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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暮然回首

蕭琮听見替他包扎的太醫院宮女從嘴縫里飄出兩個字,斜眼一瞅,只見她已經起身跪在地上,微微發顫,再看看自己半敞開衣衫露出的一截手臂,白布之上纏繞兩個兔耳朵的東西,拉上衣領,蕭琮調整 吸。

「奴才來。」程方圓不看跪地的若微,徑直走到蕭琮身側,伸手整理散開的衣袍。

剛冒出尋個機會試一試若微的念頭,程方圓便接到蕭琮受傷的消息,他沒提他如何受傷,程方圓亦不敢問,這種情況,自然不適合太多人得知,就沒宣太醫,偷偷找人去喚來太醫院的若微,未去太醫院多時,但簡單的包扎上藥總該會吧?所幸,若微不負他期望,包扎傷口還算熟練,可誰跟他解釋一下,為何若微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無以往的靈活機靈,反而顯得膽小怕事。

她有意為之?

為何?

「下去吧。」待服侍完蕭琮,程方圓讓若微離開,見她起身行了禮,他又喊住她。「你今日可來過這兒?」

「回大總管的話,奴婢一直待在太醫院,未曾離開半步。」不知大總管唱的哪出戲,若微順口就答,同時將頭埋得更低,的確,她就是不願意在得知蕭的目的前靠近蕭琮。

毫不知情,對她來說會十分危險。

「嗯。」滿意一笑,程方圓心知她果真故意遠離蕭琮,而非早上出門時摔壞了腦子。

以她的美貌,稍加教,爬上龍床並非一件難事,跟在蕭琮身側多年,他怎會不了解他的喜好,近年來,在王太後的掌控之下,後宮各色美人添置不少,但蕭琮總提不上太大興趣,說實話,一位貪戀美色的昏君自然不如一位一心撲在國事上的帝王,可距離蕭琮十八歲已過五年,皇帝不急,太監真急,傳宗接代可為國之大事!

如果若微有心,程方圓或許可以牽根線。

多與一位娘娘結緣,也是好事,畢竟,誰都知道蕭琮不喜王皇後。

…………

若微走後不久,程方圓去了趟御茶房,她等在那兒。

「大總管。」行了禮,她等著他開口。

「若微。」御茶房的宮女沏好茶,一一退下,程方圓端起那一杯冒著熱氣的茶盞,翹起指尖,揭開茶蓋,捋了捋浮在茶水上的茶葉,嗅著香氣,良久後道。「你想一輩子待在那太醫院里?」

若微一愣,沒想到今日一出戲,為的是提拔她?

「請大總管明示。」

「呵呵,狡猾的小姑娘。」如看穿了一切,程方圓笑出了聲,看了看她,搖起頭來。「坐下,你站著不累,雜家看著累。」

「若微不敢,大總管還是……」說著,她見程方圓的面部表情變得比天氣還快,剛才還笑著,忽地換成準備訓人的嚴肅臉,若微趕緊坐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故事她可听說過。

「後宮處處爾虞我詐,小心謹慎,亦可保富貴榮華一聲。」程方圓幽幽道來。

若微淡然笑之,不語。

實則,她在心里暗罵一句,老狐狸!當她沒看過宮斗嗎?想要挖坑給她跳,她偏偏不跳,若微听懂程方圓話里話外的含義,想要爬上龍床,求求他,可以幫她一把,今後,你好我好大家好,但關鍵在于,只要是個人就能爬上龍床,當人家蕭琮智商無下限嗎?!

「唉,大總管,您也知,若不是若微嫂子讓哥哥將奴婢送到宮中,奴婢……」靈機一動,她紅了臉,怪羞澀的模樣,側了身過去。「該嫁給隔壁村的二郎了。」

「隔壁村的二郎?」神來一句,弄暈了程方圓。

若微笑著,仿佛眼眸含春,手指捏住長裙上的褶子,像是想起了她的二郎,左右輕輕晃著,少女情懷立顯其身。

「二郎托人帶了信給奴婢,他會一直等著著奴婢出宮。」這話實際意義不大,她今年十六未到,距離出宮的日子接近十年,哪個男人等得急?

