穩穩當當地下,才好玩。」

「蘇嵐還是昏迷,不理事?」

「是,現在西北將軍府由鄭彧代領,高州雖是面上恢復了原態,實則外松內緊,王維安還在清繳余孽。如此行為,倒是不掩飾地清除異己了。」

「蘇嵐行事,何須掩飾。本就無一人,敢說個不字。人若是有囂張的本錢,那為何不用?」玄汐臉上神色雖是恢復往日那一片淡漠,可一雙眼里,卻是染著淺淡的笑意。

「去請劉將軍來,我倒是想起來,有件事,要同他說。」玄汐眼簾忽的低垂下來,語氣輕緩,叫人瞧不清他臉上神色。

「是。」冬至點了點頭,便一言不發地闔門而去。

玄汐緩緩拿起那卷被他隨手放在書案上的書冊,縴長手指,翻動書頁,一頁素帛便被他握在手中,如鐵畫銀鉤的縴長字體,就鋪在那素帛中央。玄汐瞧了一眼,唇邊便不自覺浮起一絲淺淡卻又真實的微笑,周身冷意,霎時如冰雪消散。

那素帛上,只寫了十四個字。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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