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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叛國之名

秦冉忘記自己是如何逃離那個地方,她也忘記自己是如何進入密室,她只知道自己在狹長的甬道里不停奔跑,直到跑不動了,她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將臉埋在手心里哭泣。

來此十多年,秦冉從未像今日這般哭過。

今日有太多人離去,芝林、華麗群、李易、華鎮,後宮妃嬪和小皇子,無數士兵以及救秦冉的黑衣人,但他們對秦冉來說都不及一個靳左。

失去他,不是心如刀割、撕心裂肺,而是心里空了一塊,她覺得痛。

特別是手里的銅鎖,它過于灼熱,像烙鐵一般深深烙進她的手心融入她的血肉里。

一閉上眼,她腦子里忍不住閃過各種有關他畫面,習慣了她不是女子的靳左,陪她查案同她分析案情的靳左,有事無事懟她兩句的靳左,甚至,在玉貴妃刁難時,大著膽子,以聖上為借口替她解圍的靳左……

作為圍觀群眾,見秦冉拒絕別人時,他會吐槽。

「秦捕頭,你簡單明了、干淨利落的拒絕一定讓他欲哭無淚。」

「不無聊,我要去找宋天瞬,跟他說有人來挖他家牆腳。」

秦冉初次來到長安,他帶她去秦宅時,靳左夸張的戴了斗笠遮住臉,作出嫌棄她的模樣。

「你見不得人,還是我見不得人?」

「你。」

「行啊,你別跟著我。」

「忍忍吧,也就一個多月了。」

靳左難得不用值班時,帶了她喜歡的食物去找她。

「金羽王牌侍衛靳左賞臉寒舍,鄙人能不感到蓬蓽生輝?來來來,靳侍衛,秦冉敬您一杯,您可絕不能推辭。」

「小嘴厲害了,抹了蜜?得了,我還能不知,你就是饞我這口酒了。」

「既然知道,趕緊給我滿上。」

面對秦冉,靳左不再只是那張瞅誰誰都欠了他幾億兩銀子的臭臉,他也會故意逗她。

「靳左,你玩先上船後買票啊?這是孩童戴的寄名鎖……沒听說你有相好的,怎麼,直接弄出個小孩了?是姑娘,還是小子?」

「遲早有一日要給你,拿去收好。留給我兒子。」

不知哭了多久,秦冉努力從回憶里抽出來。

她起身往密道另一頭走去,曾經,她和靳左兩人進,此時,只剩下她一人走向密道盡頭的皇宮出口。

比起傷感,她的背影給一片決然所籠罩,她一定會回來替他報仇!

…………

…………

冬雪重重,寒風裁幾寸,暮色蒼茫。

將至內外城門關閉時分,秦冉終經密道出了皇宮。

城里人心惶惶,百姓閉門不出,好幾處官吏府邸給人于昨晚抄了家,膽子大些的人則趁著天未亮,燒了鋪子搶了金銀,而身著鎧甲的士兵四處找人,瞧著可疑之人就往牢里送。

趙氏等人已隨程赫出了城,秦冉出了皇宮便朝最近一處城門去。

沒走幾步,她頭頂之上徒升一顆綠色煙彈,秦冉心道不妙,她的行蹤已暴露!

秦冉正欲換道躲起來,只見不遠處的上空閃過藍色、黃色、紅色以及綠色的煙彈,大致一想,她就曉得出現煙彈的地方在哪里,即,幾處靠近皇宮宮門的位置。

不作遲疑,秦冉急忙趕向最近一處城門。

路上,秦冉躲過兩批奔向她剛才所在位置的士兵,看來,宮外的逃亡不會比宮內容易。

跑著,街口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見到他,秦冉一時倒愣住,他怎麼還在城里?

