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老成精，這話確實很有道理。別人還在認為趙永齊客氣的時候，右邊略顯干瘦的老人，已經抬手止住了眾人的掌聲，又輕輕壓下手中裝有精致勛章的錦盒，很感興趣般笑眯眯盯住趙永齊問道︰「為什麼呢？別人在這種榮譽面前，必然是歡欣鼓舞的接下，你為什麼說自己沒資格呢？」
「正向首長之前說的那樣，很多處于秘密戰線上的兄弟妹妹們，他們一輩子也許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曾經做過什麼，而我只是恰好踫上，卻並沒有真正努力為國家做過什麼。光是這一點，我就沒有資格！」趙永齊沉聲正色說著。
兩位老人對望一眼，似乎都能看到趙永齊眼里的認真，只是略微一頓後，右邊的老人繼續問道︰「小鬼頭，這些是你的真心話嗎？還是說，你的心里有什麼不滿？」
「是，這些是我的真心話，但我心里也確實有不滿，天大的不滿！」面色正容的趙永齊，此刻說話鏗鏘有力，連半點扭捏都沒有。
「趙中校，請你弄清楚自己現在站的是什麼地方，說話前先過過腦子！」另一側的竇勉此刻立刻出聲制止，陰沉的神情像是準備吃人。
「哎一！」右側老人一抬手，不滿的說道︰「這是個坦白直爽的好孩子，為什麼不能讓他說？你說，你有什麼不滿，大聲說出來，我們這幾個老家伙給你做主！」
「是！」得到了肯定的趙永齊，舌忝了舌忝嘴唇，一口氣將心里的話說出︰「有一個戰士，他是個孤兒，六歲開始接受嚴格的訓練，十七歲就第一次負責出擊任務。那次任務中，腿部中彈的情況下，獨自消滅五名武裝份子，得到人生中第一張嘉獎令。十四年以來，出生入死，不知道為國家做過多少貢獻，更數不清消滅過多少敵人。我和他相處了五年，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里都有他參與。可是，如今卻被扣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莫名其妙的要冤死牢中！這樣一個為國家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全部奉獻出來的戰士此刻正在坐牢，而我這個坐享其成的人卻站在這里接受榮譽和勛章，我實在沒那個臉，也實在心中不滿！我不明白，為什麼各位首長就不能仔細一點，重新徹查，將真正的犯人抓獲，也不要讓真正的好人心寒，更別讓與他一樣，奮戰在前線的士兵們心寒！」
「趙永齊！」豁然而起的劉建軍，怒指趙永齊喝道︰「你知道自己再說些什麼嗎？還不立刻向兩位首長道歉！」
「我根本就沒錯，也沒說錯一個字，我為什麼要道歉？！」趙永齊站在原地動都不動的大聲回應。
「你！」
「好了，建軍，先坐下，先听這孩子把話說完。」左側的老人揮揮手，眉頭微皺，讓劉建軍坐下之後，慢慢站起走到趙永齊的面前，柔聲問道︰「好孩子，你說的那個人，是國家安全局的溫成龍中校，對嗎？」
也許是老人的溫柔詢問讓趙永齊心情好了一些，此刻見他點點頭，放低音量說道︰「是的，我正是為溫成龍中校來討回公道。」
伸手拍拍趙永齊的肩膀，老人嘆息一聲說道︰「哎，我知道，你們並肩戰斗多年，有很濃厚的感情。這種軍人之間的感情，我們也能體會，也曾經擁有過。只不過，那個案子我們親手查閱過，而且有審訊視頻作為證據，的確是溫成龍中校親口承認，他刺殺了那名重要情報人員。所以……好孩子，我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這件事情確實沒有申訴的必要。」
「首長，您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溫成龍中校刺殺之後，一不逃跑，二不聯系其他人，靜待國安的人趕到。在國安被扣留的五天時間里，反復重復當時真正的經過，可是這人一被帶進了憲兵部，立馬老母雞變鴨，不但將所有罪名都背了下來，而且一副認死的樣子。這其中的貓膩，怕是誰都能看的出來。」趙永齊帶著幾分懇求的語氣說著。
豁然站起的竇勉，抬手怒指趙永齊，惡狠狠的說道︰「趙永齊，按你的意思，是我們憲兵部的人有意陷害他了？」
「難道不是嗎？否則的話，為什麼龍哥在國安不開口，到了你們憲兵部就什麼都承認了？是你們憲兵部有比我們國安更先進的審訊手段，還是有更先進的儀器？」趙永齊第一次轉身，正對竇勉，毫不客氣的大聲質問。
「你！」竇勉氣得想打人，可這里不是他撒潑的地方，只能憋屈的說道︰「也許，也許是他被我們感化了。」
「哈哈哈，感化？你也感化下我，讓我把剛才說的話都吞回去看看。」趙永齊嘴角上翹，露出不屑的神情。
「趙永齊，你目無上級，胡亂編織罪名，你可知道這是什麼行為？」竇勉詞窮理虧，雙眼赤紅的怒視趙永齊。
「我眼中的上級是像這里其他那些首長們，他們個個人正影直，敢作敢當。至于那些只知道偷雞模狗，為了邀功，胡亂給一名真正的戰士，戴上通敵賣國帽子的人，不配，成為，我的，長官！」趙永齊同樣用冰冷的語氣將話頂了回去。
「你……」
「好了！」
竇勉還想說話的時候，站在趙永齊身邊的老人抬手制止兩人的爭吵，想了想之後，又望向坐在原地的另一名老人，見他微微點頭，便開口說道︰「不管事情的真相是如何，至少現在我們的小英雄提出了疑點。你們看起來說的都很有道理，我們這些個老家伙一時半刻也想不到給你們解決的辦法。這樣吧，反正今天下午也沒事，竇將軍，你立刻讓人把溫成龍中校帶來這里。就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面，讓他認罪。這樣，我們趙中校心里的疙瘩沒了，你們國安和憲兵部的疙瘩，也就沒了。這對于你們，又或者對于國家，都是有好處的。」
「是！」竇勉倒是也沒質疑，只是又怒視趙永齊一眼，抓起桌子上的軍帽，就大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