可恰是這虛假的情話,倒使得程方圓相信,眼前的姑娘有智商沒情商,這種話只有春夢中的少女才會信之,年過半百的他,早已看透人間百態,哪兒相信那些個虛無縹緲的甜言蜜語?身處宮闈之中,他深諳,最是無情帝王家,本該譏笑一番,轉瞬,他想起自己,程方圓忽然不願戳穿她的夢。

「好好干,保不準可提前幾年出宮。」清了清嗓子,程方圓放下手中的茶盞。

「謝謝大總管。」瞅見他的神情似恍惚,若微起身行了大禮,暗自竊喜的樣子。

…………

回太醫院,若微坐在北門外的石階上曬太陽。

雲峰山莊確實比京華城涼爽許多,太陽曬在身上,如同五月的暖陽,溫暖,而非燥熱,腦袋靠著門框,用順手撈來的美食賄賂了杜康,若微跑出來偷懶,打算曬曬太陽,許是昨晚沒睡好,不一會兒,她便眯了眼。

「巴圖你跑甚?」

「慢點慢點!本王追不上你了,停下!」

迷迷  ,若微听見有人大聲嚷嚷,又突然安靜下來,有東西跑得極快,步子卻極其輕盈,她尚未睜開眼,緊接著,臉頰上一陣濕漉漉的感覺。

「我的天啊……」不知為何,走到太醫院附近,巴圖發瘋似掙月兌開韁繩,等男子追過來,只見近一米高的獵犬張開大嘴,露出鋒利犬牙,即將一口吞掉宮女的頭。

男子大驚,卻在下一瞬,更驚訝起來。

凶 的巴圖,竟然伸出舌頭添著宮女的臉頰,後者睜開眼,萬般嫌棄,一把推開巴圖,平時那般高傲的巴圖呀,居然暴露出狗腿的天性接著湊過去貼在她腳邊,一副‘狗狗乖乖,主人愛愛’的下賤樣兒。

捂住胸口,他覺得永遠無法接受此情此景違和感強烈!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不敢用手觸踫自己的臉頰,若微已聞見一股子屬于狗狗身上的獨特氣味,唾液通過它的大舌頭刷漿 般涂到她的臉上,一滴一滴,往下落,滴在地上。

「你怎麼那麼」惡狠狠瞪了一眼撒嬌的獵犬,若微扯起衣袖擦臉,想說它為何如此討厭,可她心里清楚這是狗狗表達喜愛的一種方式,無奈,只得焉了下去。可她不對昨日合作愉快的獵犬撒氣,對于它的主人,若微是毫不介意整整對面傻站著的男子,怒目而視,她大吼一聲。「喂!」

依舊沉浸在‘根本無法接受現實’的世界里,男子手握套獵犬用的半根韁繩,看看她,看看它,震驚中。

如此大型獵犬,在整個京華城找不出第二條,甚至放眼整個承國都不見會有幾人識得,獵犬巴圖,乃曾曲涼國神山里的犬種,生于深山,性子勇 ,凶狠好斗,在曲涼被滅後,此犬種幾乎跟著滅絕,而在三年前太後大壽,來自西方的金發碧眼使者意外發現了幼小的它,便將其送給了承國。專人看管,精心飼養,才有了現在的巴圖,但它除了親近一人外,其他人皆不買賬,距今,它已經咬傷數名太監宮女,宮里之人遠遠看見它,便撒腿就跑,生怕一會兒缺個胳膊少個腿。

「喂,傻了啊?!」語氣不善,若微邊擦臉,邊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比她高大半個腦袋,滿頭黑絲束于腦後,一根金簪穿過同樣質地上乘的祥雲紋金冠,其間瓖嵌一顆指姆大的明珠,男子身著承國最好且稀少的琉璃錦,色澤柔和,質地輕盈,衣衫款式新穎別致,配著一雙棗紅色半筒靴,細看他的臉,模樣倒是不懶,雙眸極大又圓,眼仁黝黑,皮膚白皙水女敕,他看著她,呆呆的樣子,若微心想,如果胖一點,可跟國寶有得一拼。

沒錯,眼前的男子正是王太後的寶貝小兒子蕭瑜,據說,被寵得飛揚跋扈,無法無天,鼻孔朝天,欲與天公試比高,無論是宮人,抑或是皇宮大臣,他都戲弄個遍,但竟無一人敢得罪他,只因不光太後寵著他,就連蕭琮也慣著他。

當然,總有例外,此時此刻,他人生中的例外便是對面的若微。

「果真是個傻的!」左右無人,若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里偷著樂,她可記得幾年前進宮,當時手拿彈弓的小屁孩如何嘲笑她,今日,記仇的她終于‘一雪前恥’。

「大膽!」似乎有點熟悉的話語,蕭瑜清醒過來。「你誰啊?見到本」

「你誰啊?」搶了話頭,若微故意不讓他說出他的身份。「哦,我知道,你就是那養狗的吧?」

「養狗的?」蕭瑜氣急,宮里上上下下誰敢這般跟他說話?而且,這宮女究竟是不是眼瞎,有頭戴金冠的養狗人?