「秦冉!」程赫低聲喊著,一邊跑向她,見她滿臉血跡,他沒時間細問宮里的情況,只能拉著她一頭鑽進巷子里。

曉得秦冉擔心爹娘的情況,程赫邊跑邊說。「楓葉錢莊著實有門道,見我拿出信物,二話不說,派了人送我們出內城,待天一亮,他們弄來幾副棺材將我們藏在棺材隔層里,那每副棺材真躺了具尸體,他們稱死者得了會傳染的疫病,守衛避之不及哪會細查,就這樣蒙混過關了。叔嬸已同祖藍雅蘭出了城,此時,應快到臨河,現如今時局不穩,我讓他們先去東南那邊。」

北方有蒙國,西南有秦國,倒真只有沿海的東南一帶稍微太平一些。

「你怎麼回來了?」

「當然是救你啊!」說著,程赫賞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上午返城,也是靠著楓葉錢莊的關系才能進來,眼下,已是全城戒嚴不可進不可出。午後,宮里發布消息,華家、宋家協助太子李昊造反,謀害聖上,被李晟識破且拿下,李昊和宋世坤已關押至天牢,華宋兩家人逃的逃抓的抓,至于你嘛,李晟說你是秦國奸細,現以黃金千兩換你項上人頭,不僅是士兵,城里許多人都在找你,你躲在哪里都不合適,只有出城最安全。」

「我還挺值錢。」秦冉冷然一笑。

「叛國之名啊!」程赫瞅她一眼,已看出秦冉不太正常,如她那般從不在乎錢多錢少的人,怎麼開始思考銀子的問題了?他同她翻過院牆,繞進另一條小巷。「李昊敗了,這是李晟的天下,你就必須永遠背負叛國的名義!」

「李昊沒被抓。」

「那又如何,他大勢已去!」程赫知秦冉體力不支,他蹲在地上,讓她踩著他的肩頭翻過一處很高的壁牆。「趕緊爬,我最近油水太好,無法施展大鵬展翅。」

程赫輕松說著,秦冉看看他還是沒踩,她借力跳了上去,拭去嘴邊的血,接著給他扔了根繩子過來。

其實,為了替秦冉安排一條出城之路,程赫受了重傷。

前面,不知秦冉究竟從哪道宮門出來,程赫安排了兄弟在各個宮門周圍的巷口子守著,只要看見同秦冉身形類似的人就放綠色煙彈,當第一個煙彈放出,其他人必須趕緊跟著放,而程赫就會立即趕往第一個出現煙彈的地方,為的是混淆敵人視線。當然,這種事不止靠運氣,這節骨眼上,誰沒事兒跑到重兵把守的宮門一帶溜達?不是秦冉,還能有誰?

秦宅早給人圍了起來,道上根本沒有行人,秦冉一出現很容易出事。

領著秦冉,程赫極快將她帶到內城一處城門口,他抽出袖子里的一支白面小旗,對著城門高處揮舞,那城門竟悄然無聲開了。

順著門縫,兩人進了城門。

「哎喲,老程啊,你這是把誰家的千金騙出來私奔?你千萬莫連累了你張哥啊!」

負責今晚值班的守衛說著話,一面斜眼去打量用帷帽遮住臉的女子,眯眼笑得賊壞。

先前,路過一處後院,程赫取出早放好的包袱,從里面拿出一件女子用的華麗帶帽風衣,讓秦冉套上,他尋了清水、棉布來給她擦了臉,事急時間又緊,他也顧不了那麼多,甚至將一雙精致的桃色動作熟練的往她腳上套。

秦冉這一身就是為用在此處,她只需要站著不動靜靜陪她演出戲。

程赫把秦冉拉到身後去,她嬌羞般低了頭。

「張哥,我要告訴你她是誰,就當真得連累你!」在守衛耳邊嘀咕兩句,程赫從懷里拿出幾張大額銀票,面上大方,他心底早在滴血。「拿給哥兒幾個吃酒去,擺酒席就請不著你們了。」

守衛見他如此大手筆,笑嘻嘻收了銀票,挑眉一問。「值得嗎?」

那麼多銀子,可換多少小妞!

守衛確實不知他干啥非得痴迷于這一根花苗,他可沒看出程赫原是這般痴情一人。

程赫一愣,隨即露出一副苦大深情的模樣。

「她是我的心她是我的肝,沒她我就活不了,沒我她更活不了,她父親要把她嫁給表哥,她投井都投十八次了!你說我怎能負她?好了,趁著城里亂,她父親找不到她,等生米煮成熟飯,我們再回來。張哥,後會有期!」

兩人出了內城,見外城不如里面森嚴。

走了好遠,秦冉問他。「你不害了他?」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若知道你是誰,轉過身就要拿刀殺你!況且,他得了老子不少好處!活該!」

程赫一想起自己的老婆本就這麼便宜別人了,他恨得牙癢癢,怪不得回去找他把銀票搶回來!但他怎麼可能回去,他只好帶著秦冉快速前進。

兩人順利出了內城,天剛黑,來到外城城門口。

就快到城門下,非常不幸,兩人遇到一批巡邏士兵。

士兵頭子掃一眼程赫,再見那女子的風衣與繡鞋,已猜出幾分。

他非要秦冉摘下帷帽檢查,秦冉似受到驚嚇,她朝後退到程赫身後,程赫趕緊遞了些碎銀子過去不停說著好話。

「走吧。」得了好處,士兵收了銀子,讓兩人走。

可兩人一轉身,士兵的刀子立馬對準了程赫的背心,宰了他,那嬌滴滴的小娘子就歸他們哥兒幾個咯!

就在這一剎那,‘嬌滴滴’小娘子反身一個側踢,便將士兵頭子踹得老遠,口吐鮮血!

「他女乃女乃的,收了老子銀子才開打!」見此,程赫同樣氣憤得緊。

巡邏士兵人不少,可水平參差不齊,程赫和秦冉能對付他們,但時間有限,兩人身後是城門,城樓上有守衛,萬一再溜走幾個巡邏兵回去搬救兵,他們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秦冉知不可戀戰,她去拉程赫走,他卻反手將她一推。

「進去。」程赫話音一落,兩人身後的城門打開一半,一群守衛沖了出來。

巡邏兵見著守衛正得意,哪兒知守衛沖過去便把刀子插進他們的胸膛!

「秦寺丞,你快出城去!」

秦冉定楮一看,居然是曾把她堵在巷子里的錘子哥、杜老五、大腦殼等人。原來,這外城的偏門城門在早些時候換守時,程赫獨自一人把他們全部撂倒捆了起來,城門無異,程赫才帶著錘子哥幾人換上守衛服飾站上城樓。

得了程赫示意,杜老五和大腦殼兩人一人托著一只胳膊,將秦冉駕起帶到城門里邊去。

「你們?」秦冉怔住,他們怎麼會來。「你們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嗎?」

錘子哥幾人都是機靈人,程赫前面找他們幫忙,他們當即決定要幫秦冉渡過難關,哪怕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她的命,因秦冉是什麼樣的人,他們都清楚!

「秦寺丞,是你替我老娘找到她那寶貝老母雞,要沒那雞,她鐵定鬧著不活了!」

大腦殼的娘神智有些問題,一天到晚抱著那只老母雞,就跟抱著她的兒子一樣,大腦殼如此說道,杜老五也說了一句。

「我ど妹前幾年嫁到蜀州,近來我才曉得她兒子給拐子弄走了,多虧了你,將我那佷子找回來,你的恩情,我必須得還!」

程赫閃身進來,見幾人磨磨唧唧個沒完,他吹一聲哨,立刻有馬蹄聲傳來。「快走。」

「一起。」秦冉抓住他的衣袖。

冬風凜冽,吹得門兩側的火把忽明忽暗,盡管如此,程赫還是捕捉到她眼底的一絲脆弱。

程赫拉著秦冉往邊兒上去,他的雙手放在秦冉肩頭,看著她,表情嚴肅。「一起走誰都走不了,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

興許覺得過于嚴肅不是他一貫的風格,見秦冉不說話,他面上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凝霜在外面等你,趕緊去,別浪費我的表情,我好吃好喝把它當祖宗供著,好不容易把它哄到城外,一會兒不見了別賴我身上。」

程赫放在她,退兩步,往回走。

「放心,他們打小生長在這里,大街小巷熟得很,你一走,我們就撤。對了,小陸應該去雲州那邊,我們就在雲州匯合!」

「你的情義,我記得。」

秦冉聲音不大,程赫听見扭頭,忽然又回到痞痞的樣子,答道。「說這些……你忘了,南疆的時候,我的命早算你的了?你在我就在!」

城門關,秦冉一人走進黑夜。

出了長安城,秦冉騎著凝霜在黑夜里奔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精疲力盡倒了下去,倒在一片雪地里。

一刻鐘後,一銀色錦袍男子落馬出現在了她身旁。

…………

…………

兩日後夜里,秦冉睜開眼。

入眼,橙紅的火焰與深褐的木枝,火堆旁有一只陶罐,兩日未進食的她已嗅到罐子里米粥的清香。

秦冉手微微一動,身後響起男子的聲音。

「先飲些水。」

側頭瞅見靠在石壁上的男子,秦冉撐起身子,眼帶疑惑,問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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