「你可真厲害。」為不把氣氛弄僵,話鋒一轉,若微笑著豎起大拇指,眼里有著欽佩。「它叫巴圖對吧?」

不待蕭瑜反應過來,若微腳邊的巴圖朝她搖起尾巴,仿佛听得懂她說話。

「巴圖哦。」蹲下,若微模模它的後背,毛軟,油光般純黑,她仰視蕭瑜,滿臉崇拜。「听說它可凶了,可我今日一見,挺溫順的嘛,你訓得真好!」

「溫順」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蕭瑜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重復起跟巴圖毫不相干的一個詞兒。

「它吃什麼?」想起昨晚的肉醬,它似乎就蠻喜歡,她可是偷了御膳房里的雞肉、豬肉、牛肉混合而成。

「巴圖喜歡生牛肉,偶爾也會吃魚。」瞧見大叛徒那副親熱勁兒,蕭瑜心里開始不爽起來。「喂,它為何喜歡你?是不是你身上藏得有何物?」

「我寧願它不那麼喜歡我」嘀咕起來,它要不那麼喜歡它,就不至于涂得她滿臉的唾液,提到這個,若微渾身不舒服,準備洗澡更衣。

「嗚」巴圖耳尖,徒然倒地,打起滾來。

蕭瑜不得不再次震驚,養了那麼多年的巴圖原來听得懂人語?!

「男子漢,不許撒嬌,巴圖,起來。」佯裝生氣,若微指著它。「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可別當真。」

翻滾一圈,巴圖坐起,用頭蹭她的小腿,求撫模。

「你!」搖頭,蕭瑜趕緊退後好幾步,場景太詭異。「你為何可與巴圖交流?莫非,你是曲涼人?」

這次,換她愣住。

說她是曲涼人,意味著她是潛入宮中的奸細,曲涼早滅,怎可有人能與巴圖溝通?如果蕭瑜尖聲嚷嚷引來侍衛,保不準立馬給她判個謀反之罪。

「曲涼?什麼曲涼?」裝起天真善良的小綿羊,若微眨眨眼。「你來,我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

見她一臉無知,蕭瑜將信將疑,湊了過去。

「因為我是狗年狗月狗時出生之人,所以可以跟狗狗單向交流。」若微見他真靠近,暗道一聲‘果真是個傻的’,也不怕她真是壞人,默默嘆氣。「知道什麼叫單向交流嗎?意思就是它們听得懂我說什麼,但是我卻不只它們說什麼,畢竟,我們不是一個品種啊。」

「原來如此。」大夢初醒般,蕭瑜點頭。

若微繼續偷笑,忽悠蕭瑜,毫不費勁。

什麼飛揚跋扈,看來只是他的保護色而已,明明是個單純的小子,套上母親和哥哥為他制作的保護套,他便可以自由快樂地生活,無憂無慮,可她們忘記硬幣的另一面,身處高位,他哪兒會有真正的無憂了?很簡單的例子,他最好的朋友,叫巴圖。

「先不說了,我閃了。」

「閃了?」

「意思就是離開太久,一會兒該讓人發現我偷懶了,得走了。」

「你在哪兒當差?」

若微指一指身後,欲轉身,讓他給拉住了手腕。

「一起玩吧,去湖心島,我等你。」認識兩刻鐘不到,他已將她劃入她的陣營,好不容易有個人不怕巴圖,巴圖也喜歡她。

…………

約莫酉時,雲峰山莊北側湖心島。

「巴圖為何愛吃魚?」蕭瑜和若微並排而坐,他正垂釣,巴圖在岸邊來回走,好不興奮。「不怕魚刺卡住喉嚨?」

「這家伙懶著呢,得挑了刺,它才肯吃。」

「巴圖大爺。」

「哈哈。」蕭瑜開懷而笑,偷偷瞄一眼若微,好在她不知自己的身份,不然定不會說出這些個有趣的話來,身邊的人,要麼極其怕他,要麼極力奉承他,獨自一人的時候,蕭瑜總會覺得異常獨單,只能在睡不著的深夜里,摟著巴圖的脖子,一起望著漆黑的天空,雖說他可以去找蕭琮和母後,但漸漸長大,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跟從前一般。

「你去哪兒?」若微起身,他立馬拉住她的手腕,擔心她就是夜晚天空劃過的一顆流星,會瞬間消失不見。

「誒誒想尿尿。」一時之間,她忘記去趟衛生間該如何表達。(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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